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巍然雖然表面上給人異常淡漠的感覺,但作為刑警支隊“大當家”,隊里的大事小情,每個警員的工作和生活狀態,他其實都明察秋毫,事無巨細,樣樣都管,尤其對出任務警員的安全問題,他總是會放在首位考量,所以才沒同意馬成功和馮強連夜開車趕往東山市。
程巍然早上先去局里開了個會,回來又跟著重案二大隊出了趟現場——一個出租車司機被搶劫重傷的案子,忙忙叨叨大半個上午就算過去了,這會兒剛回到辦公室,還沒顧得上喝口水,桌上的座機電話便又響了起來。
“程隊,寧時輝果然有問題,東山這邊經偵的兄弟也在調查他。”程巍然剛接起電話,馬成功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從聽筒中傳了過來。
“怎么個情況?”程巍然問道。
“說是寧時輝利用職務之便侵吞了工作單位幾筆款項,他所屬的單位昨天傍晚報的警,現在人已經找不到了,東山這邊也是剛剛著手調查,情況不是十分明朗。”馬成功道。
“可以把咱們掌握的信息和東山經偵方面交流一下,如果需要我們春海這邊配合調查的,讓他們盡管開口。”程巍然指示道,“還有,你和馮強也別閑著,盡快把寧時輝的背景信息和失聯前的行動軌跡搞清楚。”
“好,明白,有消息我會及時反饋。”馬成功領命道。
目前比較明確的線索是,案發當天利用新買的手機號碼給何玉婷打過兩次電話的男子有重大作案嫌疑,但他的行為特征顯示出一定的“預謀性”,而經過與戚寧共同在案發現場還原案件細節后,程巍然其實也蠻認同戚寧所謂“激情作案”的分析和推理,這就出現了根本性對立的判斷,所以在昨夜的案件匯總會上,他內心是非常糾結的。但是剛剛與馬成功通過電話后,他發現如果兇手指向寧時輝的話,那么這一對立點便可以合理打通。
寧時輝在東山市犯了事,于是逃竄來春海這邊想要投奔何玉婷,因擔心原先的手機號碼被警方監聽,遂買了個新號碼給何玉婷打了兩通電話。從通話時間節點上看,寧時輝打第一通電話時,何玉婷應該正被她弟弟何剛糾纏著,可能何玉婷不想讓何剛知道她與寧時輝的關系,便沒容寧時輝多說話,找借口掛了電話。于是寧時輝在當日下午四五點鐘時又撥了通電話,才算與何玉婷真正接上頭。
如此這么一梳理,寧時輝的作案嫌疑似乎更明朗了。
程巍然正在心里暗自嘀咕著,從門縫中突然伸進一個腦袋,是戚寧。“你回來了呀,先前打電話過來說你出現場了。”
“有事?”程巍然沖她招招手,“怎么沒打手機?”
“手機里說不清楚。”戚寧不請自坐,然后把手中一份報告遞向程巍然,“昨天聽你說了陳欣樂的情況,我挺感興趣,今早特意查了一下他的戶籍信息。你猜怎么著?這孩子竟然與陳宇有關!”
“陳宇?”程巍然打量著手里的報告,語氣愕然道,“就是鞠艷麗后來交的那個男朋友,被趙元生刺死的那個?”
“戶籍信息顯示的正是那個陳宇。”戚寧輕咳幾聲,清清嗓子,“還有,你注意看一下陳欣樂與戶主關系欄中的備注。”
“‘長孫’!”程巍然瞳孔一縮,猛地抬頭盯著戚寧道,“戶口簿戶主是陳宇的父親,難道陳欣樂是陳宇的孩子?”
“陳宇那件案子的卷宗我也看過很多遍,背景信息調查中明確寫著他是家中獨子,如果說陳欣樂和陳宇父親是爺孫關系,那么他當然就是陳宇的兒子了。”戚寧進一步闡述自己的觀點道,“戶籍信息顯示陳欣樂出生于2001年7月,也就是陳宇被刺死的6個月后,他與前妻離婚很多年,死前也就交過鞠艷麗這么一個女朋友,你能想到這其中的關系吧?”
“陳欣樂是鞠艷麗和陳宇的結晶?”程巍然道,“這兩人未婚先孕,只是還未來得及登記注冊,陳宇就死了?”
“我也覺得是這樣,也能解釋為什么鞠艷麗得知趙元生刺死陳宇之后,以最快速度退了出租屋,辭掉工作把自己藏匿起來,想必是為了保住肚子里懷著的陳宇的骨肉免受趙元生的報復。”戚寧緊了緊鼻子,猶疑地說,“戶籍中沒有母親的信息,昨天陳欣樂跟你提到過他父母早亡,那是不是說鞠艷麗也早已去世了?”
