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劉三刀與村民們談好，日后所有山賊在村中耕地賠罪，還會擔起保鏢職責，提防其余山賊，那些山賊本就是些耕田農民，雖是苦些累些，但這附近的村落實在是沒什么好搶的，若是想活命，還不如放下那刀，種田來的實在。

第二日，所有人起了個大早，開始張羅貼對聯，只有李世卿，外面鞭炮震耳欲聾，還是吵不醒他，楚京墨昨日被一腳斷腿，如今唉聲嘆氣，躺在床上安靜地看著那本書。

煙花爆竹對于這個小村落來說，算是奢侈品，可對于劉三刀來說，那只是唾手可得的小物件。

只見土路上劉三刀拿著一柱香，嘴里還啃著大白蘿卜，他把煙花筒擺在石頭縫中，躡手躡腳走上前，見那引信燃起，匆匆捂住耳朵跑入人群中。

‘蹭’地一聲，煙花飛入半空，炸了一朵七彩云，讓村民們拍手叫好，‘鹵蛋’也站在一旁嘿嘿直樂。

放完煙花，小孩們便拎著米糊桶，跟著大人去貼對聯，于小燕當然也在其中，她是個貪吃鬼，一邊笑著，一邊伸手抓米糊往嘴里塞，直到于安林看到，呵斥一番，于小燕號啕大哭，一路跑到廳堂內，撲入于施主懷中請求庇護，于安林也是無奈，只得憋著火，又去貼對聯了。

又一枚煙花炸裂，吵醒了李世卿，他嗚嗚囔囔地揉著頭發罵道：“直娘賊！我要看看哪個混蛋擾我清夢！”

李世卿說著，便提起紅棍，楚京墨勸道：“都要正午了，誰知道你還在睡？別鬧事了，先商量商量我這腿怎么辦？”

楚京墨輕輕拍著右腿，這回可真是不能動了。

李世卿哼一聲：“活該，誰讓你騙我背你，你接著看那無用書，我去找找誰在放鞭炮！”

李世卿氣勢洶洶走出門，抬頭便見一枚煙花炸出彩云來，他呆愣地看著劉三刀去點引信，心中也是癢癢。

“喂！給我玩玩！”李世卿的臉蛋上難得見到羞紅。

劉三刀遞給燃香告訴道：“你啊，去點燃那個引信……”

“哎呀！磨磨唧唧的！我知道！”李世卿推開劉三刀，大步上前，可他從沒燃過爆竹，也不知道引信是什么。

一想自己連爆竹都不會放，豈不是有損面子？于是他硬著頭皮，將燃香塞入爆竹筒內。

“哎……”劉三刀剛要去勸。

嘶拉一聲，爆竹筒騰起滾滾濃煙，李世卿以為是引信已燃，樂呵呵地轉過身，捂著兩耳向人群奔來。

轟隆！

那爆竹原地炸開，激起幾十枚石子，打的李世卿苦叫連連，眾人一看，那李世卿的后背已經燒出大窟窿，上面花花綠綠，好不滑稽！

眾人笑出聲來，李世卿氣上心頭，推開人群，回到屋子中。

“怎么回來了？”楚京墨奇怪到。

李世卿不答，憤怒地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抱著雙臂生悶氣。

楚京墨看到李世卿背后的模樣，也是沒忍住噗嗤笑道：“你是去找放煙花的，還是煙花去找你了啊？”

李世卿瞪著雙目，猛然起身，狠狠向楚京墨的斷腿上砸去，隨后立刻跑出屋子。

那屋中楚京墨如殺豬般嚎叫：“李世卿！我要殺了你！”

午飯時分，因為劉三刀帶來的糧與家畜，菜品顯得很是豐盛，一只剁好的咸水鴨，三斤燉羊骨，還有幾盤素菜、兩壇老酒。

楚京墨與李世卿相視一眼，楚京墨率先出筷，將一個鴨腿放入碗中，見李世卿奔著另一個鴨腿去，楚京墨擋道：“這個鴨腿是于小燕的，你和小孩子搶什么！”

李世卿干脆將楚京墨碗中鴨腿夾過，楚京墨怒道：“這個鴨腿已經進了我的碗，就是我的！你應該多吃點這個！”

楚京墨說著，將鴨屁股塞給李世卿。

李世卿見狀，火氣已涌上心頭：“那你應該吃鴨腿！畢竟你腿都斷了！”

楚京墨吼道：“還不是你打的！”

兩人說著，就要打起架來。

“二位，二位。”于施主急忙勸道：“這不還有鴨身鴨掌嗎？二位何必對兩個鴨腿大打出手呢？”

