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沐書夜不理解她為何會如此震驚。但凡是有心去查探的人，都不會不知道他的過去。以慕容恩的行事作風，在決定接受并提拔龍三時，肯定已經將這些細節都打聽得一清二楚了。慕容英作為慕容恩的女兒，又跟龍三相處了這么久，居然還不清楚這一段往事？

“慕容小姐，你不要告訴我，連我這個外人都懂得的事情，你到現在才曉得吧？”

如果真是這樣，沐書夜覺得有必要好好去查探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了。

慕容英聽她這么說，當下收回了心中的震驚之情，像是要遮掩什么般扭過頭，含糊其辭，“哦，是我糊涂了。既然龍三是昔日定國將軍的得力手下，那么會有這樣的舉動，也說得過……”

她忽然就住了口，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般定在了原地，片刻后，卻見她猛地抓住沐書夜的手臂，雙眼里迸射出極致的激動，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在劇烈顫抖著，為自己即將出口的那一句確認之語，“你……你之所以認識龍三，是不是因為你是……你是……”

眼見她連說話也不利索了，沐書夜不禁長嘆一句。不用想都知道，慕容英肯定又鉆入她是葉輕塵的牛角尖里了。雖說她本身就是葉輕塵，可她根本就沒有承認，慕容英時不時來這么一出或試探或真情流露，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慕容小姐，我不知道我剛才的話讓你誤會了什么。”沐書夜覺得她快要失去耐心了，一遍又一遍地解釋這個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我想，這其中必然有什么誤會。之所以知道龍三是昔日定國將軍的得力部下，純粹要感謝左都督府里的佘姨娘。想必你也聽說過，佘姨娘是個傳奇人物，想要知道這些事情，應該沒有什么難度的。”

這一番話，仿佛一盆冷水，直接倒在了慕容英的頭上。她終于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片刻的怔愣后，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么好笑的錯誤。

一時間，她的神色有些尷尬，悻悻然地松開沐書夜的手臂，低頭道歉：“很抱歉。方才是我失態了。我以為你會是那個人的……請你見諒……沐四小姐……”

沐書夜心中感慨，經慕容英這么一鬧，也來不及深究對方過分關注此次事情的動機，柔聲寬慰了幾句后，便不再理會，是以并沒有看到慕容英轉頭時自眼角斜曳出的精光。

龍三拖著傷了元氣的寒老大在一堆士兵里穿行，得了厲染的吩咐，那些士兵并沒有客氣，可也沒下多大的狠手，哪怕龍三和寒老大一招殺一人，對方也依舊不傷害他們分毫，似乎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把他們留下來。

發現了這個缺口，龍三動起手來更加肆無忌憚，不一會兒便被鮮血濺了半邊臉頰，所到之處，便會開出一條路來。

厲染負手站在人群外，看著被圍困的龍三依舊囂張狂妄，劍眉微挑，沖葉勛瀾道：“勛瀾，這都過去那么長時間了，五皇子還沒出現，估計也不會來了吧？那龍三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若是繼續這樣忍讓下去，我這大營里士兵的性命估計也不用要了。你不覺得心疼，我可還心疼著呢！”

葉勛瀾眼里也閃過一絲不耐，轉身看了看身后，絲毫沒有動靜，心下一冷，揉了揉眉心，不愿意讓厲染看到他的失望，“既如此，那就隨你的……”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身后響起一陣混亂而沉重的腳步聲，當即轉身看過去，卻見一名士兵持槍快步跑向他們。他倆互相對視了一眼，一人神色復雜，一人驟然放松，皆等待著那名士兵的跑近。

“啟稟將軍，五皇子來訪，此刻已經到了轅門了。”

厲染下意識就去看葉勛瀾，卻見葉勛瀾沖他揚眉輕笑，怎么看都透露著一股陰謀算計的味道。他握了握拳，揮退了那名士兵，“你跟我一起去？”

“我身份特殊，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里。”葉勛瀾笑盈盈地看著他，待瞧見他那不好的臉色時，連忙話鋒一轉，看向了那混亂的場面，“既然五皇子來了，該做的戲，還是要做完的。這些人，就暫且放到一邊吧。”

厲染心中無比郁悶，陪著葉勛瀾胡鬧了一晚上，終于等來了一尊高貴的煞神，想想都無比憋屈。這輩子，只見過別人對麻煩避之不及的，還沒見過主動等麻煩上身的。他是瘋了才會陪葉勛瀾在這里亂來。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吩咐那士兵先將齊凌迎進中軍帳，而后又扯過葉勛瀾的衣服就走了出去，只給身后的士兵們留下了低沉帶怒的命令，“都停下來。好好看著這幾個人。若是被他們跑了，在這里的人全部處斬。”