雖然程巍然曾讓陳欣樂把家庭住址和家人的聯系方式寫給他,但其實并非真的想去走訪,他心里很清楚陳欣樂并沒有殺何玉婷的動機,當時只是為了給陳欣樂施加一些壓力,好讓他把注意力從吳勝利身上挪開,可眼下看還非得去陳家走一趟不可。“行了,咱倆也別瞎猜了,走,去陳家問問看。”
春海市醫大附屬醫院急診部觀察室里,徐天成和方宇正跟一位躺在病床上的臉色慘白的男子交流著,這病人不是別人,正是何玉婷的前男友徐韜。他出公差昨天晚間才回到春海市,本來和方宇約好今天上午到支隊接受問話,沒承想半夜突發急性腸胃炎被家人送到了醫院。方宇獲悉情況后,只好把問話地點改在醫院。
問話照例是以案發時嫌疑人的行蹤軌跡開始,徐韜表示自己是一家科技公司的項目銷售經理,上周整整一周都身在外地和一家公司談判,不停地開會、討價還價,同行的還有兩名售前技術支持人員,可以說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非常充分。
“……據說你是因為何玉婷做了隆胸手術所以和她分了手,是嗎?”方宇問。
“也不盡然,其實我跟她的感情早有嫌隙,主要是我對她做網絡主播越來越反感,為此我們經常拌嘴。我勸了她好多次,讓她踏踏實實找份工作做,她一直充耳不聞,覺得做網絡主播挺來錢的,想當作一份事業經營。”徐韜虛弱地搖搖腦袋,憤憤地說,“狗屁吧,天天像精神病似的在電腦前晃悠,穿著絲襪高跟鞋袒胸露背賣弄風騷,那也叫事業!”
“在你和何玉婷交往期間,她有沒有與什么人發生過不快?”方宇繼續問。
“沒有。”徐韜斬釘截鐵道。
“這樣吧,我換一種問法,”徐天成插話道,“你仔細想想,你和何玉婷身邊的人,有沒有誰可能會去傷害何玉婷?”
“我真想不出……誰能干這種事……”徐韜眼神凝滯,用力地搜索記憶,須臾哼了下鼻子,說,“如果非要我說出一個人的話,我覺得你們真應該好好查查婷婷那個整天不務正業的弟弟何剛。”
“為什么是他?”徐天成問道。
“那就是個不可救藥的混蛋,挺大一個老爺們兒,一點正事不干,成天窩在電腦前玩網絡游戲,沒錢花了就伸手向家里要,達不到目的就在家里罵罵咧咧、摔摔打打的,急眼的時候連他媽都罵。有一次我親眼所見,他向婷婷要錢,婷婷數落他幾句,那混蛋竟然掐著婷婷的脖子差點把她掐背過氣去。”徐韜嘆口氣道,“咳,要說我那前丈母娘肖靜阿姨人真是特別好,還是個當老師的,不知怎的就教出這么兩個又拜金又毫無家教的玩意兒。”
徐韜指控何剛最有作案嫌疑,讓徐天成和方宇很是意外,雖然二人對何剛印象也很差,但已經有兩位證人證明何剛在案發當時的確不在現場,想必徐韜心里還記恨著何剛帶著社會閑散人員群毆他的那檔子事。不過謹慎起見,徐天成還是決定再細致些核實何剛不在現場的證據,要求方宇把兩位證人的底細也都摸清楚,看看他們是否有和何剛串通做假證的可能。
風華機械廠原本是春海市有名的國有大廠,隨著改革開放、社會變遷,現如今已經變成股份制企業,廠區也從原來的周家街街道搬至郊區地段。陳欣樂的爺爺陳海山和奶奶姜新春早年都是該廠的員工,陳海山是模具工程師,姜新春在財務科,夫妻倆把大半輩子都獻給了廠子。
在原廠區北側,有一個叫云都小區的住宅社區,陳海山和姜新春夫婦就住在其中的16號單元樓里。房子是1995年廠子給分的,兩居室,老兩口一直住到現在,本來樓面已經相當破舊了,但最近得益于政府的暖房修建工程,整個樓面已煥然一新。
陳海山于2003年退休,老伴姜新春要比他早些,在2000年便退了,也就在那一年,兩人的獨子陳宇,被還未登記注冊的準兒媳婦的前夫趙元生在自家樓道口刺死。案子很多年都沒有消息,兇手何去何從警方始終也沒給個說法,直到前段時間家里突然來了兩個派出所的民警,告知二人刺死他們兒子的兇手趙元生已經到案,但因其所涉及的其他案件仍在偵破中,個中細節暫時無法透露。
沉積在心底多年的疙瘩總算是解開了,兩位老人家甚是寬慰,也無意去打聽更多的細節,就算最近報紙上突然報道趙元生原來已經死了,警方找到的只是他的尸體這樣的新聞,他們也只是匆匆掠過,總之趙元生到案就好,終于可以告慰愛子的在天之靈。只是現在,令兩位老人家沒有料到的是,警方會再次找上門來,并且一開口就讓他們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
來訪的是兩名便衣警察,一男一女,男的當然是程巍然,女的則是戚寧。“陳欣樂是陳宇的孩子嗎?”亮出警官證,表明身份,戚寧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你們問這個干什么?”陳海山迅速和老伴對視一眼,一臉警惕地說。
“他媽媽是鞠艷麗嗎?”戚寧繼續問。
“對……對……樂樂是小宇和艷麗的孩子。”陳海山又瞅了老伴一眼,然后遲疑著說道,“樂樂怎么了?你們問這些到底什么意思?”
