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坐著葫蘆的老道
- 大道求仙
- 妖少若葉
- 3276字
- 2020-10-24 00:21:46
葉清歡抬眼看去,只見天上星空淼淼,彎月如勾,遼闊的夜空中,哪里有什么人的影子。他不由得懷疑起叔父的眼神來,但還未等他開口疑問,便看清東南方向的幾十丈外,那一只搖晃而來的葫蘆,以及葫蘆上那個飲酒而歌的道人。
那老道雖小聲而歌,葉清歡卻聽的分明。只聽那老道唱道:“一腳一祥云,一步一生蓮。一身云裳出塵去,一騎青龍游九天。哎,哎,哎,三千大道,何為長生?”
他聽著這歌,只覺眼前似是看見一個白衣白袍的仙人,從孤峰云霄處凌空漫步而下,端地仙姿道骨,風流異常。
那葫蘆上的道人一曲《神仙引》唱完,便是在葉清歡的頭頂拈了個“現”字訣,現出身形來。
葉河珞含笑看著從紅色葫蘆上下來的老道,卻并不說話。
葉清歡并不知那老道先前拈的是隱字訣,他知道起初看得不甚清楚,現在老道現了身形,葉清歡才算看清楚他的模樣。
只見他,黑色的頭上隨意插了一根烏木簪,雖眉眼略帶著點神氣,但配上一張有些滑稽的笑臉,那點神氣在葉清歡的眼睛里,便立時消散于無形。而且他一身油兮兮的道袍,更讓葉清歡不忍細看。
葉清歡剛因《神仙引》而想出起仙人形象,立時毀于一旦。他打量著眼前這個背著紅色葫蘆的老道,心里想著難道自己就要和這個老頭出去么?
他又想到陸飛羽的師父,那個懷抱白色長劍的青年男子。頓時恨不得將眼前這個,怎么看怎么猥瑣的老道拍死。他實在不敢相信叔父說的人是他。
但老道開口只第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只見他搓著手,笑呵呵地問道:“葉河珞,你真的愿意讓我帶他去修行?”
葉河珞看了一眼苦著臉的葉清歡,道:“我原以為你明天才會到的。”
“這我還不得拼命跑過來啊。”他似乎有些興奮地將油膩的袖口一卷,口飛唾沫道:“我接到你的飛劍傳書后,可是拼了老命地趕過來啊…”
葉河珞知道如果再讓他說下去,只怕三天三夜也聽不完,當下道:“清歡,你過來。”
老道剛才只顧和葉河珞說話,似乎此刻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連忙轉身,一邊得意道:“千年根骨啊,嘿嘿,多少老家伙眼巴巴地要收你呢,還是老道我…”他話還說完,便驀然發現眼前這個長相俊秀的少年,竟然一點根骨也沒有。
他大駭之下,立刻轉身望向燈籠旁的葉河珞。
葉河珞早已料到他的反應,當下點了點頭,道:“伯陽,你欠我一個人情,我讓你收清歡為你的弟子,總不算太為難你吧。”
伯陽老道的一張老長的臉,頓時又拉長了些許。他又轉眼上下打量著葉清歡,道:“這,這就是三年前,讓我等驚為天人的不世天才嗎?怎么,怎么變成這樣了…”
葉清歡此時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要與別人去修道的。是要離開叔父的。他自幼與叔父相依為命,從沒想過會有分別的一天。
他正心下凄然,愁緒萬千,聽得老道如此一說,便瞪了老道一眼,心里忿忿道:我都沒嫌棄你,你反而嫌棄我來了…
葉河珞知道老道正心里郁悶,當下岔開話題道:“伯陽,你就這樣大搖大擺的來,難道就不怕被李青蓮他們看到?要知道,他們現在還在九龍山上的。”
“哼,帝國第一人了不起啊?又不是大陸第一人!再說,我已經萬法皆通了。剛才我拈的隱字訣,就他們也能看得到?”他嘿嘿一笑,道:“而且,我就不信了,還有人能在你的面前殺死我不成…”
“招搖撞騙,什么隱字訣,我都看得到,還隱字訣?”葉清歡心下有氣道。
伯陽老道本來正不爽要收葉清歡為徒,現在又聽他出言指摘自己,臉上一怒,吐出一口唾沫,道:“黃口小兒,道爺我一身道法通天,修為更是功參玄化,已至化境。你小小年級不懂事理,道爺我不和你計較,就原諒了你。你要是再亂說,道爺我就…”他正準備說一番狠話,卻瞥見一旁笑而不語的葉河珞,他便頓時英雄氣短道:“不然,道爺我就一拍葫蘆,再也不見你了…”
葉清歡見他說話沒個正形,好生失望。他心里想著,為什么陸飛羽根骨那么好,又有一個一看就知道很厲害的師父。而我卻什么也沒有呢?
