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行的驢友們都知道，五月的長白山頂還有積雪，氣候也依舊嚴寒，這時候登山別說是天池，就連山頂都上不去，更別提看什么景色了，除非是一些能人異士，或者閑得蛋疼的作死有錢人才會出現在這里。

驢友們說的沒錯，現在的長白山里，確實是一群能人異士。

在長白山的主峰北坡，密林后的山腰位置有一處峽谷，橫縱大約千米，陡峭異常。谷底某處有一洞，寬約十人，高不過三丈。

洞口兩個身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正對著剛才經過的黃袍男和一眾黃皮子冷哼。

“媽的！不就是投了個好胎，生成了黃家的二少爺嗎，拽得二五八萬的，氣死老子了！”站在洞口左邊的那位寬額方臉的男子齜牙，惡狠狠地說道。

“哎，老八，忍忍吧。畢竟這次是三太爺親自下令讓他們來的，真要是剛才動手了，誰都過不去。”另一位男子拍了拍“老八”的肩膀，轉過身看向谷外入口，“白家和灰家來了，收斂一下。”

“要不是三太爺他老人家開口，這小子剛才非得留下點什么才行。貓不貓狗不狗的東西，真當我胡家沒人了不成？哼！”

被稱作“老八”的黑衣男大袖一甩，轉身換了一副“天下太平”的無常臉，冷眼看向剛剛好走過來的灰白兩家。

“喲，八哥，你怎么跑這來守門了？胡家的那些小輩呢？”說到這里，常安好似剛剛看見一般，一臉關心的模樣，驚訝道：“怎么了這是？臉色這么差？”

老八雙眉一豎，正要開口，卻被身旁的人攔了下來，只見他開口道：“常三爺遠道而來，想必顛簸得緊，再遇見些風風雨雨的事情，心情難免有些急躁，我們胡家會多擔待的。里面已經有人拜了茶，專門為幾位本家接風洗塵，三少里面請吧。”

話音落地，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洞里一抹黃色的身影，看著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白衣男，向洞口擺了一個“請”的手勢。

常安哪里聽不懂話中之言是在諷刺自己多事，需要胡家多包容？怒從中起，連連說了三個“你”，沒了下文。

招呼上鼠群憤然走進洞口，末了，身形頓了一下，冷聲說道：“胡家，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風啊！”常安起步走向里面，將“如今”兩個字咬得很重。

白衣男見狀，也沒做聲，向兩人拱了拱手，便帶著族群走了進去。

兩人看向后面的綠衣女子，正了正神色一齊行禮道：“柳仙子。”和之前幾人不同的是，兩人看向她的臉上，此時充滿了恭敬。

柳青音也神色恭敬，回了二人一禮，輕聲說道：“二伯，八叔。”

老八看著剛剛摘下斗笠的柳青音，咂了咂嘴，欲言又止。柳青音搖了搖頭，又輕輕地點了點頭。

“哎！這孩子命苦啊！”胡二長嘆一聲，重重地拍了拍老八的肩膀。

老八拳頭攥得死死的，默不作聲。

“二伯、八叔，你們放心，安弟弟的病，我前些天已經有了點眉目，我一定會救好他的。”

胡二點了點頭：“青音，我們相信你。這次三太爺叫你們過來，是想說……”

“二伯，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胡二看著她清澈的大眼睛，笑了。“那就進去吧，夜里涼，小心一些。”

柳青音點頭，重新戴上斗笠。將要走出洞口的時候，老八的聲音隱隱傳來：“夜里黑，注意分寸。”

聽言，柳青音斗笠下的嘴角微微翹起，剛剛二伯和自己說小心一些，八叔卻說夜里好下手，不過要留些分寸。

誰能想到當年的一雙煞星如今這般有趣起來？她抬頭看了一下方向，叫蛇群徑直去往大殿，自己卻向旁邊的小徑走去。

“柳仙子，請您止步。”一個相貌平平，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小伙子抱拳說道，“三太爺回來后特意吩咐了，小姐的住所誰也不得進出。”

“我也不行么？”

小伙子搖了搖頭，微胖的臉隨著動作抖了抖。“三太爺吩咐后，家主刻意說了幾個平時和小姐要好的人的名字，吩咐我們一定……一定要……一定要攔住。”

小伙子看著面前綠色的斗笠微微轉向自己，心頭有些發虛，說到后面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生怕得罪了眼前的人。

那可是柳仙子啊！

柳青音的袖口微動，斗笠下的大眼睛看向小伙子后面緊閉的院門，默不作聲。

空氣越發的安靜，小伙子感覺自己的腿好像有些抖。終于，柳青音開口了。

“就當沒看見我。”