“您二老別緊張,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想了解一下鞠艷麗的下落。”程巍然接下話道。
“艷麗死了啊,難產死的!”姜新春脫口而出,眼淚瞬間聚集到眼窩中。
“當年鞠艷麗退了出租屋就去找你們了?”戚寧見姜新春情緒有些激動,便特意沖陳海山問道,“您能跟我們詳細說說鞠艷麗和你們一家接觸的情況嗎?”
“也不是,我們家小宇遇害有一段時間她才又出現,具體說……”陳海山拍拍坐在身邊的老伴,安撫一下,隨即瞇起眼睛,搜索著記憶說道,“我記得很清楚,那是2001年1月4日,我和老伴第一次聽小宇提起鞠艷麗這個名字,當時小宇的表情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拿他自己的話說,‘夢想終于成真了’。”
“小宇和艷麗最初同在外供公司工作,他比艷麗晚一年進的單位,對艷麗算是一見鐘情,艷麗那時也很照顧他這個新人,所以進單位不長時間小宇便對艷麗展開追求。不過當時同單位也有一個男同事在追求艷麗,而最終小宇敗下陣來,艷麗選擇了那位男同事。大致是1988年的時候,外供系統開了一家三星級涉外酒店,待遇特別好,小宇和艷麗不約而同申請調入那家酒店工作。在酒店工作期間,小宇仍希望艷麗給他與其男友競爭的機會,但遭到婉言謝絕,不過小宇說艷麗最終和那位男同事也分手了。再后來,小宇和艷麗各自結婚,又相繼離婚,小宇便再次向艷麗展開追求,而艷麗這次終于接納了小宇,并接受了他的求婚。”
“小宇跟我們提這些的時候,其實已經瞞著我們和艷麗交往有段時間了,并且小宇又興奮地公布艷麗已經懷上他的孩子。這個消息雖然對我們來說很突然,但兒子歷經波折,終于和自己喜歡的人走到一起,也是我們樂于看到的。尤其小宇和前妻結婚多年沒有孩子,我們老兩口想要抱孫子的希望,這下也得償所愿了。當然那時我們覺得還是要先見見艷麗,觀察一下這孩子到底是啥樣人,便約了個日子讓小宇把她領家來吃個飯。后來見到艷麗,問了一些她的家庭狀況,我們也覺得挺滿意,就想著張羅個日子讓兩人把結婚證領了,誰承想沒幾天,艷麗的前夫突然冒出來把小宇害了。”陳海山停住話頭,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下稍微有些激動的情緒,才又接著說,“小宇不幸走了之后,艷麗也一下子消失了。當時我們忙著張羅小宇的后事,也沒顧得上考慮艷麗去哪兒了,就是覺得這孩子太無情了,小宇前腳走,她后腳就不露面了。直到小宇后事都辦妥了,我們才猛然反應過來,雖然小宇不在了,可艷麗肚子里還懷著我們陳家的骨肉。”
“那時我們只知道艷麗離婚后自己租房子住,具體在什么地方并不清楚,去她和小宇的單位找,說是辭職了,而且只是打了個電話給單位,手續一直還未到單位辦理。后來我們把小宇原先用過的電話簿翻出來,找到了一個她的傳呼號碼,我們試著給她發信息,可她卻從來沒回過。直到那年2月底,也就是小宇去世一個多月后,艷麗突然出現了,說來歸還小宇給她的求婚戒指,之后便準備到外地鄉下投奔她媽媽那邊的一個表親。那時她已經開始顯懷,肚子都挺大了,你們說我們怎么可能讓她帶著我們陳家的骨肉離開?我和老伴便極力挽留她,好說歹說,才說服她留下來。”
可能一口氣說太多話的緣故,陳海山被口水嗆了一下,猛然咳嗽起來。身邊的老伴姜新春趕緊幫他敲背,語氣哽咽地接下話說道:“艷麗答應留下之后,出于對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全考慮,我們把她安頓到近郊的一個親戚家待產,也一并跟著過去照顧她。只是艷麗這孩子命太苦了,思念我們家小宇思念得不行,經常翻著翻著傳呼機就偷偷抹淚,說是那傳呼機里還保留著小宇給她發過的信息,再加上怕她那個潛逃在外的前夫再來追殺她,整天提心吊膽的,精神狀態特別不好,身子骨也非常虛弱,以致生產時沒能挺過來,連孩子的面都沒見到便走了。”
“這也就是說,鞠艷麗在郊區待產期間,除了你們一家人,她未和外界任何人聯系過?”程巍然問道。
“對,”姜新春點點頭,“是這樣的。”
“那之前呢?”戚寧問,“在您兒子被刺殺到她來歸還戒指中間這一段時間,她去了哪里?”
