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二為難地看著她，腦中思緒極其煩亂，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沒有想出好的辦法，不由得悶悶道：“大小姐，事情或許有些不妙。”

“怎么？葉勛瀾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沐書夜似乎并不意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看你這風塵仆仆的，還是趕緊坐下歇會兒。天大的事兒，也不急在這一時。”

鳳二依言坐下，又給自己倒了幾杯茶，兀自平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看向沐書夜，“大小姐南邊傳來消息，葉勛瀾這小人的動機不純啊！”

沐書夜不動聲色地揚眉，她當然知道葉勛瀾動機不純，不然他會自愿拋下京城的安逸去接下那個燙手山芋么？

短暫的情緒調整后，她也大大方方地坐在鳳二對面，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不痛不癢道：“如何動機不純，你詳細說來。”

鳳二連忙點頭，自從知道葉勛瀾的真面目后，他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派出以前將軍身邊僅存的高手去監視葉勛瀾的一舉一動。而且他已經跟南邊的兄弟們打好招呼，一旦是葉勛瀾前往，一定要格外“配合”他。

而如他所想，葉勛瀾剛到了那里，第一時間去查看了旱災災情，又走訪了好多家情況較為嚴重的百姓，回到當地府衙與之商討了一番，將前期基本的應對之策確定后，才連夜去看望南邊的兄弟們。

這一切，似乎沒有什么異常，只是據可靠消息傳來，當晚葉勛瀾就對他們提到了不建議他們回京的想法。

自從將軍離開人世，幾乎所有的下屬都會收到朝廷或地方府衙不同程度的打壓。而為了能夠重新執掌大權，不少人更是臥薪嘗膽上陣殺敵，建功勛成大業，甚至還將入駐京城集權中心作為了奮斗的目標。

葉勛瀾提出這個想法，自然在一眾兄弟里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很多人對他的動機提出了質疑。

“后來呢？”沐書夜雖然不大懂為何葉勛瀾要這么做，可以她對他的了解，這個人肯定不會做無用之功，敢冒著被人質疑的風險提出這個建議，只怕事情也真的沒有那么簡單。

鳳二神色無比凝重道：“其他人自然是不同意的，非要葉勛瀾這小子給個解釋。據說，當時葉勛瀾給出的解釋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就連他稍微有點動作都會被當今皇上及其他朝臣防備，若是其他人在這個時候涌入京城，就怕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還會不小心觸碰皇上的霉頭，白白浪費了那些拿命搏來的軍功。更何況，京城中已經有不少軍中兄弟了，其他人還不如先守在邊關，待過了皇上壽辰，再做打算。”

提到這個，鳳二還是很怨恨。這個葉勛瀾，簡直是出乎他意料的狡猾，一番話有理有據，甚至他還成了對方舉例的對象，不少人聽葉勛瀾提到他，竟也同意了此人的說法。想到自己無意中成了葉勛瀾利用的棋子，他心里別提有多憋屈了。

沐書夜無暇顧及他的小情緒，徑自問道：“難道就沒有人同意的？”

“有！怎么沒有！”鳳二的火氣似乎更大了些，想起這些兔崽子又是好一番惱火，“大小姐，這是最糟糕的情況。在葉勛瀾那小子提出所謂的建議后，不同意的人還是少數，絕大部分人都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我擔心，這些人已經……已經被葉勛瀾那小子給收買了。”

沐書夜絲毫不感到意外，葉勛瀾既然出手了，肯定集就會有所收獲，更何況他已經籌謀了兩年多，得到這么多人的支持，并不會太意外。只是，這樣的結果，到底還是有些寒心的。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葉勛瀾的目的是什么，可經此一事后，她心頭的某些猜測也逐漸浮上了心頭。或許，葉勛瀾的目的單純在于邊關的那些兄弟，而她一直以來都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了。

只不過，葉勛瀾為何要算計了兩年，只為了收買人心？他難道不清楚，這些人心里忠于她爹的并不少，一旦出現了意外的情況，例如她重生而來，就存在著很大的變數？

還是說，葉勛瀾篤定他能收服這些人，并能為他所用？

“回頭你找個可靠的人，把這些同意葉勛瀾提議的人記錄下來，謄抄一份名單給我。記住，一定要是可靠的！”沐書夜再三強調，想了想，又繼續道，“不管葉勛瀾是什么目的，總歸不會讓你們自尋死路。如果沒有我這個意外，憑借他在我爹面前的身份和地位，想必也能籠絡到一些立場不堅定的人。但是如今我回來了，該屬于我的就一定不能給他奪走了。”

鳳二忙不迭點頭，“大小姐，我理解您的意思。不過，目前我們該怎么辦？”

沐書夜忽然就笑了，這一笑，恍若昏暗夜色里忽然綻開的曇花，亮麗鮮妍，驚艷了無數生靈，鳳二看得有些癡了，直到那笑收了起來，光芒盡斂，他才恍惚回神，伸手按住胸口劇烈跳動的位置，低下頭，兀自平復著此刻的異樣情緒。

