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念‘留’，留下的留。”

‘鹵蛋’席地而坐，指著古書上的字，認真教授楚京墨。

楚京墨伸出手指在地上劃拉著，心中細想：“這留字，是讓人住在田里嗎……”

想著想著，忽而李世卿在草屋外一聲暴喝：“哈哈哈！乖乖！今天這兔子又多又肥！”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李世卿持著木棍，上面掛著四只已死的灰兔。

‘鹵蛋’兩眼嚴厲，他將古書狠狠拍在地上，起身出屋怒道：“李世卿！你又殺生了！”

李世卿一見‘鹵蛋’在草屋中，嚇得將灰兔甩出好遠，他攤攤手吐吐舌頭：“我哪有殺生，剛才變戲法而已。”

李世卿吹著口哨別過頭，不去看‘鹵蛋’那憤怒的模樣，而是嬉笑著，走到楚京墨面前，端起那碗白粥問道：“徒兒，書學的怎么樣了？也說給為師聽一聽啊？”

楚京墨正要開口，李世卿捧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白粥，一抹嘴巴大笑道：“嘿！這粥好喝啊！里面還有白菜葉呢！”

‘鹵蛋’看到李世卿那眉開眼笑的模樣，也不再生氣，只是低聲道：“世卿，你真覺齋飯好吃？”

“那是！我李世卿說的話什么時候有假？”李世卿瞪著眼，實心實意地拍拍胸口。

‘鹵蛋’緊閉雙眼，仰頭長嘆。

“善哉！佛祖保佑，世卿愛食齋飯，便已離放下‘無量’，成佛不遠。”

“唉呀！”李世卿忽而嘆氣道：“這除夕佳節馬上要到了，我們三人還在住這漏風雪的破草屋，這成何體統啊！‘鹵蛋’……哦不，永燈師兄，您可否去探一探，哪家施主肯收留我們？”

‘鹵蛋’一聽，李世卿居然肯叫自己法號‘永燈’，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他馬上持起紅棍笑道：“這不遠有座村莊，有一戶人家十分虔誠，這粥就是自那里化緣來的，我這就去問一問那家施主！”

“去吧。”李世卿說著話，還不忘對疑惑的楚京墨擠眉弄眼。

‘鹵蛋’走后，李世卿怒將瓷碗打碎，他厲聲吼道：“什么狗屁齋飯！沒有一點油水！楚京墨你等著！我去把那四只兔子找回來！趁‘鹵蛋’那個大傻冒出去，你我趕快過過嘴癮！”

楚京墨搖頭嘆氣，他就知道李世卿偷奸耍滑，狗嘴吐不出象牙，楚京墨只得低頭，接著看他那本古書。

飄飄雪花落下，這草屋之中雖可抵御寒風，卻也是寒涼至極，雪花瓣落在古書上，不融不化，被楚京墨吹下。

“娘的！這外面生不起火來！”

李世卿在屋外抓耳撓腮，但凡是打出一丁點火星，都要被那風雪蓋沒。

李世卿干脆將柴火搬入草屋，又捧來一堆干草，蹭蹭幾下，火石蹦出的火花便將草料點燃。

熊熊烈火竄起一丈高，李世卿望著屋頂，傻眼了。

那草屋的屋頂也是干草堆砌，一點火苗便能讓其燃燒，這回可好，濃濃黑煙滾滾騰起，李世卿立刻拎起楚京墨跑出草屋外。

眨眼功夫，寒風卷過，草屋瞬間被烈火吞噬，燒了個一干二凈。

李世卿跪地嚎哭：“我的兔子啊！我的兔子啊！”想去尋，但被楚京墨用力拽住，才沒得逞。

烈火過，剛才的草屋如今已成一堆黑色粉塵，李世卿匆忙奔入，去尋那四只兔子，撿到的便只有幾具碳化的兔子骨頭了。

沒了草屋庇護，這寒風是越刮越烈，兩人的衣服又單薄，不多時兩人蜷縮著身子，臉已被凍的紫紅。

兩炷香的功夫，‘鹵蛋’可算回來了，他望著已經燃盡的草屋，也是傻了眼。

“施主已經同意，你們兩人隨我走，唉，罪過罪過，除夕將近，雖是無人居住，但你二人將這草屋付之一炬，唉，罪過罪過。”

