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失儀，皇兄請多包涵。”

“坐吧。你身為當家主母，皇太弟妃，每天有操不完的心，偶爾失儀一次呢，倒也沒什么。”

周子淼的意思，不就是她失儀了么？周子清看她的眼神也不大友善了，為什么，她以為她可以忘了他，她當年做出那個抉擇之后，認為自己可以把他忘得一干二凈。可是這些年，她的人生，仍然是千絲萬縷與他糾纏在一起。每每哪怕只是他身邊的人發生了點什么，她的心都靜不下來。這段孽緣，要到何時才能結束？

旁邊一位叫王東科的將軍忍不住了，“皇上，臣還想看王妃娘娘表演個什么，請皇上快讓王妃娘娘準備吧。”這王東科三代將軍世襲，自己也是為大通抵御蠻夷數次，戰功赫赫，待遇已經和一個王爺無異。如此犯大不違地開口，也沒人敢說他半句。宋知微偷偷窺視他，坊間都說王東科暗暗依戀著宋凝，看來傳言果然是真。

“皇兄恕罪，妾身料理家事繁忙，許多年不曾在歌舞這些東西上費過功夫了，意庶妃今日為在座準備了一曲胡旋舞，還請皇上賞個臉面，準了她表演。”

周子淼看著周子清的方向，“讓她上來吧。聽說當年我這個弟弟可就是被她這胡旋舞迷得神魂顛倒，朕倒還真想看看這個庶妃跳得如何。”

胡旋，以節奏鮮明著稱。可惜，不管真假，她黃云意如今表現得實在是太愛出風頭，她既然非要在王府里許多人面前說她胡旋舞跳得有多好，那就別管她找周子淼換了今天的樂師。

一開始，還算正常。可惜兩段過后，她明顯感覺樂師不對勁，節奏愈發加快。她一連踩錯了幾個鼓點，但她還想拼命圓回來。宋知微就是利用了她這個心理，不管她是否真的只是表面上的蠻橫，她爭強好勝卻一定是真的。如果此時她肯停下，還勉強能給人意猶未盡的意味，只是她要硬跳下去，只會越跳越錯。黃云意本就不算漂亮，跳胡旋舞所需的艷麗的妝容不知是她用了多少人力才彌補上去。跳舞十分費體力，她又慌張，汗水已經把她的妝面弄得亂七八糟。總算呢，一支舞還是跳完整了，不過，這舞也只有完整可取了。

“還不退下，今天跳成了什么樣子。”宋凝呵斥。

“下去做什么，家宴而已，表演得不好也不打緊。意庶妃，坐著吧。”周子淼像看戲一樣看著準備留面子給黃云意的宋凝，宋凝，你不是一向最喜歡看別人的丑態嗎，怎么，這次還想維護人了，朕偏不讓你如愿。

黃云意這下真的叫一個如坐針氈，蘇綠痕突然起身“妾身呢，別無所長，就寫一首詩吧。”

弘于遞上宣紙，標準的簪花小楷字體，不過一句，他就笑了　“祿山胡旋迷君眼，兵過黃　河疑未反，

貴妃胡旋惑君心，死棄馬嵬念更深。側妃，字寫得不錯，只是這庶妃才剛剛跳了胡旋......”周子淼故意不說話了，傻子也知道，這詩就是蘇綠痕用來諷刺黃云意的，兩位妃子的斗爭，已經擺到明面上來了。

黃云意忍不住：“側妃姐姐，你可以說我剛才跳得不好，但是胡旋舞就連大通的幾位先皇后也極喜歡，怎么，姐姐還要把安祿山這樣的亂流與先皇后類比？”

“妾身絕無此意。”蘇綠痕根本不想與黃云意多費唇舌“我可沒那個膽子。妹妹，我也絕對沒拿你和那些小人作比較。胡旋舞自然好看，心思純凈的人跳起來明艷不可方物，只有摻雜著私心與欲望的人才會釀成慘劇，妹妹肯定不是那種人啊。”

黃云意知道她在諷刺自己，可看著周子清對她眼神的示意，她也不敢出口辯駁了。

氣氛有些緊張與不愉快，一段《漢宮秋月》卻像一陣春風一樣彈奏起來。宋知微垂下頭，她知道，這會兒的斗爭，暫且與她無關了。

《漢宮秋月》本為琵琶曲，改編成琴曲后，皇后琴技又高超，宋知微并不算多精通古琴　也聽得出是一等一的佳作。過分凄怨但又不失清冷，可是，在所有人都暫時放下自我沉醉于琴音的時候，周子淼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多少變化。

“阿寧的琴技可謂是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啊。”太后周坤親自扶起王寧。

“母后謬贊。”

和上一次私下見太后不一樣，這次的太后仍然是常服打扮，但明顯比上次的壓迫感與威嚴感強得多，難道這就是上位者獨有的氣質，或許，自己有一天也能登上這一步。宋知微并沒有覺得這個想法有任何的難為情，因為，這個想法并不是不切實際。

“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免了免了，哀家這個老婆子就是來湊個熱鬧。既然是家宴，也不用太守著規矩了。皇帝，皇后今天可是大放異彩，哀家準備賞她一盒玉女粉，皇帝可想好了。”

“母后都已經想好了。朕就不再賞皇后了，還有那么多人呢，總不能讓皇后一個人把好處占完吧。再說《漢宮秋月》是昭君因為見不到君王而產生哀怨所做的曲，氣氛過于哀怨，　今天家宴，其實是不大適合這首曲子的。”

“那么，皇上，琴曲千千萬萬，皇后為什么偏相中了這首，皇后，她也有她的無可奈何。”

“那么，就隨母后的愿吧，今晚就留在鳳儀宮。”

這就是女人的悲哀，自己的一生，一言，一行，統統都被男人掌控著。無論你貴為皇后太后，還是村婦妓女，大多數，都是男人的附庸。

之后又有幾位嬪妃王妃跳了幾支舞，不過都是中規中矩，一點掌聲外，也提不起人們多少興趣。

“子清，宋相是不是又把自己的女兒嫁出去了，你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宋家幾個女兒個個樣貌出挑，看來以后統統都得成為你的妃子。新嫁的那個是誰啊。朕看看。”

宋知微怯怯諾諾地行了萬福禮，旁邊周坤神色考究，若有所思。

“那么，作為皇太弟庶妃，才貌定要雙全，自己選個什么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