沐書夜瞥了他一眼，忽而正色道：“咱們什么都不用做。我總覺得，葉勛瀾南下的目的還不止這些，橫豎他也不知道我在暗中觀察著他的一切，不如以靜制動，看看他還要出什么大招。鳳二哥，你那邊也給我盯緊點，既不要引起他的懷疑，也不要放過他的一舉一動。如果可以，最好能將他所見之人的身份都記錄下來，或許將來能派得上用場。”

鳳二連忙點頭應是，姑且讓葉勛瀾那小子蹦達著，待時機一到，他們總會奪回那些失去的。

“龍三那里可有什么消息傳來？”自從上次得知龍三被拉去操練后，沐書夜整個人便輕松了許多，至少在短期之內，龍三這個麻煩精會比較安分點了。

鳳二與龍三同在一處，只是因為陳年舊事仍舊擱在彼此心里，見面多少有些別扭，也不如以往那班熟稔了。想起龍三曾經問過他，關于那次合作的結果，他也只是敷衍說要去問問大小姐。

畢竟，如今大小姐的身份特殊，對佘姨娘和云貴妃的關系到底知道多少，他心里也沒譜兒。龍三似乎也知道他做不了主，玩笑著問了幾句，便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沐書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道：“你做得很對。如果他再問起此事，你就直接你不知道，他要想知道，不如讓他來問我。”

鳳二點頭，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她，試探著開口：“大小姐，關于云貴妃與佘姨娘的關系，您知不知道啊？”

“不知。”

鳳二被嚇了一跳，“您不知道，那如何給龍三答復？”

“他不是還沒問我么？等他親自來問也了，估計我也查出來了。你急什么？”沐書夜擺擺手，神色里隱藏著一抹倦怠，“鳳二哥，你幫我去查查，五皇子齊凌最近可有出宮？如果有，盡量把他的行蹤告訴我吧！”

鳳二有些不解，可看她的意思，也不會直接告訴他，便也暗自藏下心頭的疑問，畢恭畢敬道：“如果我知道了五皇子的行蹤，要如何通知您？”

“不管你知不知道，今晚就去左都督府，給我個結果！”

鳳二連忙應是，見她沒有其他的事情了，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沐書夜沒有立即回府的心思。成為了“沐書夜”后，很大程度上要待在后院里，這意味著很多上輩子的葉輕塵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到了這輩子沐書夜就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達成。

一開始，她極其不適應，甚至有想過離家出走，徹底斷了與左都督府的聯系。后來查到沐書韻和沐擎天甚至是佘姨娘皆與兩年前將軍府的命案有著不可分割的干系，再三考慮后，還是決定了留在府中。

畢竟，“沐書夜”這個身份，有利也有弊，她想要查出最基本的情況，沒有哪個地方會比留在左都督府更合適。

只不過，從如今的局勢來看，除非沐擎天被整垮了，佘姨娘和云貴妃的關系出現裂縫，她才有機可乘。雖然這個想法有些無恥，可以她目前的能力和本事，想要做到也并非那么容易。

如果能表明她就是葉輕塵，那就好了。

如此一來，慕容英會自動站到她的戰線上，龍三或許也會將兩年前的事兒全盤托出，如果幸運點，還可以從佘姨娘身上找尋到些許的蛛絲馬跡。

可關鍵是她不能表明她的身份……

沐書夜煩躁地捋起額前的頭發，雙目緊閉眉頭緊鎖，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襲上心頭。從來沒有哪一刻會如此刻這般讓她感到無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沐書夜重新抬起頭來，看了看日頭，覺得差不多了，才起身離開了雅間。

走在長廊上，沐書夜依舊有些心不在焉，在經過一間雅間時，房門倏地打開，她懵懂回頭，卻被一只手拉到了房里，當下一驚，連忙出手防衛起來。

雅間里有些昏暗，珠簾晃動長幔輕舞，沐書夜微微瞇起眼，與背光的人交手幾招，一旋身站在了離房門一步的地方，見對方也停止了動作，默默松了一口氣。

沐書夜渾身戒備，如水般清亮的雙眸緊緊盯著前方那人的動靜，眼角仍不忘記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可是很快她就會發現，對方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徑自盯著她，兩道不可忽視的視線如影隨形，直把她盯得頭皮發麻。

沐書夜沒有從這個人身上察覺到惡意，也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慢慢往后退了一步，雙手后撐，眼看就能觸碰到門栓，耳邊卻傳來了一道熟悉的笑聲。

這笑聲，低沉而有磁性，仿佛帶著一種莫名的魔力，在此刻穿透她的耳膜，教她緊繃的情緒倏地放松下來，驀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那個人，“五殿下，裝神弄鬼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