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二十載時光一閃而過,猶如一連串快閃鏡頭。那個昔日的女孩子,已將近不惑。
父親亦已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了,他患有痛風病,發作起來,關節腫得像饅頭,下不了地。
縱是如此,父親仍舊十分倔強,不肯吃閑飯,找了一個小區保安的活。有一次,我從飯店吃飯回來,打包了一份飯菜,送到保安室。
父親揭開打包盒,一份孜然羊排,一只螃蟹,一碗米飯。父親說:“多浪費啊,好幾天的工錢呢。”
狹小的保安室,只有一桌、一椅、一盞油燈,父親靠油燈取暖。他說:“這小房子暖和著呢,一點兒也不冷。”六十四歲的老父親,在那一間崗亭里枯坐至半夜,如入定的老僧。
不知怎么,我想起故鄉的金字圩,那一片白茫茫的水田。父親挑著一擔籮筐,健步如飛。籮筐里,是青青的秧。
父親挽起褲腿,下到水田里,弓著腰,僂著背,把秧甩到水田里,“啪”一下,泥漿四濺。那一行行秧苗,歪歪扭扭,猶如寫在大地上的詩行。而父親這個詩人,搖頭晃腦吟著《憫農二首》: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