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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驚變(二)

  • 江湖舊事
  • 辛愚
  • 5477字
  • 2020-10-23 23:18:57

蘇、蕭二人一聽那唱諾的聲音便知來人功夫不弱,再一聽少林、武當的名宿齊至,更是齊齊變色。還未多想,書房的門便被撞開了,蘇流按著右肩、喘著粗氣撞了進來,一根透骨釘打得他肩頭一片血肉模糊,鮮血順著指縫不住滴下,蘇流握著單刀的手也在輕輕發顫。蘇澈原本想斥問蘇流為何如此慌張失矩,看到他傷重,斥責的話卻變成了關切:“流哥,怎么傷得如此厲害?且忍一忍,我先幫你將這透骨釘起出。”說著運指如風點了蘇流胸背幾處穴道,止住血流之勢,運掌在蘇流傷處側近一擊,那透骨釘便是受驚的小蛇一般,徑自從蘇流肩頭彈起激射而出,“奪”地一聲釘在了對面窗欞之上。蘇澈手下不停,從自己內袍下擺處扯了一幅布下來,牢牢扎在傷口處,見流血稍緩這才舒了一口氣。

蘇澈動作極快,不過兩三息工夫便已將傷口處置完畢,饒是如此,蘇流也不禁悶哼了幾聲,頭上滲出汗來。不待蘇澈包扎停當,蘇流便抽了一口氣開了口:“堡主,恕屬下無能,未能嚴守堡門。”

蘇澈揮揮手,嗯了一聲,盡力平靜道:“事已至此,遠非論及功過之時,先把情況詳細說說。”心中卻不住納悶:唐延堡的數丈高墻豈是一躍而過的?

卻聽蘇流喏了一聲繼續答道:“屬下方才帶著增派的人手方要上堡墻,便聽得堡門正被人打開。聽下面人報來,說是大爺晚歸,引了十余個士子朋友前來為小公子賀喜。大爺今日管著宴席,手里有堡主的令牌,值守的人望了望,隨大爺同來那些人俱是高冠長服,還有人背著琴、捧著簫,也不疑有他,便開了堡門。屬下心知不妥,帶人搶上去想要再閉住堡門,不想那十幾個士子甩開冠服便撲了上來,下手極是狠辣。為首之人使一把折扇,象是華山派的功夫,黑夜里看不清模樣。屬下一不留神便著了他的道,守門的堡丁也被他們傷了十余個,一時支撐不住只得退了下來。”說罷一臉羞慚地垂手而立,靜待蘇澈發落。

蘇澈聽完稟報暗暗抽了口涼氣,心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唐延堡的數丈高墻卻不及蘇淳那一張嘴……只是蘇淳便這唐延堡的主人,勾結外人夜奪堡門卻是為何?莫非,莫非是遭人挾持不得已而為之?”他心思轉了幾轉,臉上卻毫不動色,輕輕拍了拍蘇流背部寬慰道:“既是如此原怪不得你了。少林、武當俱是武林一脈,尤其是這華山與我唐延堡都在這關中道上,走動不少,怕是真想來討杯喜酒喝。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誤會,幾杯酒下肚怎么也解開了。來來來,頭前帶路,大開中門,一起去迎幾位高人。”話雖如此,蘇澈心下明白,對方一言不發,出手傷人,早不顧忌武林規矩和江湖道義,今日之事怕是難得善終。見蘇流已舉步出門,蘇澈壓低聲音對蕭索道:“大哥,躲是躲不過去了,不如隨兄弟一同會會武林同道,好言分辯一下。我等終又未做何欺心之事。說不得便斗上一斗,這江湖之上有時還是要靠拳頭說話的。”

蕭索面上也是帶著幾分憂色,道:“那便依兄弟所言吧。”言畢,挽著蘇澈的臂膀,兄弟二人一同向中庭行去。

二人行至中庭,見堡中二十八宿已結束停當,各引一干堡丁,各持兵刃布下一個防御的圈子。圈子正中,蘇儀早將袍服下擺塞在腰間,須發皆張,憑刀而立。老先生似是嫌兵器不夠趁手,一邊不住揮動手上的單刀,一邊口中還念念不休。蘇紇等一眾晚輩少年也手引弓箭來回走動,一副躍躍欲試地初生牛犢模樣,遠沒有二十八宿那些老江湖來得沉靜。更遠處則是十余名堡中雜役握著鋤頭、木锨之類的工具,遠遠立在廊下,不住鼓噪,以壯聲勢。再看對面,當先一人身著白色士子服,一柄折扇不合時宜地搖得風快,扇面飛舞之間那沾在白衣上的血點都連成了猩紅一片。在這人身后,密密匝匝排了二三百人,男女老少皆有,僧俗道丐齊全,各依服色不同分做了十余堆,想是隸屬不同門派。雙方數百人舉著火把將個若大庭院擠得滿滿當當,眼見一言不和之下便要血濺當場。