“我問過一次,她說躲到一個朋友家里,具體沒仔細問。”姜新春頓了下,眼中掠過一絲擔憂,“過了這么多年你們怎么又突然打聽起艷麗和我們家樂樂來?小宇、艷麗,還有她前夫趙元生的那些亂事,我們可都一直瞞著樂樂,只告訴他爸爸媽媽是病故的。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也不希望你們把真相告訴那孩子,怕他會有自卑心理。”
“噢,是這樣的,您二老應該已經接到趙元生到案的消息了,但實質上找到的是他的尸骨,所以我們找他前妻鞠艷麗問話是正常程序,你們不必多想。”戚寧斟酌了一下,“只不過她的戶籍信息顯示得不太明確,所以我們才試著找你們了解些情況。”
“噢,那……她那戶口……”姜新春含含糊糊,有些說不清楚。
“沒啥大事那我們就放心了。”一旁的陳海山趕緊放出話來替老伴應付道。
其實問話當中,戚寧心里就清楚了,估計鞠艷麗難產去世后,陳家只管把陳欣樂的戶口報到自己家的戶口簿中,并未及時去處理鞠艷麗的戶籍銷戶手續,導致至今鞠艷麗的戶口還處在空掛狀態,兩位老人最后的含糊回應也證實了她的判斷。
戚寧能想出來的問題,程巍然心里當然更有數了,不過兩位老人家著實不容易,他也不想點破,心里糾結的是鞠艷麗這條線斷了,趙元生的案子更難辦了。起碼眼下,這件案子能想到的合適的切入點,只有鞠艷麗這個方向。
眼見自打從陳家出來,程巍然只顧悶頭開車,一言不發,戚寧便明了他心中的困惑,道:“鞠艷麗雖然不在了,可咱們仍可以順著這個方向繼續摸查下去,我覺得陳宇死后她失蹤的那一段時間絕對值得追查。”戚寧咬咬嘴唇,然后說,“我甚至覺得是有人為了鞠艷麗殺了趙元生。”
“如果假設是這樣的話,那咱們來捋捋這其中的邏輯。”程巍然看似被戚寧的觀點打動了,微微仰了下頭,思索著說,“兇手殺了趙元生拋尸到你家里,并造成一種自殺贖罪的假象,那意思是說你父母系趙元生所殺,動機系因你父親與鞠艷麗來往頻密,并鼓勵鞠艷麗從家暴中走出來獨立居住,導致趙元生報復殺人。按照這樣的一個思維邏輯:第一點,兇手得了解你父親和鞠艷麗的關系;第二點,兇手了解鞠艷麗和趙元生的家庭狀況;第三點,兇手知道趙元生曾作為嫌疑人被警方調查過,再加上你剛剛說的有可能兇手甘愿為鞠艷麗殺人,那么在鞠艷麗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人呢?”
“會不會是她在外供工作期間交往的那個男友?”戚寧脫口而出道,“還有陳宇出事后收留她的那個朋友會不會也是他?”
“那下一步先試著找找這個人,”程巍然微微蹙眉,“事情過去這么多年了,如果真是他殺的趙元生,恐怕找證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傍晚,在一片昏黃的燈光下,陳海山和姜新春默然對坐在餐桌前,兩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桌上擺著的飯菜看起來一口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陳海山深深吸了口氣,打破沉默道:“今天來的這兩個警察,絕不是照例問話那么簡單。”
“我看也是,”姜新春囁嚅道,“我這心里咋恁慌呢,他們會不會難為咱家樂樂?”
“給樂樂打個電話,讓他回來一趟。”陳海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像下了很大的決心道。
“你要干啥?”姜新春一臉驚詫,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我剛想了下,咱們家小宇和艷麗,以及趙元生之間發生的事,樂樂早晚都會知道,與其從別人嘴里聽說,還不如由咱們來告訴他。他現在長大了,估計不能往歪處琢磨。”陳海山又使勁嘆口氣道。
“好,我去打電話。”姜新春緩緩從椅子上站起,忽地又頓住身子,“那咱們今晚不去跳舞了?”
“不是要跟樂樂說事嗎?”陳海山不耐煩地揮揮手,“今晚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