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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無中(五)

  • 久居君心
  • 董正顏
  • 2079字
  • 2020-10-23 22:39:55

風平浪靜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天下事,太平久必出紛爭,紛爭后又有太平,這一切終究還是合乎規律,塵埃落定了。

我是個較為刻板守舊的人,即便內心曾經多么憎惡過吳氏王朝,也只是因為他們的做法實在讓我無望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更是因為永盛帝召林跖入宮,將奪命之劍懸掛在幾大家族頭上。我其實從來都不是個有野心的人,只是物由變化,我不得不運用手段保護我的家人。父親也許曾經真的有段時間不去想皇位,可永盛帝晚年多疑,新帝又昏庸無能,在他眼里,能者多勞,取而代之也不是什么不可行的,他知道我不是個什么能扶的上去的,但幸虧我給他了個類他的孫兒,爺孫二人,都是那樣有野心,有手段,只是有人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論狠心,林跖也許與我父親不相上下,可是父親沒有施展他狠心的機會,林跖卻有,且運用的純熟。

林跖籌劃登基的事我沒有任何意見,只說讓他把林蹊召回來見見母親,韓氏越發不行了,有時睡的深沉根本叫不醒,醒來時又只是睜著眼睛,不知道吃飯、不知道喝水,時常穢物染衣,一切都需要宮婢照顧,她已經很瘦了,那雙眼睛忽然顯得很大,里面灰蒙蒙的不復當初神采,或許她快活不過秋天了。

林跖雖同意林蹊回長安,卻在林蹊抵達長安后要求他交出兵權,林蹊本也不是貪戀權利的人,又為了見他母親,他把兵權交給了他兄長,何況如果不交出兵權他根本出不了九霄宮。

林蹊跪在韓氏身旁抱著她的腿,滿臉是淚,我多年在外為他兄長征戰的兒子,已不是少年時候那般白凈,卻為林家兒郎添了另一種風采。

“父親。”林蹊抬起淚眼看我,“母親這樣是因為兄長。”

“胡說。”我怒斥道。

“胡說?”林蹊紅著眼睛站起來,指著乾清殿的方向,痛斥道:“多少人都為了他,他到底還要什么?還要什么?”

“林蹊你大膽。”林跖和一眾親隨侍衛一同進來,他指著林蹊,道:“林蹊藐視朕,出言不遜,其心必誅,來人,拿下去。”

“林跖!”我一下從椅上站起來,喝道,“你是瘋了,當著你母親的面要抓林蹊。”

“父親,兒子是為了宮中安穩,為了天下安穩。”林跖道。

“這就是我自小你們要我扶持幫助的人,呵,父親、母親,保重。”林蹊跪下向我和韓氏磕了三個頭,而后自愿雖侍衛離開。

我這一生就只得了兩個孩子,都是男兒,都是好孩子,林跖只是因宮里的復雜環境誤入歧途的,他也是好孩子。

林蹊死的那天韓氏再也叫不醒了,太醫說韓國太殯天了。

我在同一天死了兒子和老妻,心里是什么滋味現在還深刻的記得,我只覺得就這樣了?怎么這么虛無,這一切都是假的吧。

那晚我來到經常和韓氏來的亭子里,深深地坐在石椅中,無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燈影闌珊,宮閣樓宇接連如山,似乎要妖魔在空中狂舞。這里,真的不適合住人,我想回林家。

不知林跖是何時來到我身邊的,他坐在我身旁韓氏曾經的位置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林蹊說他喜歡的是詩書。”

林蹊喜歡詩書呀,當然喜歡,小時候他就喜歡讀書,還說將來要考狀元。

“林蹊說母親和父親自幼教導他一切要以兄長為先,一切都要顧慮兄長,萬不能忤逆兄長,必要時要犧牲他自己。”林跖又道。

我教林蹊這些了嗎?是教了,韓氏也教了。

“林蹊說他最討厭練武,最討厭殺人,可是父親、母親要他為兄長的計劃犧牲掉自己所愛的詩書。”林跖繼續說。

是啊,那時候林蹊才十來歲,說他不愿意離開家,練武很痛苦,他不想為了表率為住在軍營,可是我和韓氏都勸他要為哥哥打算,將來要幫他哥哥。

“林蹊說他覺得他不值得,不值得為我付出,我從小就對他不好,他為什么要為了我做那么多討厭的事情?本來父親和母親都已經把林蹊放在可以為我犧牲的地位了,如果我再對他不好,是不是真的沒人好好待他了?他是不是從小心都是涼的,被我傷害的?”林跖默默地道,夜里蛩嘶聲聲入耳,沒能掩蓋林跖的淚滴在衣襟的聲音。

林蹊不像林家的任何人,不像父親和林跖的野心龐大,也不似我刻板沉悶,他崇敬隨之,也想做個游歷天下的文人。可他比林家的任何人都眷顧親情,即便知道我和韓氏對他是不公平的,也從無一句怨言,他愿意做所有我和韓氏要求的事情,只為了那極不對等的親情能偏向他一點點。

我對不起任何一個兒子,沒能保護林跖,沒能保護林蹊,因為林蹊長在身邊就覺得更虧欠林跖,可事實上,林蹊比林跖更可憐。

“林蹊說如果有來世,不要再做我的弟弟,父親,他也不想再做你們的兒子。”

我們是真的傷透了林蹊,我想。

“父親,如果早告訴我這些,我......”

罷了,哪有那么多如果。

我還是不能回林家,像個活死人一樣整日整日地坐在亭子里,有一天我想到那年在潯州遇見的女子,或許她早已嫁得良人了,只有在看見她的時候我才敢承認喜歡韓氏,那女子的模樣,宛如另一個韓氏。只是韓家遭劫,被人血洗,林跖氣憤地下令必須找出兇手。

他還是沖著他外祖家下手了,或許韓氏走的早也好,不用傷心。

過了好多年,名揚天下的謝家重旭與夫人一同仙逝,其子謝桓建廬授課。

當年的好多人都不在了,我也越來越老了。

我死的那天,林跖跪在我床前,遣走了所有宮人,他也已顯滄桑,時間過得真快。

“父親,林蹊不是我殺的。”他眼里似有淚光,我從來都沒敢奢望林跖會為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流淚。

那天分明該記得清楚的事我卻都記憶模糊,林跖的話我大都沒聽進去,只是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林蹊啊,父親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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