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那咱們現在……”沐書顏隱約猜出了什么，可礙于沐書韻的臉色不是很好，她也沒敢自作主張。

沐書夜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三個人，一副“我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們為何還不走”的模樣，直把沐書情看得無比憋屈，當下拂袖而去，“大姐，我可先走了。橫豎待在這里也沒意思，這個破地方，請我我都不來的！”

沐書顏有些尷尬，尤其沐書夜還以那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一時也跟著起身，語氣溫和道：“大姐，咱們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要不還是先回去吧？既然四妹已經表明，之前的一切皆是一場誤會，那么想必將來也不會再有什么不妥當的行為。咱們不如先回去，若是再有什么問題，日后再說！想必，四妹也不會嫌我們麻煩的，對吧？”

沐書夜笑了笑，不置可否。

沐書韻見狀，心中像是堵著一塊大石頭，驀地沉甸甸的。這一次“登門拜訪”，她不小心成全了沐書夜，心中不是沒有悔恨。可要她死纏爛打出爾反爾，那又是堅決不可能的事情。直到離開，胸口的那股郁氣一直都沒能平息下去。

送走了沐書韻等人，沐書夜連忙回房更衣，從院子的角門里偷溜了出去。自從佘姨娘命身邊的嬤嬤時刻注意她的行蹤后，她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從正門出去，也是偶然間發現了所住院落的東北角落里有個隱蔽的角門，方便了她的私下行動。

平常只要將房門關上，尋個沒人的時候偷偷跑到角門處，一般都不會被人發覺。而且，她之所以敢這么做，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佘姨娘從不輕易踏出房門，是以她也越發有恃無恐起來。

可當她穿著一身男子衣袍，鬼鬼祟祟地溜到角門處時，身后已經響起了混亂的腳步聲，她眉尖微蹙，轉過身一看，卻見佘姨娘在丫鬟的攙扶下快步走了過來，待瞅見她滿身的裝束，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

“夜兒，你這是要去哪里？”她問。

沐書夜暗道倒霉，可也不能說出自己真實的去向，想了想，終于還是決定胡亂編造一通，“您怎么過來了？我嫌府里無聊，想要出門去走走。”

佘姨娘不悅道：“你要出門，大可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進出，何必如此鬼鬼祟祟？說實話，你不是無聊想要出門，而是想要擺脫我給你安排的人，悄無聲息地出去吧？”

雖然她這么問，看似是在求證，實則已經很清楚事實就是如此。她這個女兒，心思越發活絡了，動不動就想要瞞天過海去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可她又如何能允許？

沐書夜干笑了兩聲，在那帶著強烈審視意味的目光下，終于有些撐不住了，漸漸收了這嬉皮笑臉的模樣。她無奈嘆了口氣，走上前道：“您想到哪里去了？”

她本欲蒙混過關，奈何佘姨娘巋然不動，犀利的眼神緊緊盯著她，非要讓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她頗為無可奈何，只得垂頭喪氣道：“您確實是想太多了，我從這里出去，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不放心，大可直接讓人跟著我啊！”

佘姨娘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后，才無比沮喪道：“夜兒，你是不是嫌娘多事，時時刻刻都管著你？”

這叫什么事兒啊？

沐書夜頓時心煩氣躁，本來被沐書韻耽擱了時辰，心中已經頗為不悅，半路又冒出個佘姨娘，將她管得死死的，還讓不讓她自由出入了？

許是察覺出她的不耐煩，佘姨娘神色也越發莫測，彼此尷尬地對立著，在沐書夜欲要出言呵斥時，佘姨娘卻開口了，“夜兒，我知道這么拘束著你，你心里也頗多怨言。可我也著實擔心，你會受人蒙蔽，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來。這幾日，你時不時就出門，還將隨行的人甩掉，不得不讓我心中警惕。夜兒，如今你已經長大，從這些日子的言行舉止來看，你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的想法，我也不能過多干涉。我也不是要管著你，只是希望你能對娘坦白些，不要總是行蹤不定，讓娘心里不安啊！”