“閉嘴！”兩人同時怒吼，又同時放筷叫道：“不吃了！”

于施主擦擦額頭的汗，低聲問著‘鹵蛋’：“這兩位平常也這樣嗎？”

‘鹵蛋’尷尬笑笑，端起碗筷道：“吃吧吃吧。”

于安林與于小燕，似乎是很久不吃肉，抓起羊骨啃了起來，于施主也拎起鴨掌，慢慢品嘗著鮮美的鴨肉。

于安林這人有個毛病，吃飯喜歡吧唧嘴，特別是吃肉時，更是兩嘴震天響。

楚京墨與李世卿咽了口吐沫，聽了一陣，終究是抵御不住美食香氣，抓起鴨肉吃了起來。

“這鴨脖是我的！”

“好！你吃鴨脖！我吃羊骨！”

就這樣，‘鹵蛋’才剛吃幾口素菜，酒肉都進了楚京墨與李世卿的肚子。

回屋歇息時，李世卿還不愿背楚京墨，還是‘鹵蛋’吃飯中途將楚京墨送回房間。

兩人對視一眼，冷哼一聲，楚京墨讀書，李世卿睡覺，誰也不說話。

入夜，煙花聲音更加響亮，劉三刀帶著一群山賊，在路上擺了一排煙花，不一會兒，在空中傲然綻放，真是個火樹銀花不夜天。

楚京墨因為腿腳不便，不能去看，李世卿也被煙花炸怕了，不敢出屋。

不一會兒‘鹵蛋’入了屋，他笑道：“除夕佳節，送你二位良言佳句以做禮物。”

李世卿來了興趣，歪頭看著‘鹵蛋’。

‘鹵蛋’瞇眼笑道：“楚京墨，流淚之眼眼更明，滴血之心心益堅；生，是一種擇，亦一種棄；能自擇者，所幸福之；何當棄者，為灑落之；其實，擇，乃攜棄，棄，亦攜擇。”

‘鹵蛋’又看向李世卿：“世卿，神佛不誦經，亦不打坐，兇魔無血祭，亦不屠戮，萬物佛魔皆在心，百事而行皆看己。”

“阿彌陀佛。”‘鹵蛋’微笑著，低頭說了這句做為結尾。

李世卿不屑地扭頭道：“你說的什么我都聽不懂。”

‘鹵蛋’提醒道：“需自己參悟。”

楚京墨卻是連聲答謝，又從床下取出一條佛串，其上有一百零八顆紅木佛珠，很是奢華，楚京墨看著‘鹵蛋’那條快要盤出包漿的佛串笑道：“換上這條吧，要是哪天真碰上佛祖，你也體面見他不是？”

“這珠子你花了多少錢？”李世卿問道。

楚京墨伸出五個手指。

“五兩銀？”

搖頭。

“五兩金？”

“是五十兩金。”

“什么！”李世卿匆忙拿出腰間的布袋，打開一看，差點沒氣暈過去，那西域神醫的錢，全被楚京墨拿去買佛珠了！

“哎呀，這佛串是我和顧萱蔚……去挑的，當時也沒考慮那么多，你呢？你又給‘鹵蛋’買什么禮物了？”

“呵！你怎么知道我沒賣！”李世卿氣憤回著，從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經書。

李世卿晃著經書說道：“這本書，可是絕跡珍藏版，要了我二十文，可心疼死我了。”

“多少？”楚京墨驚訝問著。

“二十文啊。”

“哈哈哈！”楚京墨捂著肚子笑道：“二十文哪來的絕跡珍藏版，怕不是小學生讀物啊！”

‘鹵蛋’接過經書，翻開看看，笑道：“阿彌陀佛，經書無價，是珍貴之禮，你二人呢？沒有禮物相送嗎？”

楚京墨沉默一陣，又從床下取出一黃楊木枕：“你沾地便睡，這樣對骨頭不好，這枕頭送你。”

李世卿咂咂嘴，接過枕頭試了一試，果然舒服許多，他也不再瞞藏，在包裹中抽出一柄雁翎刀。

“你的刀上次落了，我見刃裂，就找個武器師父幫你修了修，你看。”李世卿抽刀而出，果真如新的一般光亮鋒利。

李世卿將刀丟去，楚京墨似寶貝般細細看著這柄失蹤幾日的雁翎刀，滿心歡喜。

李世卿看看那木枕上的精細花紋問道：“這木枕……你花了多少錢。”

“二十兩金。”

李世卿看著楚京墨那泰然自若的模樣，擔憂問道：“我們現在，是不是一點盤纏都沒有了……”

楚京墨解開裝著銀兩的布袋，點頭道：“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