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2.幽閉
- 皇姬策
- 酒瀾夢夢
- 3227字
- 2020-01-15 22:47:35
話音未落,安婕妤猛地直起身向一旁禁衛手中的劍撞去,“哧”的一聲,脖頸處已綻開一朵血紅的蓮花,接著滑倒在地雙眼外翻抽搐不已,漸漸地便不動了。王際見此嚇得釘在了當地,褲子不知何時都被尿濕了。
傅晟澤眉宇微蹙,厭惡道:“把她拖出去埋了。將王際先凈身再杖斃。還有徹查宮里所有宮女,若有不是處子的立即勒斃。”
“是!”禁軍雷厲風行地處理完死尸,之后架著王際出了寢屋。只聽屋外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接著聲音便小了下去,王際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氣一般低低呻吟著。隨后棍棒打在肉身上“篤篤”的聲音響起,王際的叫聲又響了起來。
傅晟澤仿若未聞般悠閑地抿了一口酒,歪著頭向太后問道:“母后,皇兒這樣處置他們,您可有異議?”
太后面帶倦容,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都已經處置了,哀家還能有什么異議?不過王際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傅晟澤哂笑,“王際死后,這司禮監太監的位置,該讓誰坐呢?”他頓了頓,瞥了一眼夏秦,“夏公公告發有功,不如給他個機會?母后怎么看?”
夏秦臉上堆滿了笑,奉承地望著太后,點頭哈腰。
太后卻不看他,用帕子粘了粘額頭上的冷汗,遮住面上的怨意,“夏公公有功是真,但他進宮不過十年,資歷尚淺,且對制誥事務不甚熟悉。”
夏秦的笑臉立時僵在了那里,傅晟澤混不在意,依舊悠然問道:“那麼母后您覺得誰適合呢?”
太后凌眸一轉,這夏秦顯然是皇帝安排好的人,若是讓他當了司禮監太監,自己又會少一條臂膀。那麼如今就只剩下內官監太監徐泰了。徐泰入宮二十多年,資歷倒是深,人也老實,從未沖撞過自己,讓他當司禮監太監也許能收伏他繼續為自己辦事也未可知呢?
思及此,太后放下手帕,端莊一笑,“哀家認為,內官監徐公公是個合適的人選。一切由皇上定奪吧。”
傅晟澤心中雀躍不已,果然如蕓夢所料啊。當日他們在籌劃時他本想直接讓徐泰來做這告發人,但沈蕓夢卻反對。
她搖搖頭冷靜地分析道:“不能讓徐公公告發。因為太后多疑,必定會懷疑到徐泰是皇上安排的人,反而不會讓他當司禮監太監。皇上不如讓御用監夏公公去告發,引開太后的注意。這樣除了夏公公之外,就只剩徐公公的資歷得以勝任了,太后必然會選徐公公。”
想到此處,傅晟澤難得露出一抹溫暖的笑,他收回心神點頭贊道:“母后說的有理,朕就升任徐泰為司禮監太監。”
寢屋外王際慘叫的聲音越來越小,斷斷續續直至再也聽不見。寒鴉嘎嘎孤鳴,更襯得這凄冷的夜越發詭異駭人。
“今晚打擾母后休息了,請母后快回宮吧。”傅晟澤起身賠罪,潛了幾名禁衛護送太后回宮。
話畢轉身,望著沈蕓夢淺淺一笑。沈蕓夢妙目輕揚,笑容如回風流雪般絕美,似一股暖流堪堪滲入傅晟澤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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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便快到除夕了。自夏末秋初囑咐郁玲瓏尋找獵戶女以來,都快過去半年了,郁玲瓏居然還沒有給他一個交代,這讓薛瑾瑜頗為不滿。因而逼的他不得不再去福泰酒樓找她。
可身至郁玲瓏閨房質問她時,卻得到了一個薛瑾瑜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的答案。
“很抱歉小爵爺,您要找的那位姑娘,已經不在了。”郁玲瓏的語聲也不復往日的戲謔嬌媚。
“你說什么!”薛瑾瑜本握著芙蓉白玉杯品酒,聞之一震,驀地望向郁玲瓏,接著忽然起身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玉液四濺,厲聲低吼,“她怎么會死!怎么可能!”
薛瑾瑜沖到郁玲瓏面前,緊緊握住他的肩膀,激動地質問,俊秀的面龐都被怒意和悲痛撕扯得變了形,“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
“小爵爺您冷靜一點!”郁玲瓏牢牢地盯著他,冷聲壓制住他爆發的情緒,又恐聲音大驚擾了外面的客人,便又低聲懇切地勸道:“小爵爺,我知道您很在意那位姑娘,但人死不能復生,且她早在十幾年前就抱病去了,早已入土為安。小爵爺也該讓她安息,不要再去打擾她了。”
她慢慢推開薛瑾瑜的手,將他的手握在掌心,眼神溫婉而凄凄,“在她短暫的一生中能與您有一段緣分,她是幸運的。而她在您的記憶中留下了最美的印記,您也是幸福的。只要您沒有忘記她,她就會永遠和您在一起。”
薛瑾瑜怔怔地望著她,深深動容。是啊,獵戶女雖然不在人世,但在自己心中永遠鮮活。
郁玲瓏見他那痛苦隱忍的模樣,心中亦揪扯不已。但為了斷了他的念想,她只能這樣做。
薛瑾瑜徐徐放開手,退后一步低下頭,遮去眼中朦朧的淚意。窗外冷月如霜,他沐浴其中仿若汀蘭染銀,幽幽地闔上了花朵。
只聽郁玲瓏的聲音又道:“小爵爺,我還找到了她的一件遺物。”
薛瑾瑜噌地抬起頭,熱切地望著她,“在哪里!”
