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失蹤的事在宮里沒掀起任何波瀾，宮人們議論一陣后就罷了，王上更是一點兒沒察覺，這幾日他的心思根本就沒在女人身上，而是男人。不要誤會，他并無龍陽之癖，勾住他整顆心的男人是廉敖。

廉敖到邊境已經有些時日了，原以為叛黨不成氣候，豈料因長期得不到鎮壓規模早已超出了他的預想。軍隊倒不是問題，帶得很多很足，這也恰恰是問題所在，糧草的供給不足隨著時間地推移越來越明顯。附近要么就是貧瘠之地，要不就是敵占區。

正午時分，廉敖命令副將：“往下傳達，今晚用完所有糧草也要讓所有兵士吃飽，至于作戰戰略，馬上召集將領們，立刻制定，今晚發動總攻。”

夜來得太快，兵士們坐在營帳前品嘗著也許是最后的晚餐的飯菜，他們把嘴嗒得很響，似乎這樣更能增加這餐飯的存在感。

廉敖站在較高的小山坡上，對著眼下眾人吼著：“為了生存！今晚兄弟們給我鼓足了勁狂殺。”說這話時他想到了王城中的妻子和女兒，特別是女兒，一旦他失勢有朝一日喜新厭舊的王會毫無顧忌的拋棄那可憐的孩子。離開了王的女兒是活不下去的，他知道。女兒十一歲時第一次被他帶進宮見到還是王子的王時他就知道了。

軍隊深夜潛行包圍了叛黨的老巢，叛黨不知為何提前聞到了風聲，卻并未逃竄，而是在大本營做好充分準備等著王軍的進攻。

廉敖指揮的第一輪進攻幾乎未傷到對方絲毫皮毛，被暗箭明樁悉數消滅。第二輪進攻的結局比第一輪好不了多少。視人命如草菅的人海戰術很快讓將士們喪失信心，甚至開始出現逃兵。

廉敖看著形勢逐漸惡化不得已親自上陣，道當其沖，帶領余下的沖向了敵營。由于前兩次差不多耗盡了所的機關，世事難料，叛黨也沒想到王軍會有這么多人。

這場殘烈的肉搏戰持續了整整一夜，翌日清晨，廉敖手刃最后一個亂黨。在尸堆上，余下的存活著仰天長嘯，為戰友的死去而哀號，也為自己堅強的生命怒吼。

勝利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城，王上自然是高興萬分，他的目地完美實現了，國家安全了，廉敖的勢力也損失得差不多了。

宰相薜明海也笑著向王道賀：“賀喜王上。國家在您洪福的庇佑下逃過此劫，微臣斗膽問圣上，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王大笑著說：“派人出城，遠迎廉公。”

薜明海搖搖頭，“圣上，不可。現在是您集中王權的最佳時期，趁廉軍受挫當即刻收回兵權，王您十五歲親政至今已有四年了，而兵權一直被廉敖操控，恕臣不敬，這樣的王上實在是名不副實啊！”

王問道：“那依公之見？”

薜明海笑笑；“確實應該派兵出城，不過不是迎接而是剿滅。廉敖掌權多年，在朝中爪牙眾多，必須徹底消滅已除后患。至于對外，則可宣稱是被殘余逆黨追擊至死的。”

王想了想有道理立刻下了令，他跟廉敖沒什么感情可言，下這種決定一點也不難。

這薜明海已是年近五十的小老頭，頭上禿頂，卻不是因為年紀，他這是少年禿。老人家說過，像他這種情況是壞心眼太多造成的。之前沒提過他是因為份量實在不夠，還輪不到他說話。而此刻他感覺隨著廉敖的倒下自己的時代要來了，他憋屈了太多年，現在是時候好好伸展伸展了。

廉敖帶著殘余部隊一步步往王城艱難地移動著，沿途的百姓因根本不知有叛亂一事，見這行人的穿著只當是因饑荒逃出的難民，有心善的百姓從自家拿出飯菜施與他們。廉敖死守著軍人的尊嚴寧死不食嗟來食，讓一群人陪著他餓著。

有將領勸道：“將軍，人家也是好心，我們吃一點吧！這樣熬著只怕不能活著抵達王城。”

廉敖咽了咽因饑餓而溢也的口水，威嚴地說道：“我們能從戰場上活下來怎會犧牲在這種小事上，今晚進林子打獵，我就不信不要飯能把我餓死。”

漆黑的森林今夜異常熱鬧，不時有黑影在各地涌動。

“有發現嗎？”廉敖拉住一個小兵問道。

“將軍，有。在前方應該有牛羊群一類的東西。”

廉敖吹了個口哨，原本四散行動的人群迅速集中到他周圍：“前方有大型獵物，大家準備行動。”

走了近一里遠也沒發現有什么動物，只有稀稀落落飛過的幾只鳥，廉敖問方才的小兵：“獵物在哪啊？”轉身才發現那個小兵不知去哪了，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妥，正要下令撤回原地。突然四周亮起火光，他還沒反應過來數不清的火箭就從四面八方向他們襲來。

他死前唯一說的一句話只是中箭時因疼痛而發出的那一聲“啊”。

他曾無數次設想到死時的情景，畢竟身為將士死是隨時會發生的事。設想中每一次都是死在戰場上，被敵人所傷，他在死前拼盡全力再殺了對方。絕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么窩囊，而且是死在自己人手中，死前他拔出了身上的箭，盡管夜模糊了一切，但哪怕只靠觸覺他也能識出那種熟悉的感覺，那種箭他用了一生。

數日后，噩耗傳到王宮。廉夫人聽到這消息一口氣沒接上就中踏上了追隨她夫君的路途。夕今得知這個消息，也不說話，只是哭，任人怎么勸也不管用。

王頒了詔書，追封廉敖為忠國公，也為他舉行了盛大的葬禮。

那幾日薜明海過得很辛苦，他是打心眼里高興，可還不能笑，得裝得跟廉敖是他親爹似的，眾人都看著呢！

喪事過了有些時日扣，夕今還是悶悶地，也不再蹦蹦跳跳的沖王上撒嬌，也不再找別人麻煩，每日都坐在屋里發呆，有時哭，有時笑，跟癡了一樣。王還是來看過她一次，終究他是罪魁禍首，打從他認識她起，見過她笑，見過她生氣，他都快忘了她也是尋思女子，也會流淚。

見了他，她站起來猛扎到他懷里，放聲大哭，重復說著：“我怎么辦？怎么辦？”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軟了，不在意曾被她壓著那么久，雖然不愛，但還是說了那句：“你還有我。”

男人的話靠不住，王說到底也是男人，說出這話沒多久一切都變了，此刻排山倒海的同情與憐憫并未持續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