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透過窗子望著外邊的世界，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耳機中的語音助手突然用沒有生氣的聲音說道，“主人，你該吃飯了。”

林雨皺了一下眉頭，似乎不高興被她打擾，“小莫，我不是讓你進入免打擾模式嗎，怎么又來啰嗦。”

“你的設定已經過了10小時，模式剛剛解除。”

“再去安靜10小時。”

“你已超過12小時沒有進食，如果15分鐘內不攝入食物，我只好通知你的監護人。”

林雨嘆了口氣，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干了一樣，他不想小莫把母親叫來。之前他試過絕食，可是不管用，這次便不做無畏的掙扎。

“走吧”。

那東西根本不能稱之為“飯”好嘛，那是某種混合的液體營養物，綠色混沌的顏色讓人看著就惡心。

小莫控制著林雨身下的電動輪椅來到廚房的一臺白色設備旁。喂食器看起來很丑，一根塑料管子從它身上延伸出來。林雨做了幾分鐘的心理建設才說，“來吧！”

難聞的液體汩汩地流入喉嚨，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一只被圈養的貓。

已經多久沒吃到火鍋烤串了，他思考著今天的日期，竟然沒有想出來——已經太久沒有出門了。問過小莫才知道是五月中旬了，距離那次意外已過去了兩個月。

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他頭部被重擊，之后發生的事已經完全不記得了。聽蘇醫生說，他的傷口并不只在后頸，而是遍布全身。那幫沒人性的竟在他失去意識以后還是揍了他一頓。

他被送到醫院時滿身酒氣，血液里的酒精濃度極高。推測他當晚被灌下大量的高度白酒，計量足以致死。

林雨撿回了這條命，卻由于頸部開放性損傷導致了高位截癱。

兩個月以來，生活的中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成了挑戰：吃飯，喝水，甚至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母親把他接回家休養，還花了大價錢購置智能看護設備。林雨問她治療和看護設備的錢是哪里來的，她說不要操心那些亂七八糟的，安心養病就好。

我這樣就告別自行車了好嘛，與其半死不活的倒不如追尋小七的腳步呢！

就在林雨出事后的第二天，當他還在醫院昏迷的時候，室友戚語威在寢室上吊自殺了。這件事來的特別突然和離奇，很長時間里他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為啥我被人狠揍了一頓，小七卻要自殺？上次見到他是在賀文博的課堂上，這貨還在看著賀老師犯花癡。林雨并沒在他身上看到任何情緒問題，那自殺由何而來？

林雨無數次的想追隨戚語威腳步結束自己的生命，那樣一來好像所有煩惱都解決了呢。他再一次地來到公寓樓頂，如果讓輪椅帶著他沖出屋頂，應該鐵定會死的。

“住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林雨耳邊警告。

他猛地扭頭，一臉懵逼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屋頂。“小莫，是你嗎？”

“主人，我在。”機械的聲音又從耳機傳來，跟剛才的聲音完全不同。那是一個低沉沙啞的真人男聲。

林雨是學心理咨詢的，知道“幻聽”這回事兒，難道自己瘋了？也不知道該害怕還是暴怒，他大吼道，“快出來，不要裝神弄鬼了。”

“我沒法出來，我在你的腦袋里。”

“完了完了，這是瘋了嗎！”

“……你沒有瘋，我是你腦中的一枚芯片，直接向你的耳膜里發出聲音，別人聽不到我”，男聲說道。

林雨使勁閉著雙眼，好像希望把這個聲音擠出大腦一樣。突然他就釋然了，我一個想要去死的人，怕什么鬼聲啊。

“喂……”林雨不知道怎么稱呼那個聲音，“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V’”。

這個名字好奇怪，他想問“V”代表什么，可是忍住了，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你是怎么跑到我的腦子里的？”

“我也不知道。”

“你他娘是不是在逗我！”

“你說話怎么不干不凈的。”V用低嗓音說道。林雨有點莫名其妙，怎么還教訓上人了。而且這口氣好耳熟，跟他媽數落人挺像的呢。

人工智能不都是小莫那樣的么，這教訓人的哥們說自己是塊芯片，林雨說什么都不信。

“我在3月8日23點12分在你體內蘇醒，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兒。”

林雨的心涼了半截，是他受傷的那天！本來就想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平白無故襲擊自己，現在腦子更亂了。難道他們如此邪惡，把我打癱瘓了再放一枚智能芯片惡心我？

“你能讀取我的思維嗎？”這是他最關心的事兒。

“我讀取不了你的想法，也讀取不了你的記憶。”

他松了口氣，看來把事兒想復雜了，這芯片雖然被植入在體內，說話也有點不著調，但功能就跟小莫差不多。

“那你能控制我的身體嗎？”

他“思考”了一下，說道，“應該可以。”

“‘應該可以’是什么鬼？“你再說的詳細點。”

“你智商有問題嗎？”

“怎么還人身攻擊呢？”

V不耐煩了地說：“回頭再跟你掰扯這些，如果你現在是想結束你的生命，我誠摯的希望你不要這么做。如果你死，我也將不復存在。”

這枚芯片與林雨熟悉的人工智有很大差別。他不希望林雨死是因為不想跟他一起死。這是表明他怕死嗎？他觀察林雨的行為，然后做出了他要自殺的推斷。可是小莫就絕對做不到——這是一種邏輯思維能力，這是人才有的能力。

V見林雨沒有回答，繼續說道，“我能治好你的癱瘓。”

林雨剛開始還有點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當他終于反應過來的時候，雙眼因興奮而睜得老大。

“此話當真？”

“我可以試試：過去的兩個月里我一直在連接你的神經網絡，現在與你交談說明已經成功了。再過一周，你或許可以通過我來控制身體。希望辛辛苦苦的與你連接，換來的不是樓頂的縱身一躍。”

林雨眼前突然又蹦出了一個界面，把他嚇了一跳，“這又是個啥！”

當他轉動眼球，界面也跟著移動，始終在他的正對面。那界面十分簡潔，右上角是一個紅色的“14%”，右邊框的位置上還有一些數據，分別寫著“心率”“體溫”等字樣，另有一個進度條橫在界面最底端。

“這是我在你視網膜上投射的影像，酷炫吧？”

林雨點點頭，“那右上角的14%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