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五十分,勾兒組辦公室。
白板上貼滿了南郊尸坑案的現場照片。
于也半邊屁股倚著桌沿,雙手后撐在桌面上抻懶筋。出門前來不及吹干頭發,微卷的劉海還掛著三分濕氣,看起來倍感慵懶。黑眼圈又重了幾分,像投在眼下的陰影。
勾兒組人陸陸續續走進辦公室,唯獨缺了顧淵。
明知一早要開會,昨兒晚上還要和程末央去吃那勞什子的飯。吃便吃了,不過一頓飯而已,十分鐘完全可以解決戰斗,她竟能拖到后半夜才回家!真是沒有責任心!
于也打定主意,八點準時開會,但凡她敢遲到絕對饒不了她!
七點五十九分,眾人坐定。看來有些人的到是遲定了....
于也剛一張嘴,第一個音節尚未發出,顧淵便踩著秒針走進了辦公室。
這一分不早一秒不晚的架勢,當刑警不打卡太虧了!
“人到齊了,開始。”于也一臉嚴肅,眼神都沒轉過去一分,直接進入正題。
“南郊尸坑案。受害者皆為未成年。根據現場種種跡象可以判定此處僅為拋尸地,并非第一案發現場。死者全身赤裸,附近沒有發現隨身衣物和可以證明身份的線索,現在確認被害人身份是工作的第一步。失蹤報案那邊什么情況?”
張柏道:“附近的幾個派出所都查過了,沒有符合受害人特征的失蹤報案。擴大到全市范圍近一年的失蹤報案中倒有三起與女性被害人的信息符合,已經通知法醫進行DNA比對了。但是沒有找到男性死者相關信息。”
“頭顱和軀干找到了么?”
“沒有,啥都沒有。我和警犬把附近都聞了個遍,一無所獲。”李松師咯哧咯哧撓著快被蚊子叮腫的胳膊一臉苦相。
對此于也倒是早有心理準備:
“頭和身子可能壓根兒就不在那里。現場沒有分尸條件,兇手是切好之后把尸塊帶過去的。但是為什么單抽取這兩部分呢?難道對他有什么特殊意義?”
張柏開啟腦洞:“變態殺人犯?收集癖?不會被丫吃了吧!”
“靠!那就有意思了!回頭搜查的時候得著重翻翻冰箱!”李松師邊說邊吞了口火腿腸。
于也搖頭道:“沒有證據支撐的事情都是亂猜。既然眼下受害人身份一時無法確定,那就從兇手作案特征上想一想。昨晚發現了一枚深嵌入坑壁的指甲,從女性死者俯臥的姿勢來看,應該是死前扒撓過坑土,說明她被埋時還活著。那么問題來了,和她一同被埋的受害人已經遭受了分尸,她為何還活著?”
張柏皺眉道:“一起案件兩種手法,作案行為很混亂,激情殺人?”
“我倒覺得更像是有預謀的。”顧淵始終聽著大家的分析,此時終于開口。
“理由?”
顧淵挺腰直背,胳膊方方正正擺在桌面上,還是標準的小學生上課坐姿:
“不知大家發現沒有,拋尸地附近的氣溫明顯比其他地方高。”
“有么?”張柏茫然,“現在是夏天啊,我還以為是昨晚又升溫了呢。”
顧淵從包里掏出一份圖紙:
“我查過了,拋尸地的旁邊就是地下電纜,正因為是夏天,用電量大,電纜超負荷運轉會導致地面升溫。之前有過新聞,說因為電纜外皮破損,地處電纜上方的住戶地面溫度高達50-60度。”
“臥草!那家人沒被烤熟了呀!”侯亮震驚。
顧淵一笑:“那家人是賣香燒紙錢的,他們以為是靈異事件,還專門請了法師作法。”
“什么都往靈異上靠!就不能相信科學么!有問題不找警察,時間長了再把他家房子烤糊了!”
“別跑題!”于也叩叩桌子:“你繼續。”
“拋尸地旁邊有條小河,附近土壤自然加倍濕潤。高溫加上潮濕會加快尸體腐化速度。而兩具尸體的腐化程度也確實比正常情況來得嚴重。”
大家還在等著顧淵說結論,于也率先理解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按照拋尸地的位置特性,即便最近的天氣不是高溫多雨,尸體也會迅速白骨化。那么選擇在這個地點拋尸就是經過縝密思考的,代表這不是一起激情殺人案件,而是有預謀的。這么說來,兇手剝光死者的衣物,不給警方留下線索,可能為的就是干擾破案。嘖嘖,這王八蛋很老道啊,有慣犯潛質。”
頓了頓,又若有所思地念叨一句:“原來昨兒不是刨土,而是測溫....”
“連環殺手?”
李松師一臉興奮,習慣性地點上支煙。張柏輕輕咳了一聲,李松師立即心有靈犀,側過身子,盡量不讓煙氣飛向顧淵。
顧淵將這一系列小動作盡收眼底,微微一笑,從包里掏出一盒細長的女式香煙,熟練地點著。
在座的糙老爺們兒見此都是一怔。看不出來,這洋娃娃似的小姑娘竟是同道中人!便也不再拘著,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顧淵對吞云吐霧沒什么興趣,把煙在手里夾了一會兒便捻滅了。開口繼續剛才的話題:
“或許是專業殺手也說不定。”
“專業殺手么?”于也垂眸,思考著這個結論的可能性。
“顧姑娘說得對!我舉雙手贊成!”
辦公室門被推開,林浩軒衣衫凌亂地走進來,睡眼惺忪中不忘沖著顧淵拋媚眼兒。
于也看他這副發春樣兒就來氣,沒有好氣地罵道:“敲門了么你就進?”
“嘿呦喂,我可是來送尸檢報告的及時雨,就這態度?!”林浩軒把手中的文件搖得呼啦呼啦響,死皮賴臉地挨著顧淵坐下。
“這么快?”李松師看看時間,對林法醫的工作效率表示震驚。
“切!要不是顧姑娘昨晚打電話給我加油,能這么快?加班加點熬通宵好不好!三天沒回家了,我都快散發尸臭了!”
“你丫不加班也有尸臭!離我們顧姑娘遠點兒!熏著人家!”李松師呲牙。
于也隔著桌子一把搶過尸檢報告,順便狠狠剜了一眼顧淵。有時間主動給林浩軒打電話,怎么沒時間回信息呢!低頭翻閱報告,眉頭越擰越緊。
林浩軒困得趴在桌子上,直勾勾望著顧淵說:
“準確的死亡時間是一個月,腐化速度不合常理地快。殘肢屬于同一個人,瘡面呈鋸齒痕,兇手切割尸體的手法非常熟練。兩具尸體均沒有過度殺戮的跡象,處理得冷靜又克制。人家顧姑娘推測得沒錯,這小子八成是個職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