蘇澈眼見形勢緊張,也顧不得與蕭索商量,提一口氣,幾個起落便縱到自家隊列之前。先是點了點吊著臂膀仍居中指揮的蘇流道:“流哥,此間由我來應付,你且休息去吧。”頓了頓,知蘇流必不肯領命,又續道:“便帶些人手去花廳護著老夫人她們吧。”蘇流果然應了一聲,點選了二十余人回轉后院去了。

待蘇流離開,蘇澈側耳聽了聽路上并未有打斗攔截之聲,后院花廳也一無異狀。這才好整以瑕地整了整衣冠,沖對面認真地拱了拱手,唱了個肥諾道:“各位武林同道來得突然,蘇某未及遠迎,還請海涵、海涵。”言語之間神色平和,倒似方才對面眾人并不曾傷人奪門,而真是一群遠來做客的友人一般。蘇紇等年輕子弟聽了蘇澈話語,均各自不服,嗡地一聲便議論開了,惹得蘇儀老頭子在旁一頓低聲申斥。

對面那為首的的白衣人正是孟藻平,見蘇澈現身對答,終于停下了手中的扇子,合在掌中也抱了抱拳應道:“在下華山孟三,久仰蘇堡主大名,一直無緣識荊。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應對之時也足夠恭謙。接著,孟藻平將折扇在掌中一叩,不徐不急又道:“欣聞貴公子周歲大喜,在下不才,謹代華山一派為蘇堡主賀。少林、武當、泰山、昆侖、峨嵋、丐幫、嶗山、萬馬堂、清涼寺等武林執牛耳者也俱派門下長輩聯袂來賀。”說罷身子側過,伸手一引,將少林空音、空聞等各派頭領顯了出來。

在孟藻平答話之時,蘇澈便目光急掃,希望在對面人群中找出一兩個輩份高又與自己相熟之人出來敘話,只盼其居間斡旋,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和緩下來再細細分說。可一掃之下不禁大失所望,少林空音、空聞,武當靈虛,昆侖太和子,丐幫蔣大志等等,這些人自己都認得可不過是一面之緣,談不上交情。相反,諸派與自己相熟的人等一個也不曾瞅見,可見對方安排人手之時早已考慮過此節,一點轉圜的余地也不給自己留下。再想到那智凈、蔣大志之輩更上江湖上出名的性如烈火之輩,蘇澈的心下又是一沉,知道今日和談的機率又是小了幾分。不禁后悔未將長安幾大世家與江湖至交請來,不然也不至落了氣勢,便是逼也要逼得對方與自己坐下來講個理字。

不待蘇澈應答,空音已越眾而出,宣一聲佛號,從袖中掏出個小包袱來,置于掌中攤開,卻是一本《金剛經》和兩串小佛珠。只見空音雙手將掌中事物捧起道:“蘇施主,此佛珠雖是普通,卻是老衲掌門空默師弟與弊寺般若堂首座空癡師兄常年修行所用,必可化桀氣、避魔障,乃是少林寺對兩位小施主周歲之喜的一點心意。這本經書乃是空癡師兄托老衲帶與施主,并要老衲代言一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言畢,又宣一聲佛號,將東西交在蘇澈手上,又退了回去。蘇澈被空音的舉動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少林以掌門修行手珠相贈這是極重的禮物了,倒似真的有賀喜之意。但自己并未告知少林兒子周歲一事,這禮從何來?若真是賀喜為何又要奪門傷人?空癡是自己多年好友,送自己一本《金剛經》,要自己回頭是岸又做何解?難道真認定我蘇澈已入了魔障?

