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老大被自己的猜想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只是礙于龍三在旁邊，擺擺手，強作鎮定道：“沒事兒。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兒，自己嚇到自己了。”

說著，他就坐回了地上，雙手抱頭，埋首于雙膝間，龍三想看他是什么表情都看不到。

龍三心中覺得不妥，關切問道：“寒老大，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難處，你只管說出來，我龍三赴湯蹈火定會為你擺平的。”

寒老大沒說話，抱著頭靜靜想了半晌，才緩緩抬頭，湊到龍三身邊，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龍三，不用擔心。你我暫時是安全的，找個機會，你就離開這里吧！”

讓他離開？

龍三不禁挑眉，身子往后仰過去，“寒老大，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要帶走你，還是綽綽有余的。”

寒老大搖搖頭，一臉的高深莫測，“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有預感，此次葉勛瀾和厲染會忙得顧不上我們，你本來就不在葉勛瀾的算計范圍內，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趕緊離開。以后，也不要輕易就攙和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來了。”

“那你們怎么辦？”

“估計不久，這里就會亂起來了。到時候，我正好可以趁機去找老五老六和小十六，順利的話，應該會很快就離開這里的。你不用擔心。”

龍三看著他，若有所思。

很明顯，寒老大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關鍵線索。他不會去問，可也不能就這么灰溜溜地做了逃兵的。

他垂下眼，低聲道：“寒老大，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與你們并肩作戰了？”

寒老大怔了怔，隨之反駁他，“龍三，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兩年來，雖然沒機會去找你，可兄弟們都在念著你想著你。你和老五他們一樣，都是在我手下慢慢長大起來的，你的秉性我也很清楚。之所以讓你提前離開，只是覺得以你的身份不該參與到此事中來。不然，你又要如何去跟慕容恩交代？”

龍三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嫌棄他，他就沒有拋棄寒老大等人獨自離開的理由。

“連不連累，這并不要緊。慕容將軍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要我在他面前說清楚來龍去脈，他就不會抓著我不放的。更何況，如果我提前走了，你和老五他們怎么辦？”

他指了指寒老大的心口，關切道：“你現在還有傷在身，不宜大動干戈，待會兒要怎么去救老五他們？倒不如讓我跟著，彼此也有個照應。”

寒老大豈會不知其中的道理。倘若沒有龍三，他估計還被葉勛瀾控制著，不得脫身，算起來，他還欠了龍三很大一個人情了！

龍三倒是不在乎，對于他來講，只要能夠打擊到葉勛瀾，他絕對會不遺余力地去制造麻煩。幸好現在葉勛瀾還對他有些顧忌，若是再不在這里橫行一下，他心里都覺得過不去。

而這邊，葉勛瀾正和厲染并肩而行。他們走得不快，夜風吹過頭頂上空，莫名帶來了一絲涼意。

本來是去接齊凌的，可厲染走著走著，忽然就生出了一絲感慨，“勛瀾，你我有多久沒一起好好聊聊了？”

葉勛瀾怔了怔，許是為他口中的感慨所影響，本來焦躁的心也慢慢沉靜下來，頗為感慨道：“算起來，應該有兩年了。兩年前，你我正處于人生的大轉折上，誰都顧及不了誰，更別提像現在這樣好好聊聊了。”

厲染點點頭，的確，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后，彼此都伺機而動，緊緊抓住每一個出現在眼前的機會，不計一切手段往上爬。那是個不成功便成仁的時期，每日費盡心思驚惶不定，生怕突然冒出個意外，不僅使自己的努力付諸流水，甚至還會丟掉性命。

那樣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很久，又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各自走到了這里，也分別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正因為這些東西來之不易，一旦面臨著抉擇時，誰都會下意識去考慮是否會損害自身的利益。

厲染知道這些道理，他想，葉勛瀾肯定也深有體會。秉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想法，他斟酌再三后，終于開口，“勛瀾，你說，五皇子來這里，所為何事？”

“我怎么會知道？”葉勛瀾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抬頭看著那片廣袤的蒼穹，不遠處繁星點點，恍若珠灑玉盤，美輪美奐。

厲染將信將疑，“你不知道他為何而來，卻知道他會來？”

葉勛瀾吐出一口郁氣，想起齊凌這個人，滿腹的憋屈和郁悶，“我只是想到他會來這里，但是至于是什么原因，的確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最近瀘州城出了幾件事兒，都與陳靖那人有關，說不定他就是查線索查到這里來的。這事兒，誰能說得準呢？”

厲染也聽說過這幾日瀘州城的命案，從他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整個事情透露著一絲古怪。陳靖死得好巧不巧，卻又把王匡昀給牽扯了進去，乍一看兩個平日里不對盤的人心懷怨懟一人想要報復另一人，似乎也很合理。只是，仔細想想，事情就又不是那么簡單了。

太正常的案情往往就不正常。

“你知道陳靖的死是怎么回事兒？”厲染在軍中生活多年，縱然對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并不熟悉，也能猜想出其中的貓膩，那么，以五皇子的精明頭腦，想必更能猜得出來吧？

葉勛瀾搖搖頭，笑得無害，“我怎么會知道？這話，你得去問陳靖啊！”

厲染碰了一鼻子灰，難得沒有氣惱，瞥了他一眼，涼涼道：“兩年多沒見，你真的是越來越大膽了。今夜之事，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下。不要一時沖動壞了事兒，也將自己置于危險境地。畢竟，對方不是普通的某個人，而是人稱反復無常的皇家子弟齊凌，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意已決，你也不用再規勸我。”葉勛瀾舉手打斷了他的話，“或許有人需要好好考慮，但那個人不是我，應該是你。厲染，你我多年兄弟，這點忙你幫不幫？”

厲染沒辦法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這不是在開玩笑，稍不注意就會前功盡棄，甚至會招惹上齊凌。

據說，那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跟齊凌本就沒有什么恩怨糾葛，若是為了一點點的情分而將自己的前途賠進去，著實是得不償失。

可葉勛瀾卻像是看不出他的為難般，依舊緊緊盯著他，直把他看得頭皮發麻，不得已只能先敷衍應下。

接下來，兩人無話。

在快要走到中軍帳時，葉勛瀾忽然停下了腳步，跟厲染道了句抱歉。

厲染直覺不好，果不其然就聽到葉勛瀾說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見五皇子。今夜之事，就要拜托你了。”

“你去哪里？”厲染不覺得他會臨陣脫逃，可突然來這么一出，也著實考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不免有些惴惴不安，齊凌的大名只在茶館酒肆的傳聞里聽說過，并不曾見過本人，更沒有與之交過手，若是葉勛瀾不在，那么……

許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葉勛瀾隨之道：“今夜的事兒，單憑你我兩人，肯定不足以做到極致。只是，你也該清楚，總要有人去拖住五皇子，也總要有人去做別的準備。左思右想之下，我覺得還是我去做這個準備比較妥當。”

厲染也深以為然，畢竟是葉勛瀾出的點子，肯定需要他全程準備。如此安排，似乎也無可厚非。

可不知為何，厲染心中卻充滿了不安，在葉勛瀾還沒離開前，又一次勸他，“勛瀾，你要想清楚，此事非同尋常，你若是做了，恐怕就徹底招惹上五皇子了，將來前途好壞，可是會受到一定的影響的。”

葉勛瀾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只是他與齊凌的糾葛已經存在，想要解除此間誤會已經不可能了。既如此，還不如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待將來需要算賬時，一并清算。他說了幾句話聊做安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里。

厲染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想到中軍帳里還坐著個爺，額頭青筋直跳，嘆了口氣后，終于還是認命地往中軍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