他想了一會兒,只覺腦袋昏沉沉的,不覺間眼皮卻是越來越沉。
此時入夜已經很深,又因為酒力上來的緣故,葉清歡到底年幼,只堅持了一會兒,便不勝酒力地睡了過去。
葉河珞從屋子里拿出一件灰白色的長袍,蓋在俯桌而睡的葉清歡身上。然后他看著若有所思的伯陽,道:“他一身根骨在九龍石碑里,被人毀去了。”
伯陽憤然道:“哪個殺千刀的做的好事啊?一千年一個的絕頂天才啊…就這么沒了…”他說著又悲痛地看了一眼葉清歡,道:“熬骨三年之痛,他也能忍得了?此子若不是根骨被毀,將來則必定是不可限量啊。”
“千百年來,修道一途無不需要根骨與機緣。但你萬法皆通的伯陽道人,不也是什么沒有根骨卻也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葉河珞道:“所以,我相信清歡,總有一天會讓人大吃一驚的。”
“不用以后,現在就已經讓人大吃一驚了。”伯陽翻了個白眼,道:“葉河珞,以你的手段,隨便就可以把他教成九品以上的大修士,所以你為什么要找我?”
“大炎帝國呢,除了你再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了。”葉河珞從懷里拿出一塊玉佩,遞給他,道:“當初我答應過他母親不干預他的人生,所以我只好把他托付于你了。這玉佩你也應該聽過是什么,等有一天他長大了,你便給他吧。”
那枚玉佩通體晶瑩剔透,在月夜下,燈火中,縈繞著淡淡的白光,看上去只不過是品質絕佳而已,也無甚奇特。
卻只見伯陽看到那玉佩時,起初一怔,然后他揉了揉眼睛辨認了一會兒,最后使勁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這才接過那枚玉佩捧在手里。他無甚光彩的眼睛,忽然變得光芒刺人,繼而又濕潤起來。
他低頭細細地看著手里的玉佩,喃喃道:“嘿嘿,大陸上多少驚才絕艷之輩啊,我伯陽何德何能,竟然能蒙得您,三卷書生的垂青。”他略微顫抖地將那枚玉佩收起,然后抬頭正色道:“我想知道,您對他,究竟抱有怎樣的期望?”
“能夠出現在第三卷上。”葉河珞淡淡地說道。
“可是,可是他已經根骨被毀了,在修道一途注定了將會艱險萬倍。”伯陽回看了俯桌而睡的葉清歡,然后又低下眉眼,看了看懷里的那枚玉佩,咬牙道:“罷了,既然您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之。”
“伯陽,其實你也是挺看好他的吧,不然以你的脾氣,剛才就不會故意氣他了。伯陽,更何況他擁有的那個東西,一旦能窺得大道,休說第三卷,便是第四卷也是有莫大的可能的。”葉河珞說著,手指一點,便有萬千道光輝從他的指尖綻放出去,散落在整個夜空中。
伯陽嘿嘿一笑,只是感慨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卻不說話。
葉河珞道:“我已經用道法隱去了你的足跡,現在不會有人知道你來過我這里。”
伯陽雖看上去比葉河珞老上十幾二十歲,但他還是恭敬而真誠地對葉河珞拱手行禮,道:“伯陽必定不負重托!”
葉河珞微微一笑,揮手道:“以后有機會再見。”
伯陽也不多言,只是一拍背后的赤色葫蘆,抱著葉清歡升空而去。
星空下,這個白袍盡污的無良道人,帶著醉了酒的弟子,搖搖晃晃地坐著葫蘆,飛向遠方。
葉河珞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只隱隱聽見遠處飄蕩而來的歌訣。
“道家弱水蓬萊,鯨波萬里誰得知?千載休期,仙姿縹緲。青龍白虎,彩衣相照,云煙裊。九敘重歌,三千功積,十萬長生大道。冷夜葫蘆長空,對新涼,酒頰微紅,一星南極……”
那老道的聲音飄渺著,低沉中帶點寂廖,寂廖中又有些凄涼。自古天道虛緲,長生難求。有多少驚才絕艷之輩,一生也不過短短幾百年的光陰。
葉河珞聽著那首道歌,然后嘆了口氣。他從衣袖里拿出那卷早已破舊不堪的經書,輕輕地翻閱著。
小小的庭落里,一株桃樹上的燈火搖搖晃晃著,將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在冷清的月夜下說不出的孤獨和蕭索。
良久,他微微地抬頭,看著如畫的星空自語道:“既然那個東西已經被清歡帶了出來,青龍將醒。那么這個亂世的大幕,我便為你拉開吧。有些債,也該還了。”
……
第二天清晨,陸飛羽就邀小枝來和葉清歡道個別。他們一路走來,穿過竹林,走過木橋,一扇木門在晨光中半掩半開著。
小枝和陸飛羽慢慢走了進去,只見桃樹下一桌酒菜狼籍,樹上大紅的燈籠已熄,屋內亮了一夜的燭火仍在搖晃著。小枝的心,忽然就亂了起來,心里驀然間就想起先生教過的一句詞:黯然**者,唯別而已。她安慰自己地想:或許,他不過是跟著先生出去采露水泡茶罷了…
陸飛羽在屋子里尋了一遍,然后他返回到院子里對小枝道:“他們已經走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會回來的。葉清歡說過的話,我就相信他一定做的到的…”小枝說著,眼圈又紅了一半,她咬著嘴唇道:“我會在這等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