第82章 83.金蟬
- 皇姬策
- 酒瀾夢夢
- 3033字
- 2020-01-15 22:47:35
太后昂首,發髻上一只描金點翠鳳簪在晨光下泛著冷冷的光。她正了正鳳袍,心中已想好了對策,從容進殿與傅晟澤交鋒。
大殿之內,傅晟澤端坐于殿首,黃興跪伏于地,看他衣飾整齊,應該未被用刑,太后的心安定了幾分。
傅晟澤見太后進殿,忙起身請安,“母后萬安。您此時過來有何事?”說著他命扶著太后的胳膊伺候她在軟塌上坐下。
太后斂衿坐正,關切道:“哀家還想問問皇帝呢。你大病未愈,理應臥床靜養,怎還要操心這些事呢?”
傅晟澤和順地笑,端的是一幅孝子的模樣,“母后,兒臣這幾日感覺身子舒坦多了,也有精神了。近日聽到宮內有人訛傳鬼神之說,便請了黃大人過來問問。也不費什么心神。”
宮女為太后端來一碗銀耳蓮子羹,劉嬤嬤端起粉彩牡丹紋瓷碗伺候太后優雅矜持地喝了幾口,隨后太后漫不經心道:“哦,那么黃大人查出是誰在散布謠言了嗎?”
黃興渾身一抖,身子伏地更低,“微臣無能,未能查出。”
傅晟澤將手中的菊瓣翡翠茶盞重重往梅花朱漆小幾上一放,“胡說!不就是黃大人自己喝醉酒后說出那種話的嗎!”
太后的動作一頓,推開了銀耳蓮子羹,仿佛這才回過神來,“皇帝說黃大人酒后胡言?這么說黃大人在當值期間擅自喝酒?這是該當重罰!”
傅晟澤接口道:“當值期間擅自飲酒確實該罰,但黃興居然說出容妃的孩子沒死這種話,兒臣便不得不問一問,他為何會這樣說。”
太后忽然發出一聲輕笑,“呵,皇帝自己都說了黃興是飲酒之后胡言亂語,既然是胡言亂語,那定然不是真的。且宮里的人都知道,容妃是難產而亡,那么她的孩子定然是死了,怎么會沒死呢?你說是不是啊,黃大人?”
黃興連連點頭,“是!太后說的極是!微臣在宮內當值時喝酒罪該萬死,但微臣真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那些話只是酒后瘋言,請皇上勿要入耳。”
太后又勸道:“皇帝,這種無根無據的事,再探究下去更會引合宮不安。還是哀家將黃興帶回責罰他喝酒一事,然后平了這些流言吧。皇帝你好好休息,凡事有哀家在呢。”
傅晟澤無法說動太后,便只好妥協,“母后圣母,兒臣一切聽母后的。”
太后滿意一笑,望向黃興,“神影衛統領黃興因當值期間飲酒,停職一月,扣半年俸祿,回府好好閉門思過。”
黃興俯首稱是,太后再不看他,起身廣袖一揮,昂首傲然走出永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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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興被太后帶走后,太后又連連囑咐他停職思過期間不得再出幺蛾子,有任何情況及時向她稟告,這才放了黃興回府。
回府之后,黃興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心中后怕不已。若是外人知曉容妃的孩子本來沒死,而是之后讓太后派神影衛殺死的,太后一定得殺了自己不可!他雖是殺人不眨眼的神影衛,但對于這個經歷了王朝更迭,一手將先帝與當今皇上攥在手中的女人,他不免還是有幾分懼怕。
因而黃興在思過期間,越發地謹小慎微,白日在府中練武,夜晚便捧著書卷在燈下靜閱。夏國規定神影衛不得成家,因此黃興府中只有兩名仆人照看,愈加清靜冷寂。
這一晚,黃興照例坐在窗邊的軟塌上,借著燭燈夜讀。夜深人靜,偶爾傳來一兩聲寒鴉孤鳴,更襯得這夜晚幽寂無聲。
忽然,小幾上的燭焰微微晃動了一下,五官靈敏皆異于常人的黃興立即意識到不對勁。雖然窗外還是靜悄悄的,但他還是感覺到了有不速之客闖進了他的府中。
果然,片刻之后,兩聲凄慘的尖叫響起。黃興撂下手中的書敏捷地從窗口一個跟頭翻出了房間來到庭院之中。他聽出來了,那兩聲慘叫就是出自自家仆人之口。到底是什么人,活膩了闖到他神影衛統領的府中鬧事!