蘇澈還在尋思,武當靈虛也是上前奉上小劍兩柄,只看那古樸的劍鞘便知那劍年代久遠,絕非俗物。靈虛也是說了幾句恭喜的話語,又道蘇澈在武當的忘年交平虛師兄仍盼可與蘇澈一唔再論劍道。接著華山、昆侖、泰山等諸派人等也先后呈上禮物,與蘇澈客套兩句,只是這些門派的禮物就寒酸的多了,一看便知是臨時采買的,不過是些紙筆衣物之類,甚至有個江南巫山幫的竟然送了兩個壽桃,搞得蘇澈哭笑不得。

蘇澈著實被對方前倨后恭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了,心中暗自盤算了下,對面領頭人物中只有智凈禪師未曾過來說話,也未送上賀禮,不由得把目光投了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原來智凈也正圓睜雙目、大張鼻孔地瞪著自己,一見蘇澈望來,智凈將手中禪杖重重一頓,粗聲道:“有甚可看?便是看上一萬年,佛爺也不會往數典忘祖的人身上花一文錢!”說著上前跨了一步,虛指著孟藻平嚷道:“喂,依著你們的意思也賀得差不多了吧?江湖同道之誼也顧得差不多了吧?該進正題了吧?難不成禮完就要兵了?”配合著言語,智凈的禪杖也嘩啦啦一陣亂響,引得對面唐延堡眾人各自警覺,稍稍緩和一點的氣氛又緊張起來。

聽見智凈呼喝,孟藻平不由臉色一沉,卻也不去理會他,輕咳一聲,徑直對蘇澈言道:“蘇堡主,今日大喜之日,我等原是不速之客,送些小玩意給二位侄兒也是應該的。眼下卻是有件大事要與堡主相商。待有個滿意的結果出來,我等少不了要討杯喜酒的。”

智凈向前一跨步,便將隱在他胖大身子后的一個人露了出來。蘇澈看得分明,正是自家大兄蘇淳。一眼望去,蘇淳身上并無傷痕綁縛,也不象被點了穴道,只是靜靜立在那里,神情卻透著幾分古怪。

蘇澈耳聽孟藻平有大事商量,不由皺了皺眉道:“孟大俠客氣了,不知有何大事要勞動這么多江湖朋友大費周折?”卻把那大俠、大事、大費周折幾個大字咬得極重。

孟藻平聽出蘇澈暗諷之意,也皺起了眉頭道:“蘇堡主明人不做暗事。我等到來之事早有尊府探子所知,堡主當真不知我等所為何來?我等未曾一路綴行而至,便是給了堡主思量的時間。”孟藻平一路行來,早著人細細查探,卻沒發現陳二蹤跡,料是已到唐延堡報信,故而有此一問。

蘇澈不亢不卑答道:“探子不曾有,朋友倒有幾個。”接著話鋒一轉道:“你若綴行而至怕也難得如此悠閑。須知我這堡子對朋友有好酒,對那不速之客也有硬弩伺候。”孟藻平一問,蘇澈立時想起陳二中毒后委迷這態,心下發恨,因此也答得不善。

孟藻平臉上一紅,旋即又道:“堡主好犀利的言辭。孟某不繞彎子了,我且問你,尊府上可有北胡來人?”

蘇澈想也不想便道:“正是我義兄自北地而來,來喝他兩個義子的慶生酒!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孟藻平干笑一聲道:“你可知你這義兄乃是北胡奸細?”

蘇澈知道孟藻平早晚會有這么一句,但一聽他說出還是不禁怒火中燒,一字一頓道:“華山孟三也是響當當的名號,莫做這中傷之事!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

“證據?”孟藻平冷笑一聲道:“閣下的義兄甫一入關便在右北平境內斬殺守備馬三寶,傷其屬下官兵計二十三人。嘖嘖,正六品的命官,便是朝庭要問罪也要呈當今圣上御覽方可圈決,卻被尊兄一刀斬了……不是敵國奸細哪來這般大膽!”