龍三舉起的大刀還在半空中，卻見對面那些人已經停下了與他們纏斗的動作，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是怎么了？”龍三的大刀在空中晃了幾晃，終于還是垂到了腰側，滿腹疑惑地看向寒老大，“說走就走，說停就停，這是把我們當成什么了？寒老大，你說是不是？”

寒老大沒點頭也沒搖頭，眸光深邃凝視著前方，隱約還能看到葉勛瀾和厲染并建離去的身影。瞧這陣仗，估計是某個大人物過來了。

他的大小姐，應該還是安然無恙的吧！

知道葉勛瀾和厲染暫時顧不上他們，寒老大崩了半天的神經終于也松懈下來，當下一屁股坐下，喘了口粗氣，“先不用理會他們。既然對咱們無害，咱們就先看著，走一步算一步。你剛才沒看到那架勢，好像是有什么人過來了。指不定他們比咱們更頭疼呢！”

“你知道是什么人？”龍三也學他的樣子，撩起衣擺，不管不顧地坐下。地面鋪滿了砂礫，乍一坐上去，還是有些硌得慌，他左右扭動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坐定。更難得的是，他居然什么都沒有抱怨。

寒老大抱著膝蓋低著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起地上的砂礫，好一會兒才回答他，“你忘記了，瀘州城里，可還有個大人物！”

龍三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不過，這大晚上的，五皇子來這里做什么？”

“五皇子來這里，自然有他的理由，咱們無權去干涉。那些明里暗里的小心思，咱們仔細兜在懷里就好，不要隨意泄露出來。”

龍三連忙點點頭，那向來盛滿了譏誚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一閃而過。

今夜他隨慕容英出來，本意是想去找沐書夜，只是沒想到牽扯進葉勛瀾的陰謀中，并讓他重新遇見了昔日的兄弟。不得不說，這事情的發展走向，讓他感到分外意外。

可經過這短暫的相處，龍三也看出來了，寒老大的脾性，兩年來都沒有什么大的變化。這個老大哥，依舊老實厚重，在面對著葉勛瀾的無禮和居心叵測時，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穩重，就連方才勸他不要輕舉妄動的一番話，字字句句間也滿是人生大智慧。

在他面前，龍三感覺自己成了聽人教誨的小孩兒，少了那些乖張取巧，多了幾分難得的懂事與聽話。

其實，寒老大并不是在想什么人生大智慧，現在他的腦子里滿是剛才葉勛瀾和厲染離去時的背影。若是他猜得不錯，來者當真是五皇子齊凌，那么大小姐會不會也跟隨而來？

潛意識里，他覺得不可能。既然剛才在營帳里沒等到大小姐，說明她已經提前知道了葉勛瀾的意圖，并不會貿貿然進了葉勛瀾的圈套。他不知道大小姐從何得知了葉勛瀾的真正目的，可莫名地，他就是相信大小姐會有這樣的本事。

可正如龍三所疑惑的一樣，齊凌又怎么會來這里？

他總覺得，在葉勛瀾和龍三打起來之后，發生的事情都透露著一股古怪。這古怪，不僅僅是出在這件事兒上，還是在參與進來的這些人身上，如厲染、葉勛瀾，甚至是龍三、老五、老六和小十六。

以他對邊關將士的了解，要對付他這么幾個人，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然而，結果卻是，他們被人重重圍困，受傷的卻是營中的士兵。他不禁有些懷疑，厲染在這件事兒中所做的動作。

厲染是要故意讓著他們，還是要做什么？

甚至，以葉勛瀾那么注重效果想要達成他的目的的人，都可以作壁上觀不疾不徐，對厲染手下的士兵持以近乎“寬容”的態度，不能不讓人心生疑惑。

怎么看，葉勛瀾和厲染這兩人的姿態，不像是在抓捕他們，反倒是像等待著什么。

然而，在等著什么呢？

寒老大閉上眼，靜心思考著，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過濾掉那些可能，忽然腦中白光一閃，一個不敢想象的可能猛地跳了出來，直把他驚得從地上彈跳起來。

“怎么可能？”他脫口而出，卻也把龍三嚇了一跳，“寒老大，你在說什么？什么可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