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見
眼看著小白叔這個不著調的前輩吃飽喝足,把嘴一抹就逃之夭夭了,顧臨凡暗自腹誹,又練了一會兒劍法,出了一身汗,肚子咕嚕嚕叫起來,才開始準備自己的午飯。
河里有魚,樹林中有野雞,以顧臨凡此時的身手來說野味自然是不缺的,唯一難辦的是酒。猴兒酒又香又醇,讓人聞了就想流口水,顧臨凡雖然不貪杯中之物,卻也很有興趣品嘗一下,可惜這是小白叔事先定下的,偷喝一兩口還行,多了恐怕會被他發現,免不了要被他以指點劍法之名狠狠教訓一番。
思索半晌,顧臨凡滿懷不舍的放下只剩一半酒的葫蘆,慢慢走到旁邊樹林中,身手拔下插在地上的幾根樹枝,臉上悲切,雙手分開上面覆著的一層樹葉,向著泥土中挖起來。
挖了不深,泥土里露出整整齊齊三個酒葫蘆。顧臨凡微微得意:對付正人君子,自然要以誠相待,而對于某些一貫強行索酒的人士來說,既然其人之人品已經如此令人不齒,自然要事先防范。當然,向酒里兌水這般無聊的事情顧臨凡是不屑于去做的:他一般是先在酒葫蘆底下灌一層水,然后把酒倒進去。如此一來,當小白叔懷疑他偷酒的時候,就可以毫無愧意甚至賭咒發誓:咱沒往酒里兌水。
天可憐見,如果一向以正道為標準教導顧臨凡的孫必雷知道自己悉心教導三年時間培養的弟子如今如此奸猾,不知道是會罰顧臨凡面壁思過呢,還是指著白少飛的鼻子罵他教導無方?
顧臨凡小心翼翼的將一只葫蘆嘴打開,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一片狐疑。試探著喝了一口,哇的吐了出來:“怎么是水?”
緊接著打開第二個葫蘆,同樣是水。
至于第三個葫蘆,不用看了,拿手一搖,空的。
顧臨凡呆立半晌,才咬牙道:“小白叔,算你狠。”
這才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是老的辣!
既然被某人偷梁換柱喝光了酒,顧臨凡不認也得認了,這能怪得了誰?只能怪自己藏酒的時候警覺性不高。
這樣想著,顧臨凡重新回到溪水旁,突然愣了一下:酒葫蘆不見了,地上剩了一堆吃剩下的雞骨頭和魚刺。
眼見遍地狼藉,顧臨凡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哪里來的毛賊,竟然敢來偷咱的東西吃,還有天理嗎?他四下張望,不見人影,正在疑惑中,忽然啪的一聲,一根雞骨頭從頭頂落下,掛在自己肩頭上。
顧臨凡汗毛倒豎:近在咫尺,自己竟然沒有發現有人正在自己頭頂上?他心中驚訝,反手拔劍出鞘,抬頭向上方一看,卻愣住了。
只見一名少女坐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身穿一件淡黃色衣裙,緊緊包裹著凹凸有致的嬌軀,一雙綠色繡鞋一下一下的晃動著。她左手拿著雞腿,右手拎著酒葫蘆,欺霜雪的臉頰因酒意而微微泛紅,被樹葉間漏下的陽光照射著,仿佛白玉生暈。少女五官精致,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閃亮如星辰,眉目間那一份純真無邪,便是世間最出色的畫師也無法描摹。
眼見顧臨凡直直看著自己,少女一點都不感到驚慌,毫無被人人贓俱獲的自覺,忽然玉手掩住口打了個酒嗝,輕輕的擺了一下手中的酒葫蘆,微微帶著幾分酒意含笑道:“剩的不多了,要喝點嗎?”
這聲音清脆悅耳,仿佛黃鸝鳥鳴叫一般。顧臨凡被她明亮的眼眸注視,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騰地一下紅了臉,急忙低下頭,甚至覺得多看這少女一眼也是一種褻瀆,心中恍恍惚惚如墜云里,茫然不知神魂所在。
少女眼看李顧臨凡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噗嗤一笑,將酒葫蘆拋過來。
“見者有份,算是姐姐請你喝酒吧。”
顧臨凡傻愣愣的接住葫蘆,才突然清醒過來,訝然道:“是你偷了我的酒?”
“是啊是啊。”少女一臉興奮的說:“你藏酒的手法真是笨死了,埋好了起碼要先用一層濕土,再用一層干土蓋住,然后上面再蓋一層青草吧。你看你只是用土埋上,上面插了幾根樹枝,拜托,你見過地上憑空長出幾根樹枝的嗎?真是一點也不動腦子。”
有那么一瞬間,顧臨凡甚至真的感到羞愧:自己的手法實在是不高明。但是馬上他反應過來:“你是誰?”
少女抬起衣袖掩住櫻桃小口咯咯得笑個不停。
“姐姐的名字叫凌若影。你是叫顧臨凡對吧。看樣子我應該比你大----好幾歲。總之,以后記住叫姐姐就是了。”凌若影從樹上跳下來,站到顧臨凡面前,個子比顧臨凡矮了半頭,卻伸手拍了拍顧臨凡的肩頭,老氣橫秋的道:“你的劍法真是太差了。不要緊,以后到外面提我的名字,沒人敢欺負你。”
顧臨凡往后一退,道:“這位姑娘......”