正要尋聲而去,卻見庭院盡頭圓拱門處閃出一個黑影,右手提著一把長劍,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是何人?”黃興不慌不忙地沉聲問道。他想去找,這人倒自己送上門,真是找死。
那人不回答,而是一步步從容地向他走了過來。黃興一時愣住了,這人走路的步伐穩而輕,未見絲毫畏懼顫抖的形容,而看他的輪廓,竟讓黃興有種熟悉的感覺。隨著那人越來越近,他周身散發出的滅殺一切的氣息,越發地令黃興不安。
“停下!你是誰!”黃興右手已握住了腰間的劍柄,對那人低吼道。
只見那人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定,恰好暴露在了明亮的月光之下。他慢慢抬起頭,用深邃又冷若冰霜的眼睛盯住了黃興,如黑洞一般將黃興的勇氣瞬間吸走。
“曹銘!”黃興一聲驚吼,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又鼓足了勇氣撐住身子,定定立在當地,“你竟然還沒死!”
曹銘嘴角緊抿,惡狠狠地望著黃興,“要不是我當年舍了這條胳膊,我也活不到今日。”
黃興一震,便注意到曹銘左小臂的衣袖空蕩蕩的,隨風抖動著,原先的震驚也漸漸平復,“原來如此。當年你被落下的巨大山石所壓,只剩左小臂露在外面,我們都以為你被壓死了,原來竟是金蟬脫殼。”
黃興冷笑一聲,瞇起眼道:“你在外面躲了十二年,為何今日又來送死?”
曹銘依舊是一幅傲然冷冽的模樣,“我來只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容妃之子沒有死。”
黃興又是一怔,“什么!你不是早就將他殺死了嗎?還拿了玉玨交給太后…”
“我當年錯殺了另一個孩子,而容妃的孩子活了下來,且她已經長大,要回來找太后報仇了!”
黃興心底張惶不已,面上卻還是一副不以為然,“報仇?呵呵,就算他將自己的身世昭告天下,又有誰會信?如今不是看血緣,而是看實權。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斗得過手握實權的太后?”
曹銘輕蔑地一笑,“黃興,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見黃興臉色驟變,曹銘滿意地笑笑,“就是輕敵。因為你輕敵,我才活到了現在。如今你又如此輕敵,看來離死也不遠了哈哈哈。”
黃興怒道:“我就先殺了你去給太后邀功!”
“不用你動手!”曹銘喝道,忽然右手一翻將手中的劍直直插入自己的心臟,剎那間血光四濺,染紅了黃興的眼,“我既然來…就沒想過走…”
黃興一時也愣在了那里,看著曹銘頹然倒地,撐著最后一口氣喑啞道:“將我的話…帶給太后…讓她…讓她…”
最后一句話還未說完,曹銘已斷了氣。黃興怔怔地望著曹銘的尸體,腦海里不住回想著他的話,“因為輕敵而死…”。
是啊,即使容妃之子沒有實權,但他活著對太后來說就是威脅。這件事就算不是真的,也要告訴太后,讓太后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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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后,第二日待夕陽落山之后,黃興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潛入皇宮面見太后。
太后見他不復往日的從容淡定,心知定是發生了大事。她披著茜紅色牡丹花披肩,手中抱著掐絲琺瑯花鳥手爐端坐在美人榻上,沉聲道:“說吧,出了什么事?”
黃興伏地重重一磕頭,“太后,昨晚曹銘來找微臣了。”
太后一愣,旋即又一笑,“他昨晚上托夢給你了?”
黃興微微抬首,深吸一口氣道:“微臣倒是想那是個夢,但…那真的是曹銘,他當年沒有死!”
太后眼中精光一閃,將桌上的芙蓉白玉茶杯狠狠地向黃興的腦門擲去,“咚”地一聲,茶杯將黃興的額頭砸出一個大口,滿滿一杯滾燙的茶水淋了他一臉,和著血水一齊自他的面上流下。
太后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卻還控制著語聲,目眥欲裂地低吼道:“他怎么可能沒死!當年不是你親手將他殺死的嗎!”
黃興顧不得額頭的疼痛,伏在地上鼓足了勇氣才將曹銘如何金蟬脫殼的過程給太后說了清楚。太后原本驚惶惱怒的氣息漸漸平穩,卻又想到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曹銘為何要找你?他對你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太后終于問到了關鍵之處,黃興緩了緩急促的呼吸,抬起頭神秘道:“太后,曹銘此次前來送死就是為了傳遞一個消息,”他頓了頓,見太后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便獻寶似的壓低聲音道:“他說,當年容妃的孩子沒有死,現在已經回來了。”
太后心口狠狠地一揪,仿若驚雷在她腦中炸響,右手不自覺地捏緊了胸前的衣襟,青筋暴起,“此話當真!當年曹銘不是都將玉玨拿回來了嗎?那孩子怎么可能沒死!”
“回太后,微臣也不清楚,曹銘說他當年誤殺了另一個孩子,而容妃真正的孩子現在已經回來了,并要替爹娘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