孟藻平的一番話驚出蘇澈一身冷汗,忽省起日前蕭索曾提到在右北平遇到些小麻煩,自己也未放在心上,卻不想這麻煩可當真不小。轉念一想,自家義兄不似莽撞之人,莫非另有隱情?不由得想回身問問蕭索事情因果,還未開口,忽聽得身后已有人高聲呼喝起來:“兀那賊廝鳥,莫要血口噴人!”蘇澈聽講話之人言語粗鄙,口音也不熟悉,微微側目觀瞧,正是一葛衣大漢正戟指高喝,看衣著知是蕭索手下之人,料他必有說法,卻不喜他口帶臟字,更怕罵得過甚會引發武斗,低聲說了句:“這位大哥,只據實而言便是,切莫出傷人之語。”并向孟藻平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孟藻平受了蘇澈一禮,把眼白向上翻翻,顯然心中不爽到了極點,但卻極力要保持風度,也不去阻止那葛衣大漢出言。

那葛衣大漢沖著四下團團施了一禮道:“在下臧碩,乃是蕭爺長隨。聽人掐頭去尾地所言不盡不實,一時氣極這才出口無狀,對面的各位爺莫和小人計較。”頓了一頓,臧碩繼續道:“上個月二十三日,我們兄弟幾個隨爺剛入了關,因道路不熟錯過了宿頭。問過鄉農知距右北平已不遠,爺便令我等再加緊趕一趕,到右北平再投宿。不想行至一處山腳,對面發一聲喊,涌出二三十騎來,個個黑布蒙面,高叫著‘留下買路錢’便弓箭齊發,各舉刀槍殺了過來,一副馬賊作派。我等措不及防,便有兩個兄弟受了傷,小的肋下也中了一箭。我等被逼無奈之下倉促應戰,正是小的一刀斬了那為首之人,余下之人沒有首領便一潰而散。我家爺看出我中的那箭乃是弩機所發,這弩機原是軍中管制之物,不似尋常馬賊所有之物,喝令我等對剩余匪人圍而不殲,逐一制下之后,細細盤問這才知道這劫道之人原是右北平守備府的官兵所扮!這些官兵食朝庭俸祿,不思靖邊保民,卻自甘為賊,我等為保命而反抗有何過錯?若不是我家蕭爺仁慈,放了那剩余之人,恐怕便不是傷二十三人那么簡單了。”說著,臧碩褪下衣衫露下肋下之傷,稍稍有些閱歷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傷較尋常箭傷更大更深,確是弩箭所傷無疑。如今朝綱不振,北疆不靖,邊軍軍紀松馳,學著那胡人打草谷的架勢換裝劫掠百姓,甚至殺良冒功之事江湖上早有耳聞,聽臧碩這么一說,倒有大半的人信了他的說法。泰山、昆侖等江湖人士大多是孟藻平飛鴿傳說約來,只知是來索拿北胡奸細,具體事由卻知道地不甚明了,此刻已有人在悄聲議論來得是不是冒失了些。

蘇澈聽那臧碩說的分明,絲毫不似外表那般粗豪,心中暗贊蕭索御下有方。得知了事情原委后,心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雖然斬殺朝庭命官不是小事,但畢竟事出有因,憑著蘇家在長安的人脈,再使上一些錢財,就是官府來查問也不難解決。

馬行云聽得周遭之人低聲議論,不由急道:“那馬三寶原是我萬馬堂支系,正經的武舉出身,怎會去剪徑劫道?”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周圍便有人失笑出聲。因為這萬馬堂本身便沒少干那劫掠之事,只是他們行事多在胡境之內,劫得也是胡人貴族,卻從不對漢人下手,是以江湖也未將萬馬堂歸入綠林道,倒還有人贊萬馬堂是抗胡英雄。但馬行云說馬三寶是萬馬堂的人便不會劫掠就太沒說服力了,早有人心中暗道,雖是支系卻家學淵源哪。

孟藻平輕咳幾聲,止住身后議論,亢聲道:“我怎知不是那馬守備曉得你們原是胡人奸細,故而發兵圍剿,卻被你等斬殺?”這一問極有道理,孟藻平身后江湖豪客們不由紛紛點頭。

臧碩卻不慌不忙道:“眾位英雄,右北平守備府有府兵三千,既是發兵圍剿,為何不多遣人馬,卻只著二三十人出戰?我等若是奸細又怎會留下活口將那二十余人放還?我家蕭爺早知會有麻煩,放歸那二十余人時已讓他們寫下伏狀,計千總以下二十三人畫押,將事情經過寫的明了,這伏狀孟大俠可要看看?右北平一事官家都未發下捕文,不知孟大俠如何知曉?”說著眾懷中取出一張疊得平整的張紙抖開,遠遠看去上面猩紅指印一片,想來必是那伏狀了。這臧碩取出伏狀時,帶出一方白布落于腳邊,但眾人目光都聚集在那伏狀上,一時卻也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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