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歷2023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早。

貞曉一覺睡到自然醒，竟然發現天色尚早，主子的情緒平穩，似乎還在睡覺。

靜悄悄洗漱一番，貞曉換上一套壓縮衣，穿上跑鞋下樓去。

七年，整整七年，自打高中以來，貞曉近乎七年沒有體驗過正常的作息生活。

藍牙耳機中播放著愛爾蘭歌手霍齊爾的經典單曲，貞曉活動手腕腳腕，繞著小區慢跑。

海臨市臨近東海，凌晨六點的天空，依舊有些灰霾，盡管海臨市多年被評為炎黃神洲十佳空氣質量城市之一。

有一只流浪的干瘦同類蹲在草坪上，臉色肅穆，看見貞曉迎面跑來不閃不躲，完事后才扭著屁股走遠，留下熱乎的條狀物，實在敗風景。

貞曉捏著鼻子遠遠繞開。從來不處理自己的排泄物，是貞曉認為狗類唯一比不上貓類的地方。

街邊一家單間店面的美容院又貼上了“旺鋪轉讓”這樣的病句，附近一代的商家，全得靠海臨紡織學院那所二本大學吊著。海臨市經濟中心早十幾年就開始南移，店家為了謀生，只得搬遷。

以往，貞曉一禮拜難有一次的有氧長跑的配速是450，即每公里四分五十秒，到現在已經能維持在350上下。

半小時后，貞曉在一間早餐店前停下，休息一會兒后，在店里吃上了熱乎的豆腐腦與肉包饅頭，幫主子帶了份豆漿紫米糕炒米粉回去。

七點二十，寧瀟似乎還未睡醒，貞曉只得燒了半鍋熱水，把早飯放在蒸籠上保溫，洗了個澡匆匆出門。

習慣性用單肩挎著高中時期用的黑色書包，一路走到地鐵口，貞曉忽然意識到什么。

管制刀具能過安檢？

昨晚主子一頓飯就花了一百大洋，又交了房租，此時貞曉賬戶上只有三千五百塊錢。

坐一趟出租車去市中心要五十多塊錢。

窮是原罪，欲哭無淚。

貞曉把手伸進書包，撫摸著通幽冰涼的刀身：“短兒啊，地鐵里的X射線你能搞定不？”

手上傳來疑慮的情緒，貞曉只得作罷，用軟件叫車。

再一次來到慶和苑，高高懸起的攝像頭捕捉到貞曉的面部信息，自行打開人行門，那位門衛小哥不得不對貞曉敬禮。

這是昨天貞曉以戶主蘇之盈的家庭教師身份錄入指紋與面部信息，才獲得進出慶和苑大門的資格。

沒錯，這慶和苑內的獨棟別墅，法人并非宋蕓渟，而是那年方十七的“師姐”，蘇之盈。

七轉八轉，貞曉終于找到那普通人窮極一生都買不起的豪宅，驗證指紋進入地下車庫。

地下偌大練功室中，手持東方棍的宋蕓渟與手握木劍的蘇之盈已在對練。

練功室一角，從天花板降下的升降臺上，排列五花八門的木質兵器。貞曉啃著蘋果走了過去，丟下書包，隨手抽了柄木刀耍了起來。

半晌，宋蕓渟打落蘇之盈手上木劍，用棍尾抵在蘇之盈額前輕輕一點：

“小軟，上去自學文化課程。”

蘇之盈滿臉委屈，捂著腦殼走上樓，還不忘轉頭對貞曉做鬼臉。

“獵靈者還用冷兵器？”貞曉湊到宋蕓渟身邊問道。

“秘寶幾乎都是自古流傳下來的神兵利器，自然都是冷兵器。獵靈者只要修煉到d級，就有抵御單兵熱武器的手段。七大盟與特武科對獵靈者社會軍火管制一向嚴格，哪會有重武器流通，所以獵靈者慣用冷兵器。”宋蕓渟將東方棍丟回兵器柜，拍了拍纖長的手，“寧瀟讓我教你御刀術，你會用刀？”

“平時經常用菜刀。”貞曉實誠道。

“你的腕力確實不錯，尤其是右手。”宋蕓渟用著不知是稱贊還是調侃的語氣說道。

貞曉尷尬笑笑：“渟姐，這大白天的，您不上班嗎？”

