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府前，兩名門客正抱著樸刀說閑話，遠處有個破落和尚持著根紅棍，端著個破碗踉踉蹌蹌走到門前。

紅棍敲了敲地，和尚低頭請求道：“施主，施些粥給我喝吧。”

“滾蛋！哪里來的野和尚！老子不信佛，去別人家要去！”其中一名門客走下臺階，怒聲驅趕著。

和尚彎腰放下破碗，嬉笑道：“那施主可否皈依佛門，放下此刀，立地成佛？”

“放下刀？放下刀菩薩賞我飯吃？我看你是想去見見如來了！”門客說著，舉起刀貼住和尚的脖子。

和尚哀嘆一聲，伸出手來捏住刀刃，門客大驚，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這和尚手中抽出樸刀，慌忙之中，只得喊叫著另一位門客：“快來幫忙啊！”

和尚回過頭去，大叫道：“‘鹵蛋’！這兩個小子沒信佛，我能殺嗎？”

陰暗中一戴著金色羅漢面具的人，雙手合掌，緩步走出，他看向李世卿，默默點頭。

“好嘞！”李世卿踢開門客，扭動紅棍，龍吟嘯天，‘無量’出鞘便是殺伐之氣四溢。

門客跌倒在地，驚訝道：“你是……千面魔？”

李世卿撕下那和尚的面皮，烏黑長發瞬間散開，千面魔的惡魔形象早被世人知曉，如今這手提長劍，頭發四散的千面魔就站在面前！門客心中除了恐懼，便僅剩恐懼！

千面魔飛身躍起，‘無量’插入門客胸膛，待他掙扎一陣，長劍拔出，另一門客怒吼，揮起樸刀用盡全身力氣，直直奔向千面魔。

千面魔橫劍，斬。

那門客手中樸刀斷裂，沒出三秒，他嘔出一口鮮血，上半身與下半身錯開，腸子與內臟剎那間灑落一地。

‘無量’被鮮血滋養，其上的經文赤紅無比，千面魔此時好似是地獄修羅附體，提著他那柄泣血之刃來到人間。

河間府的門客聽到動靜，破門而出，正好撞上想入河間府的千面魔。

千面魔放聲大笑，揮劍而斬，瞬間三人尸首分離，這一場景血腥無比，當時便有幾人丟刀，扶墻嘔吐。

門客集結了五十余號，皆是力大無窮的壯漢，可不知怎的，本是堅硬的樸刀，遇上‘無量’，脆的像張薄紙，兵器被斷，壯漢就如待宰羔羊。

千面魔毫不手軟，劍劍揮斬都是用盡全力，一時間鮮血成河，滿地的殘肢內臟，最后僅余下了二十門客，沈大壯就在其中。

“千面魔殺人向來不留活口！今天橫豎都是一死！跟這個畜牲拼了！”沈大壯舞刀而去，樸刀在腰肢上旋轉，左側劈斬，千面魔欲擋，沈大壯調轉方向，樸刀圍繞腰肢旋轉，右側斬去。

哪知這個招數，對千面魔壓根沒用，他細細觀看過沈大壯懸崖舞刀，對這刀法已是提頭知尾，千面魔立刻豎劍，劍刃與刀刃碰撞之時，那樸刀‘叮’一聲，碎裂兩截。

沈大壯面如死灰，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居然有劍能斬斷刀！千面魔起手，長劍貫穿他的腹部，再一甩，沈大壯滾向一旁，捂著肚子苦叫連連。

眾門客見教頭都打不過，紛紛丟下樸刀，有的翻墻，有的爬房，總之不愿在這如地獄的院子中再逗留一秒！

“你回來了。”

楚京墨坐在程灃泉的床上，書柜打開，暗室暴露，程灃泉驚得手中藥丸灑落一地，他大怒道：“楚六郎！你什么時候發現這個密室的！”

“以后不要叫我楚六郎了，怪難聽的，我真名叫楚京墨。”

“楚京墨？”程灃泉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聽過，細細思慮一番，忽而跪地叫道：“三雅祠少主饒命，我不知是您。”

楚京墨起身，拍拍程灃泉的肩膀，責令他站起：“一個三雅祠少主就能把你嚇成這模樣？我來河間府也不為別的，你可知有人花百兩銀子懸賞你的人頭？”

“我的？”程灃泉大驚，又跪地求道：“要是三雅祠少主離家出走需要盤纏，我程灃泉不惜變賣家產！”

楚京墨無奈，又將程灃泉扶起：“我來不是取你人頭的，你仔細想想有誰會這么記恨你？”