‘鹵蛋’看到兩人已是凍的渾身顫抖，也不再耽擱，令李世卿背起楚京墨，找那村莊去了。

村莊不大，一共二三十戶人家，但蓋的皆是木屋瓦房，這可讓楚京墨迷惑不解，這村莊偏僻，地處群山峻嶺中，沒有官道，自然是不會有行商之人來做買賣，再一看方圓百里，不見一片農田，這蓋房卻是用木料與磚瓦蓋成的，哪來的錢？哪來的料？這其中或許有些古怪。

可‘鹵蛋’與李世卿顧不了許多，他們二人只想找到落腳地方歇息歇息。

天寒，卻有一戶人家在外踱步，共三口，一老一壯一少。

‘鹵蛋’見到，興奮上前行禮：“阿彌陀佛，貧僧讓于施主等候多時了。”

于施主約莫已有五十歲，花白鬢角，身形佝僂，臉蛋烏黑，其上溝壑縱橫，但奇怪的是他兩眼明亮，雙臂健碩，按理這個年齡，不應有如此健碩的體魄。

于施主的兒子更是健壯，渾身的腱子肉，雖與李世卿、沈大壯、姜田玉相差較遠，但與其它村莊的民眾對比，也是個超乎常人的存在了。

“哪里哪里，永燈大師，這是我兒子于安林，還有我的孫女于小燕。”

于小燕臉蛋凍得微紅，似乎怕生，他緊緊抱住父親的大腿，膽怯地向外探頭，李世卿沒忍住，沖她做了個鬼臉，于小燕居然嚇得號啕大哭起來。

“有勞施主了，我們過完除夕就走。”‘鹵蛋’合掌鞠躬表謝。

于施主咧嘴笑道：“無事無事！我們三人除夕也過的平淡，再加三人就熱鬧許多了！來來來，天寒，入屋暖暖身子。”

于施主哈哈大笑，迎著三人入屋。

可見到李世卿的面容，于施主便笑不出來了，尖嘴猴腮面貌猙獰，哪里是出家人的模樣，好似個瘟神降世！再看看楚京墨，狐臉桃花眼，白膚柳葉眉，一瞧就是個心善之人！

但畢竟是‘鹵蛋’領來的，于施主也不敢怠慢，匆匆將三人迎了進去。

這于施主的院子極大，共有五間大房，沒養雞鴨羊牛，若不是地處群山中，看著就像順京哪位官員的府邸。

李世卿背著楚京墨，走入西邊一間屋內，這屋子里家具齊全，居然還有虎皮床！這可令楚京墨大吃一驚，就算是出身豪門，他也從未見過有誰會把虎皮直接鋪蓋在床上的！

不過……還挺柔軟，又軟又暖和。

‘鹵蛋’告訴了于施主，楚京墨受傷的事宜，于施主立刻命令于安林拿來藥箱。

這于施主跌打損傷的藥還真是不少，樣樣楚京墨都用得上，于安林話少，打開藥箱，擠出藥膏，細細抹在楚京墨的傷口處。

“爸爸，我能給他涂嗎？”

于小燕本是在李世卿面前膽怯，但卻對楚京墨十分感興趣，于安林點點頭，于小燕沾了一指頭藥膏，搖搖晃晃走過去，輕柔的涂抹讓楚京墨咯咯直笑，于小燕也似乎是找到了玩伴，也是咯咯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這前兩天也被木頭渣子刮破了臉，我也想要涂涂！”

李世卿忽然抱起于小燕，于小燕看了他一眼，立刻鬼哭神嚎，還是于安林抱過她，跑出屋去，安慰許久才讓她平息下來。

李世卿不解，對著鏡子照道：“我有這么丑嗎？壞了！換錯臉了！”

說著，李世卿便要伸手撕下臉皮，還好被楚京墨及時制止道：“你不光要嚇那小孩，還要嚇死那兩個大人才罷休？”

“嘿嘿嘿，也是，那就這樣吧。”李世卿又好好端詳這張臉：“你別說，這不是挺好看的嗎？”

忽而李世卿手一滑，雙腳沒有站穩，摔了個狗吃屎，歪頭，卻看見那虎皮床下，存了一木箱的寬刃砍刀！

‘鹵蛋’隨于施主步入正堂，迎面便擺了三個佛像，‘鹵蛋’低頭道：“阿彌陀佛。”

于施主上前，點了三柱香，燒香拜禮很是虔誠。

于施主燒香途中，并未回頭，而是瞧著佛像道：“永燈大師，老夫今日，其實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