“昨天晚上把省領導的車查了，局里讓我先歇息幾天。”宋蕓渟走向兵器柜，挑出兩柄短木刀。

“車？”

“姐姐其實是交警。”宋蕓渟黑下臉，神心情復雜道，“而姐姐的老爹是省公安廳廳長。”

“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貞曉跟著嘆氣道，最近遇見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接著。”宋蕓渟拋給貞曉兩柄短木刀，用腳尖勾起地上用的木劍，“古人云‘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是個很片面的說法，不過他們總喜歡聽這些朗朗上口的諺語。我的教官曾經教導過我，無論練什么兵器，都只有兩個要領。”

宋蕓渟出劍刺向貞曉，被貞曉及時用刀背劃開，于是微微點頭：“其一，掌控‘合距’。你要占據有利身位，讓敵方長兵無力，短兵不及。這就講究一個‘纏’字。”

宋蕓渟話音剛落，貞曉就頂開木劍上前。

宋蕓渟腳下挪移，揮劍逼退貞曉：“其二，積累。每樣兵器都有最基本的動作，對劍來說，是刺、挑、斬。對刀來說，是砍、捅、擋、劈。這是無法速成的，需要重復練習。直到把這些最基礎的動作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才會磨練出你自己的‘術’。”

仔細聽著宋蕓渟的告誡，貞曉被一柄看似乏力的木劍逼出四個身位以外，擰了擰脖子，左手一翻，反握木刀，再次迎了上去。

“我同樣會把短刀的運用方式打入你的肌肉記憶，即使沒有我的教導，你也能通過戰斗自行消化。”宋蕓渟一劍點在貞曉手掌，刺入一道蠕動的線狀靈力，“還有一點，是我教不了的。”

貞曉只覺得手腕生疼，木刀近乎脫手而出，被一轉攻勢，單手揮舞一柄短木刀配合腳步抵御木劍。

“你的殺意，不夠。獵靈者之間的對決，沒有仁慈可言，一旦敗落，非死即傷。只要身處秘境，不得不成為原始野獸，只會思考‘肉’與‘活’。”

“渟姐對獵靈者很反感？”在防守空擋，貞曉調出一口氣問道。

“我覺得我無能為力。”宋蕓渟莞爾，手上的木劍又輕盈了幾分，在貞曉身上又留下數道微不可察的靈力。

貞曉終于忍耐不住，哀嚎著抱頭鼠竄。

又在一整天的慘叫聲中，第二天特訓結束，貞曉又坐在七系寶馬的副駕駛上，依舊叼著一袋蛋白果凍。

“麻煩送我去北邊的沃尚超市，謝謝。”貞曉有氣無力道。

“去銀座城。”宋蕓渟瞥了眼導航儀，“那里商品更多。”

“這是誰？”貞曉指向導航儀上的光標，“蘇之盈？”

宋蕓渟低頭瞥了眼手機：“局里臨時開會，你幫我把那小丫頭帶回家里，明天是周一，她要上課。我已經和寧瀟打好招呼，你可以晚點回家。小軟的定位我也發到你手機郵箱，你下載那個安裝包就好。”

“行，你98年的，我聽你的。”貞曉無奈道。

宋蕓渟戴上黑框眼鏡，發動市場價一百二十萬的座駕：“別不情愿，小軟是我表妹，他爸是海臨市數一數二的富商。”

“看出來了。”雖說貞曉不是物質的男人，見識到如此夸張的貧富差距，心中難免感慨。

“我把她交給你，說明我信任你，能被姐信任的男人可不多見。”宋蕓渟伸手揉了下貞曉的頭發。

“蘇之盈她爸媽都忙？我要是孩子家長，不會放心讓女兒一個人住。”貞曉忍不住說道。

“死了。小軟是私生女，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他們那大家族里，幾乎都屬于她老哥的派系，所以小軟只和我親近。”

貞曉頓時用奇異眼光看向宋蕓渟。

“別看我，我爸媽還健在。”宋蕓渟寒著臉說道。

貞曉看向窗外陌生夜景，內心有些小慶幸：“我要不是孤兒，真不想和您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