沐書夜有些無趣，可此事畢竟與佘姨娘有關，如果真能從她口中得知最真實的信息，的確會省去她很多麻煩。

就為這個可能，她也該冒險一試。

再三思索后，她問：“您真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嗎？”

佘姨娘眸光微閃，點點頭，“對。夜兒，如果是關于我的，我不是不可以告訴你。這些日子，你的奔波勞碌，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想過了，與其讓你這么跑來跑去搜尋著什么，還不如盡我所能去幫助你。”

沐書夜有些不敢相信，可見她如此認真，也不急著出門去找鳳二，跟著她離開了角門處，回了她的房間。

不想，在她剛踏進房門的一剎那，佘姨娘已經命人從外面鎖住了門，動作利落一氣呵成，似乎是訓練已久。

沐書夜完全沒想到佘姨娘會來這么一出，一時懵了，待反應過來時，面前的房門已經被緊緊鎖上，別說她了，就連一只老鼠都鉆不過。

她拍了拍房門，心下怒火正盛，手下力道將窗紙拍得簌簌作響，直讓人以為下一刻她是否會將房門拍散。

佘姨娘神色復雜地看著不停抖動的雕花門，半晌后，終于長舒了一口氣，語氣淡淡的，“夜兒，你也別怪年會狠心。娘實在是逼不得已才這么做的。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如此熱衷于我的過去，可你如此瘋狂的念頭，已經讓我感到十分害怕，我擔心你會踏上歧途啊！”

聲音穿過房門傳入沐書夜的耳中，黑暗中她似乎輕輕嘆了嘆氣，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射到她的臉上，清麗絕塵中卻有一股難以掩飾的頹喪。

她道：“我想要知道有關于您的消息，自有我的用處。可是我在這里可以向您保證，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情，您又隔壁擔心太多？就算不讓我出門，也沒必要直接把我鎖在這里啊！您總不能困我一輩子吧？”

佘姨娘思緒煩亂，正如她這個女兒講的，她不可能將其困一輩子！一旦將她放出來，事情豈不是又回歸了一開始的模樣？

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

可眼下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佘姨娘狠狠心，柔聲安慰她幾句，留下看守的人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沐書夜藏在黑暗中，聽著房門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終于松了一口氣。

從角門出不去，她不一定就被困死在這里了。好在這個房間不止一扇門，還有朝南方向的窗子，只是因為窗子外面就是水塘，根本就沒有人會隨便走過。

沐書夜悄無聲息地從窗子爬了出去，渡過了水塘，尋了個隱蔽而向陽的地方，在陽光下抖動著滿身的水滴。

佘姨娘對那些過去諱莫如深，她縱然想破腦袋，也不能使其全盤托出。而今她的舉動已經引起對方的注意和警惕，想要從左都督府里探尋到她想要的消息，已經是不可能了。

不過，佘姨娘如此緊張，倒是讓她看清楚了一些事情，或許從別處著手，會有更意想不到的效果。

待抖干了身上的衣衫后，沐書夜才攀墻離開了左都督府。她早已與鳳二約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門見一次面，不僅是為了從鳳二那里得到些訊息，手頭上也有一些緊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兩人約在了一座酒樓里。不小的雅間，靠近京城主街，一打開窗子，街上熱鬧的嘈雜聲便飄進雅間里，寂靜的房間里也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她懶懶靠在窗子邊，若有所思地看著樓下熙攘的人群。距離葉勛瀾去南邊治理災情，已經過去了整整三日。這三日里，傳來的消息，無不是說葉勛瀾執法有度，策略奇妙，仁慈愛民，聽得她心里好一陣煩躁。

這時，忽然聽到樓下一陣落雨般的馬蹄聲踏過，沐書夜瞇眼看過去，卻見馬上士兵飛快經過，朝皇宮飛奔而去，心中一動，對那士兵也多了幾分審視和打量。

直到鳳二滿臉凝重地走進來，她才驀然回過神來，淡淡道：“你這臉色怎么那么難看？可是有何事難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