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鬼 卷 十 付一炬恩怨成灰
- 織夢館
- 慕詩客
- 3472字
- 2020-10-24 00:22:59
和風徐徐,晨曦暖暖,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果然就是個涼爽宜人的好天氣。
與這好天氣成正比的就是許家人面容,個頂個的愁云慘淡。趕車的車夫是許府的人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臉色,連帶的許家的馬車看上去也是十分愁云慘淡。七拐八拐地走過幾條街巷終于在不語堂門前停了下來。
夢姬一下車就嚷嚷著顛兒得慌又說昨晚沒睡好,要回去補個回籠覺,讓風生在外面看著,說是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誰來找都要等到她睡醒了之后再說。
風生用力的點頭門神似的十分恪盡職守,在夢姬門前一站就站了兩個時辰。期間嚇退了前來報賬的賬房先生一名,蹲在墻角嗑瓜子的閑人兩個,搬家路過的螞蟻一排,打架斗毆的蒼蠅兩只,還有那個自從搬過來就十分鐘愛用夢姬臥房雕花木門磨牙的灰皮大老鼠以及鼠子鼠孫一窩。
干完這些壯舉之后整個后院頓時清靜了下來,靜的風生感到十分無聊,片刻之后這無聊變?yōu)榉ξ?,乏味變成發(fā)呆,發(fā)呆變成瞌睡,瞌睡著瞌睡著就覺得好像聞見了雞爪子的香味,恍惚中還看見一個十分肥美的雞爪子正在同自己招手,風生望著眼前的它不住地笑,最后撲通一下靈臺徹底不清明的倒在一邊會雞爪子去了。
要不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呢,風生才剛睡著就有團影子晃晃悠悠地從一面背陽的矮墻中飄出來,進了夢姬的臥房之中。
那團影子飄到垂著紗簾的床邊慢慢顯出了人形,是昨晚在許府見到的那個女鬼,她低垂著頭滿頭的烏發(fā)遮著半邊臉,臉很白白的一看就十分不自然,身子看上去很是羸弱,往那里站著有些纖纖弱質(zhì)的婀娜感。
女鬼對著紗簾里的夢姬福了一福,雖看不清容貌但舉手投足處十分的風流,聲音里端是帶了幾分搔人的酥媚,想必生前也是個妙人兒。她試探性地問了兩聲:“姑娘,姑娘?”見紗帳內(nèi)的人并沒有任何動靜她的頭垂的更低了:“妾知道自己無禮了,但事出緊急,妾確實是沒有辦法才趕來叨擾姑娘的。恒郎他,他快不行了……姑娘昨日說過若要救他可來此處尋你,我這才一路尋來。若是姑娘果真有辦法可救恒郎,奴,奴愿為姑娘差遣,為奴為婢絕無怨言!”
這番言語聲音雖然不十分大,在安靜的臥房內(nèi)卻也足夠叫醒一個人,但沒有人回答她,女鬼靜默地站著,直到她焦慮地猶豫要不要上前喚醒夢姬的時候紗帳里才傳來夢姬那一貫慵懶平靜的聲音:“我沒有什么可差遣你的,更不要你為奴為婢,你這一縷孤魂留戀人世不肯離去不就是為了那許浣之嗎,若是為奴為婢你還怎么伴他身邊?想來你也不會十分心甘情愿,如此自找麻煩的事我是斷不會干的,我只要和你做個交易便可?!?
女鬼聽后很是欣喜,問道:“什么交易?
夢姬慢慢起身掀開紗帳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要你的夢。你最美的夢和前世最縈繞心頭的記憶,用它來換浣之的命?!?
女鬼身形晃了兩下,猛然抬起臉看向夢姬。那是一張十分魅惑的臉,勾人的鳳眼小巧的瓊鼻還有微翹的豐唇,無一不風情無一不誘惑。但是臉頰上卻有一道深深地疤痕,活生生地將美變成了丑。那女鬼感受到夢姬看向自己的目光后又迅速地低下頭,有些急切地說道:“為什么要記憶……除了記憶妾什么都可以給你,你要什么妾都可以……”
“若是如此那我們就無需再談了?!眽艏Ю淅涞卮驍嗨脑?。看著女鬼簌簌發(fā)抖的身軀又道:“不過我很好奇,你是舍不得上一世你的恒郎嗎?可他已經(jīng)死了,再也回不來。而許浣之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的,你不是很想跟他在一起嗎?還長期在許府盤踞,為了讓他回許府甚至不惜妄造罪孽害死府中所有男丁。費了這么多心力現(xiàn)下卻要半途而廢嗎?”
女鬼聞言大為詫異指著夢姬道:“你,你是如何得知的?”轉(zhuǎn)而一想又頹然地放下那只手低聲自語:“是了,頃刻間就可將貓鬼鏟除,如此這般大能之人怎么可能感覺不到我的氣息……”
她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但很快就回轉(zhuǎn)過來,兩膝一曲面朝夢姬跪了下來,渴求到:“求求姑娘你救救恒郎吧,除了記憶妾什么都能給你。再耽誤他就,就真的……”一句沒說完就小聲嗚咽了起來。
夢姬看了她一眼,聲音沒有因她的懇求而有一絲起伏,仍是慵懶而冷漠:“我是個生意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既想達成心愿,又不愿付出點什么,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若來找我的都如你這般貪心無度,我還如何賺取溫飽?”