話未說完,凌若影屈指在顧臨凡頭頂敲了一下:“叫姐姐。”
她臉上帶笑,出手卻毫無征兆,快如閃電一般。顧臨凡眼看著她手指抬起,還未做出反應,頭頂上已經被敲中。
顧臨凡吃了一驚,后退半步,正色道:“姑娘,你偷偷潛入浩然觀,到底有什么企圖?”
凌若影眨眨眼,背著手來回原地轉了兩圈,裙角微微揚起,忽然露齒一笑:“姐姐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不過為什么要告訴你?”說著話,又在顧臨凡頭上敲了一下。
這一次顧臨凡有了準備,眼看凌若影抬手,急忙伸手去阻擋,只是眼前一花,凌若影的手指驟然減速,這一擋便落了空。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凌若影再次出手,手指又一次精確無比地敲在顧臨凡頭上。
若說第一次是因為沒有防備才被擊中還可以解釋,這第二次可是在顧臨凡全力戒備下仍然無法避開,這一下可讓顧臨凡暗自吃驚。再說了,一個堂堂男兒被一個還沒自己高的小姑娘欺負,面子上便有些掛不住,當下含怒道:“姑娘再這樣無禮,在下可要不客氣了。”說著,伸手去抓凌若影的手腕。
這幾年來每日里與上百只猿猴搶酒爭斗,早已練就了一雙快捷無比的手,他滿以為這一下定然將這來歷不明的丫頭擒住,誰料只見凌若影手腕一翻,反手抓住顧臨凡手臂,一扭一按,一股大力傳來,顧臨凡只覺得手臂一陣劇痛,竟然抵御不住,不由自主的彎下身來。
少女那纖細的胳膊不盈一握,誰知道其中竟然蘊含著如此強勁的力道!
凌若影笑嫣如花,嬉笑道:“怎么個不客氣?是這樣子嗎?”屈起白嫩嫩的手指在嘴里呵了呵氣,在顧臨凡額頭重重的敲了幾下。
此時顧臨凡背對凌若影,一條胳膊被對方制住,心中驚慌之下,早已將對方當做了敵人,空出的一條手臂一翻,反手寶劍自下而上刺向凌若影小腹。后者手上用力一推,一股大力傳來,他站立不穩,跌跌撞撞沖出去幾步遠,用手扶住一顆樹干才站穩身子,回過頭來時,只見凌若影笑嘻嘻的沖自己勾了勾手指頭:“來啊,姐姐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能耐。”
顧臨凡眉頭揚起,此時已經將對面少女當做大敵對待,左手捏著劍訣,手中劍一立,一劍刺出,直奔凌若影胸膛,劍鋒移動不過尺許,卻發出一聲短促嘯聲,劍身沒有一絲顫動,十年苦修的功夫顯露無疑。
眼看對面凌若影笑意盈盈,不閃不避,顧臨凡心中陡然一動:這姑娘身份未明,倒不可傷了她的性命。
心念一轉,手中劍硬生生一轉,中途轉向,刺向凌若影肩頭。
凌若影眼看顧臨凡中途變招,臉上笑容更勝,身子仿佛風中一片落葉,渾不著力,仿佛被劍風帶著飄然后退,長劍雖快,卻始終距離她的身體有一尺左右距離。
哪怕是在閃避,她的嘴里也還是咯咯的笑個不停:“啊,就差一點了呢。”身子輕輕一側,讓過劍鋒,探手抓向顧臨凡手腕。
顧臨凡心中吃驚,手中劍變刺為削,斬向凌若影手指。
凌若影閃身避讓,轉瞬之間,兩人已然交手幾招。精鋼利劍對纖纖素手,顧臨凡反而不占上風,一套劍法還未施展開,卻被凌若影一只素手勾挑點刺盡數化解,空門大開,逼得他不住倒退,嘴里不住的評論“這一招太慢”“這一劍偏了”,偶爾還會伸出雪白的手指在他頭上彈一下。
沒過多久,顧臨凡已經被這調皮女孩戲弄得青筋暴跳,手下招式越發散亂,心中暗道:“難怪小白叔說我劍法不行。連這么一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我十年苦練都練到狗身上了。”一個不注意,手腕被凌若影手指戳中,寶劍再也握不住,只得松手。寶劍尚未落地,已被凌若影接住,反手間寒光一閃,架在顧臨凡頸上:“怎么樣,服不服氣?信不信我一劍殺了你?”
顧臨凡自然知道對方修為在自己之上,但此刻他偏偏激起心中執拗之意,絲毫不顧頸上劍鋒,雙目直視凌若影霜雪般的面頰:“要殺便殺,有什么可聒噪的?”
凌若影一呆,緊接著咯咯直笑,花枝亂顫,伸手又再敲了顧臨凡一下:“我怕濺一身血呢。再問一句,服不服氣?”
顧臨凡閉嘴不回話,身后卻有人接口道:“沒關系,一劍捅了這小子吧。臭小子竟然敢把酒藏起來不孝敬師長,就該挨著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