“呃……”小伙子看著轉身飄然離去的柳青音，愣了，連冷汗進了眼睛都沒注意。

怎么和聽說的不一樣？

子時過半，夜色漸濃，正是灰黃白柳胡五家仙的活動時間。諾大的殿堂里，灰黃白柳四家分立大門兩側。每家的前方坐著自己的領頭人：白家的白翼、柳家柳青音、黃家的黃尚、常家的常安。

和先前不同的是，四家的族群此時都棄了原形，站在領頭人后面。在每側站著的兩家嘰嘰喳喳地討論個不停，大堂卻并不喧鬧。

黃尚和常安兩人坐并排，白翼和柳青音坐并排。四人靜靜地靠坐在木椅上，各有心思。

黃尚的茶碗經常在嘴邊逗留，他的一對小眼不停地在堂內掃過，每到相貌出色、身段苗條的女人身上便停下來，好好地徘徊一陣，再繼續掃過其他人。

常安手里的茶就沒放下過，一盞一盞地換，添了又空、添了又空，眼睛緊緊地盯著手里的茶湯，似乎這茶湯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把立在一旁看茶的胡家小生忙得不亦樂乎。

對比之下，對面的兩個人則正常很多。

白翼自從剛進入大堂時目光掃過周圍后，便只是看著前方發呆，偶爾回過神來，提起茶碗小啜一口，看看大堂主位上空空的太師椅，便又繼續發呆。

而柳青音則更是安靜，只是隨意靠在椅背上，手邊的茶連動都未曾動過。那碩大的斗笠已然摘了，留下一層黑色的面紗遮住了臉。

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子時已經消逝。便是白翼偶爾啜上一口的茶也已經換了數盞，人群里也漸漸有了不耐煩的聲音。

終于，常家有人開口了。

“胡家到底什么意思啊？忽然間就召集大家都過來。說要開五仙本會，如今四家都到了，就差他一家，晾我們這么久，什么意思啊？”

話音一落，立即有人跟風：“對啊！什么意思啊到底？胡家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讓我們等這么久。”

“誰說不是呢？”

幾位看茶的小生對視一眼，苦笑著剛要開口，便被黃家的一個染著黃頭發的男子陰陽怪氣地噎了回去：“可別再說‘諸位且再等等，家主馬上就來了’這種話了，一個時辰了，要來早來了，糊弄鬼呢啊？！”

給黃家看茶的小生眉頭微皺，“麻煩這位小哥稍安勿躁，家主確有急事處理，之前傳來話說已在路上了，還請……”

“請你妹啊！召開五仙本會，胡家就這態度？我看這五仙本會不開也罷！不如干脆五仙變四仙，把胡家從五仙里踢……噗！”

黃毛話還未說完，便倒飛出大堂外七八米，噴出的血箭落地，“啪”“啪”兩聲像巴掌一樣的落地聲格外得響，大堂里一下子便安靜了。

“哼！”

一聲悶鐘一樣的冷哼籠罩整個大殿，除了坐著的四個人和那幾個胡家的看茶小生外，眾人都被震得一激靈。

正主來了！

只見一個身影從大堂深處漸漸出現。

來人弓著背，拄著一根小杖，由一名中年人攙扶著，緩緩走到太師椅左首位，坐到看茶小生早已搬來的另一張太師椅上，雙手撐著小杖，目光掃過大堂。

凌厲的目光定格在嘴邊跟著茶碗、眼睛依然盯著柳家一位美女的黃尚身上，“黃家怎么沒落到這個地步了？”老人似在詢問身旁的中年人，聲音卻響徹大殿。

中年人瞧了一眼黃尚，解釋道：“黃家前些日子在關口似是碰了壁，族里還在外面說得上話的都去了關口，剩下的都是些不問世事的了。這孩子叫黃尚，年輕一代都叫他黃三少，是黃老爺子最小的孫子，也是唯一的嫡孫，平日里也有些話語權，便臨時過來了。”

“嗯。”老人微微點頭，隨即問向黃尚，“那你就是目前黃家的話事人了？”

黃尚眉頭一皺，放下手里的茶碗，回答道：“是。”

“你可有處置黃家的權力？”

“自然。”

“門外的那個小子可是黃家的人？”

“是。”

“那你打算怎么處置？”

面對老人的咄咄相逼，黃尚的眉頭緊蹙，沒作答。

在場的都是人精，老爺子一上來就占了先鋒，這是在要一個態度。

先前胡家許久沒來人，灰黃白柳都有人不滿，加之胡家近來的狀況，四家里有不少積了怨的人不服氣，先前那黃毛也是替四家里有心思的冒個頭，試探一下胡家。

另外三家不阻止勉強說得過去，而黃尚也充耳未聞的樣子，顯然也是抱有此意，想借此試探一下胡家。

不過，現在看來，胡家依然很強硬。

黃尚眉頭展開，低頭拿起茶碗吹了吹，淡淡地開口，小啜一口茶湯。

“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