說到這里夢姬看到跪在地上的女鬼緊緊地握緊雙手,像是在極力忍耐著,她勾唇略有諷刺卻又悲憫地笑笑,接著說:“眼前執(zhí)著的或許并不是本心的執(zhí)著,有些時候只有災禍才能讓人看清楚自己的心。這樣吧,我再給你一個選擇,將你對許浣之的記憶連同美夢交給我,我便不再要你前世的記憶,幫你去救活許浣之。你可以在恒郎和浣之之間選擇,你覺得如何?”
女鬼似乎沒想到夢姬會這樣提議,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心下糾結(jié)的拉拽著衣袖,慘白的臉色又白上了一層,心里走馬燈似地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夢姬看著自己片片光滑飽滿的指甲,懶洋洋地開口:“其實你心中早有答案了,何苦讓執(zhí)念左右而忽略了自己的心?!?
女鬼仍是靜默,手卻又不自覺的緊了緊。良久才張張嘴啞聲道:“如此,便謝謝姑娘了。”
她沒有正面回答,夢姬料到一般了然地笑笑,點點頭往虛空一抓手上就多了一位藥丸,遞給那女鬼:“你用法力將寄身羅帕封在他體內(nèi)才在昨晚抱住他一命,如今那方帕子是取不出來了,你帶著這藥回去讓他服下,羅帕會幻化為他的血肉,傷口不日便會愈合。”
伸手接過藥丸,女鬼叩首答謝,問道:“那記憶……”
“等他好了之后我自會收了的,若是此番便收走,恐怕沒有記憶的你便不會再救他了?!眽艏г诖扒白拢崎_窗子吸了兩口新鮮空氣,看了看日頭從手中變出一把油紙傘遞給她,道:“還不走?”
“……謝謝姑娘……”女鬼遮著臉看不見表情,但言語間卻滿是感激。她接過油紙傘,將自己隱在傘下,轉(zhuǎn)身推開房門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身后傳來夢姬幽幽的聲音,這聲音如吟唱般的傳進耳朵里:“前世今生,諸多變法,執(zhí)念至深,皆為因果。即知本心,何難解脫,……”
走出房門的女鬼頓了頓,突然輕笑了起來,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好像是在自嘲又好像是很開心。她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房門輕聲道了一句:“謝謝?!北阕哌h了。
院子里依舊安靜,只是多了夢姬吟唱般的聲音和被風吹的吱呀響的房門聲。
夢姬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剛說完話的喉嚨,愜意地臥在湖心亭中的美人榻上逗一只通體烏黑的小貓。
旁邊的風生瞪著眼睛,說道“就這樣?沒了?”滿臉的你說的也太簡單了的表情。
夢姬歪著頭想了想,然后點點頭道:“和她說了那么多話誰能記得一清二楚,現(xiàn)下就記得這么多了?!?
風生懊惱地嘆天恨地,最后終于想起引誘自己睡覺的雞爪子,郁悶地說道:“都怪我!當初怎么會跟個雞爪子走了呢!
哎……錯過了一場好戲!”懊惱完了之后又貼上來問道:“那夢收了么?她后來來了嗎?”
夢姬笑笑:“我從來不做賠本的生意,你懂的?!?
“哦~我知道了~”風生了然地點點頭,笑的一副奸猾模樣的模樣。又說道:“我說許家走水時許浣之身負重傷怎么可能逃的出來,原來是姐姐你把他的傷給治好了啊。姐姐你到底給了他什么好東西?我聽說他出來的時候周身泛著光,烈火都不能近身的。”
夢姬撫著黑貓懶洋洋地說:“傷是我救的,但他能火海逃生卻跟我半分關系沒有。想來可能是那女鬼化進修為保住了他的命罷?!?
聽她這么說風生又忍不住哀嘆一番,直說那情鬼有情有義。末了還不忘表達一下對她的關心: “那女鬼化盡修為在熊熊大火中豈不是會很危險?”
夢姬睨了風聲一眼,答非所問:“她害了許家那么多人,最后能保住唯一的后人,也算是消除了壓在她身上的一樁罪孽,也算是一樁好事,司命那老頭子算是厚待她了?!?
看看夢姬淺笑的臉,風生偏著頭想了一會兒,但也沒想明白什么,不過好在風聲沒有糾結(jié)于這件事,又張開嘴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才短短半個月,許府就變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那場火燒的真是干凈,連許家的宅子都燒毀大半,大奶奶和二奶奶沒一個逃出來的……聽說后來李嬸都逃出來了,因為找不到二奶奶于是她又跑了回去,跟瘋魔了一樣嘴里哭喊著念叨著 怎么會出不來呢?不應該出不來啊 之類的話……好在許浣之這個獨苗沒事兒,要不然許家可就真的絕后了。不過還說回來,好端端的怎么會走水呢?許府那么大一個宅子,說燒一下就燒起來了,我總覺得沒這么簡單,或許跟二奶奶有關,可是偏偏她也燒死了……”
風生又嘆了一回,不解地自語“為什么二奶奶和情鬼都會為了一己私欲害死這么多人呢?尤其是二奶奶,居然一直養(yǎng)著貓鬼來控制大奶奶的言行心智,最后還要了她的命。雖說大奶奶對她不好,但她也忒狠毒了些?!?
夢姬撫著黑貓的手頓了一下,微微笑道:“入了魔障,有太多放不下不甘心,最終害人害己。或許可以說二奶奶是活著的情鬼,而那情鬼是死了的二奶奶,皆是執(zhí)念所致的傻瓜,害了別人終究也饒不過自己?!?
“嗯……”風生懵懂地點了點頭“姐姐,你說情鬼的前世跟許浣之到底有怎樣的糾葛啊?”
夢姬低垂著眼簾輕聲道: “想來不過是佳人才子的戲碼吧……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