“請您跟我來。”
郁玲瓏說完轉身向房中的書架走去。她將書架第三層的某本書拉了拉,之后退后兩步,只聽“咔噠”一聲,書架旋轉后竟露出一個密室來。
郁玲瓏對薛瑾瑜做了個手勢,“小爵爺請。”
薛瑾瑜心中微訝,之后收起情緒,泰然與她一起走了進去。
進去后密室門關閉,薛瑾瑜回身望了一眼,微微蹙眉。密室頗小,僅五步有余,只有墻壁上嵌著的一盞燭燈發出昏暗的光。里面放著一桌兩椅,桌子上有一個紫檀描金木盒。郁玲瓏將盒子遞給他,“看看吧。”
薛瑾瑜接過,緩緩打開,一枚通體碧綠瑩潤的翠玉扳指便呈現在他的眼前。一瞬間,所有的記憶一股腦地涌了出來,淚水潸潸落下。晶瑩的熱淚“啪嗒”滴在扳指上,又滾落盒中。
“我說過會去找你的……卻只找到了這個扳指……你為何不等我……”
薛瑾瑜喃喃地說著,取出扳指細細打量,觸手有若有若無的溫熱,似乎前一秒它還戴在她的手上,眼中是無法形容的追憶愛戀。淚水止不住地滾落,他卻再也無心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郁玲瓏望著他亦濕了眼眸,她側過頭去,心中百味雜陳,喉嚨里有陣陣苦澀蔓延至胸口。她微微仰起頭,讓眼淚盡快消弭。再望向他時,已恢復冷靜,“小爵爺,玲瓏無能,只能幫您到這里,請小爵爺責罰。”
薛瑾瑜依舊定定望著扳指,用毫無起伏的聲調無力道:“不怪你,你已經盡力了。只怪我找她得太晚……太晚……”
郁玲瓏為他遞上帕子,輕聲勸道:“您別傷心了,那位姑娘若是在,也一定不忍看到您為她傷心流淚。”她將草指環也還給薛瑾瑜,“您就好好珍藏這兩樣遺物吧。”
薛瑾瑜接過,將草指環和扳指放入衣襟中,用帕子拭干淚水,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抑住淚意,“好,今日就到這里吧,我先走了。”但胸中那沉重的郁結之氣還是絲毫未減。
他轉身推了推門,那面墻卻紋絲不動。薛瑾瑜疑惑地回頭望向郁玲瓏,“這道門怎么開?”
郁玲瓏也去推了推,發現門沒有開,表情立時變得很是古怪。
薛瑾瑜急急地問,“怎么回事?為什么打不開了?”
郁玲瓏有些窘迫地睨著他,歉疚道:“這門過了子時就會自動鎖住,里面外面都無法打開,到第二日卯時鎖才會開啟。進來時是我疏忽了。”
“你是說這門要到卯時才能開?”薛瑾瑜貝齒緊咬,森森然道。接著突然狠狠一掌打在那面墻上,整座酒樓頓時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酒樓中的客人以為發生了地震,紛紛抱頭鼠竄。而那面墻卻還是完好無損。
郁玲瓏也因這一陣搖晃差點跌倒,扶墻站穩之后,眼見薛瑾瑜又要出第二掌,忙沖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喊道:“不要!你想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嗎!”
“放開我!”薛瑾瑜猛地掙開她的手,“我不要呆在這里!我要出去!”說著激憤地又要去攻擊墻壁。
“住手!”郁玲瓏再次沖去抱住他的腰奮力將他推倒在地,將他壓在身下,厲聲吼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薛瑾瑜掙扎了一番,漸漸地,三九寒冬中額頭上竟滲出豆大的汗珠,呼吸也開始急促不均起來。他像一條擱淺的魚兒一般大口呼吸著,臉色變得青白可怖。
郁玲瓏心知他對幽室的恐懼癥又犯了,但仍裝作不知情焦急地問道:“您這是怎么了?您不要嚇我啊!”
薛瑾瑜的癥狀越來越嚴重,身體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口中咕噥,“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是故意要進來的……不是……”
“小爵爺!”郁玲瓏大喊一聲將他抱在懷里,讓他靠在自己胸口,微微顫抖著輕撫他的發頂,心疼不已,“小爵爺別怕,我們會出去的,我在這里陪著你,你不是一個人,我陪你……”
薛瑾瑜閉著眼,難受地哼哼著,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坑里,又仿佛身處大雪封山那日麓山上的茅屋里。可身旁那溫暖是誰?還有誰會有如此溫暖的身體和心靈?還有誰會像獵戶女,會像沈蕓夢那樣抱著他柔聲安慰?
薛瑾瑜雖疑惑,卻漸漸平靜下來,在這溫暖的懷抱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