“應該是我強加賦稅的那些地主豪紳了，除了他們，我想不到別人。”

“好，你跟我來。”楚京墨走入暗室，程灃泉在后面戰戰兢兢跟著。

楚京墨抱起那名膚色雪白的女孩，問道：“這確實是你收養的？”

程灃泉點頭。

“什么名字？”

程灃泉笑道：“那日我看她膚色純白，便給她取名程膚雪。”

“原來你叫程膚雪啊。”楚京墨瞧向那女孩，女孩哼了一聲道：“不能和傻子說話。”

程灃泉又是噗通跪地：“小女說話口無遮攔，三雅祠少主不要怪罪。”

“無事，我和一娃娃較量什么，只是她的病，確實觸陽便死嗎？”

程灃泉看向二奶奶，心知是她所說，便點頭道：“有名西域神醫說這病叫‘天老兒’，是這個女孩前世作孽，今世懲罰，觸陽光便會全身腐爛而死。”

“你不懷疑這是假的嗎？”楚京墨問道。

程灃泉搖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她的身上有許多斑痕，應該就是陽光灼燙留下的。”

“啊！”話音剛落，暗室外傳出沈大壯的慘叫聲，楚京墨立刻奔了出去，程灃泉緊隨其后。

見到如地獄般的場景，程灃泉忍受不住，扶著欄桿干嘔起來，而千面魔這時，正要舉劍砍殺沈大壯。

楚京墨從二樓飛身躍下，空中抽出雁翎刀，在千鈞一發之際，雁翎刀擋下無量劍那致命一砍。

楚京墨收刀，看著微裂的刀刃，怒斥道：“李世卿你瘋了？就算那個西域人調查清楚了，你也不能殺這么多人啊！”

李世卿此時已是真正的千面魔，他抬起‘無量’，六親不認的他猛然刺向楚京墨。

金光一閃，無量被‘鹵蛋’空手奪下，‘鹵蛋’席地而坐，將無量放在腿上，他閉眼誦經，劍身刻印的經文，慢慢從鮮血般的赤紅，褪為了普通的金屬光澤。

李世卿沒過一會兒，在殺戮之中蘇醒過來，他拍拍楚京墨肩膀大笑道：“調查清楚了，那壓根就不是西域人，說是從福州派來，專門賣給程灃泉甘草的，喂！程灃泉，你花重金買的，都是甘草你知道嗎！”

“甘草？”程灃泉停止干嘔，他立刻回到臥室，抓起一把藥丸塞入嘴中，細細品嘗后痛哭流涕道：“真是甘草！是甘草啊！”

李世卿幸災樂禍，轉眼瞧見了滿地尸首，他怏怏不樂，問著‘鹵蛋’道：“我又殺人了？”

‘鹵蛋’抬起頭，鄙夷地看看李世卿，低頭接著為無量誦經。

“那我女兒豈不是……”程灃泉吐出藥丸，飛似的跑下暗室，抱起程膚雪跑入陽光之中，他心疼地左瞧瞧，右看看，果然，程膚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哪是絕癥病人，簡直是仙女下凡！

李世卿看得入了迷，失聲贊嘆道：“怎么會有這么美的人。”

“難得你吐了次象牙。”

楚京墨安頓好沈大壯，走到程灃泉面前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三雅祠少主，那必定知曉三雅祠有位鬼醫，可醫治天下怪病，你領著一家去順京安頓下來，河間城就不要再呆了，讓鬼醫看看程膚雪到底能不能醫治。”

楚京墨又回頭道：“對了，克扣賦稅可是重罪，你入京見圣上時一個字都不要提起，順便將有嫌疑的富商羅列在一張紙上，我與千面魔幫你鏟除掉。”

李世卿滿眼的不可思議，心中怒罵：“娘的，免費幫別人除仇家？要做你去做！”

楚京墨自然是看出李世卿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解釋道：“富商一死，錢不就是我們的？”

“還是你高！”

楚京墨可不在乎李世卿的夸贊，他吩咐沈大壯：“在這養幾日傷，就護送程灃泉去順京吧，記住，別跟楚淮說我來過。”

拿過程灃泉的名單，楚京墨心中感慨萬千，本應該在三雅祠府養尊處優的他，如今平添了幾道傷疤，還要再次踏上旅途去探尋殺人之道。

楚京墨走入那住了不少時日的房間，從小床上拾起鬼面，附于臉上，隨著李世卿、‘鹵蛋’大步邁出河間府。

楚京墨走到河間城前，回身遙望片刻，而后步伐堅定跟上李世卿。

他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