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書夜似笑非笑，“是么？話說回來，殿下與臣女之間的誤會不是一直都存在的么？今晚的事兒，不管你有沒有參與其中，可不得不說，皇宮禁衛(wèi)軍輕輕松松就到了你的手里，不可謂不幸運。只不過，殿下下次再布局時，務必要將我排除出去吧！臣女不奢望殿下能給臣女帶來多大的便利，但至少不要再將禍端引到我這里來了！”

說完，她就要越過他，往前走去，半路還是被攔住，“沐四小姐，我很少對女人出手。今晚的事兒，若是給你造成了不便，我無話可說，但我欠你一個人情。”

“殿下欠我的人情似乎很多，不知什么時候能奉還？”上次在月芳齋救了他一命，這次又誤入局中推波助瀾，“點下的人情似乎不值錢，我覺得我還是不要抱希望好了。告辭了。”

這次，齊凌也沒阻攔，許是知道阻攔也沒用，看著那道倩麗的身影融入夜色中，他不由苦笑，“真把我當神了，以為我事事都能算計得到？不過，坐收漁翁之利，倒也是事實啊……”

沐書夜沿著宮女的指引，到了宮門處，看到慕容英獨自站在黑暗中，手里還牽著她的戰(zhàn)馬，而前來接應自己的馬車已經不見蹤跡，只能無奈苦笑，“慕容小姐還沒回府么？”

“等你。走吧。”慕容英利落地翻身上馬，并將手伸了出來。

沐書夜有些懵，“你這是……”

“你的馬車已經提前走了，我送你回去。”語氣里竟無一絲不耐。

沐書夜直到坐上馬背才恍然回神，感受著身后熟悉的懷抱，忽然有種想要往后靠去的沖動。奈何她已不再是葉輕塵，不可如此輕舉妄動。

彼時，京城還未進入宵禁時間，主街上依舊熱鬧非凡，沐書夜一時興起，這邊看看，那邊瞅瞅，竟也頗為愜意。

慕容英皺眉不悅，“沐四小姐，你很少出門么？”

“不。有時間還是可以出來買些東西的。只不過與你相比，次數就少得可憐了。”

“是不是京城中的閨閣女子，都不允許拋頭露面？”

“……差不多。不過，你問這些做什么？”

“沒什么。”慕容英冷著一張臉，生硬地結束了這場對話。她也說不好，現在在面對與葉輕塵有著諸多相似的人時該持有什么心態(tài)。可看到沐書夜開心，應該也可以幻想著葉輕塵也開心吧！

盡管她知道，這種想念的轉接并無任何意義，可就是不由自主地想這么做。

沐書夜向來敏感，察覺到慕容英的異常，心中不由得嘆息。可現在慕容英身份特殊，哪怕知道慕容英明里暗里為她做了那么多事兒，她也不能向告訴鳳二那般果斷將自己重生的事情說出來。

兩人各有心事地走到了左都督府，沐書夜下了馬，向慕容英道謝。直到慕容英離開后，她才緩緩走上臺階，冷不防身后噠噠馬蹄聲傳來，她回頭看去，卻見慕容英打馬到了跟前，冷冷問道：“之前你問我關于龍三的事兒，我先給你傳話，盡量讓他去見你。不過，最近他被選去操練，恐怕沒有太多時間。若是你不嫌棄，我這幾日空閑的時間也可為你說一些關于他的事兒。”

她的話說得極快，似乎對如此主動的自己有些不能接受，自始至終都沒看沐書夜的神情，一股腦兒說完后，策馬離去。沐書夜站在原處啞然失笑，這么多年了，慕容英這想要對別人好卻不明說的別扭性子還是沒有一點改變。

回到府中，出乎意料的是，正廳里卻是燈火通明，遠遠還聽到沐擎天的叱喝和佘姨娘的反駁。

沐書夜心下衙役，沐擎天和佘姨娘從來不在同一個層次上，尋常也極少說過話，更別提如此刻這般的爭執(zhí)了。莫不是觸犯到了彼此的底線了？

懷揣著好奇的心情，她慢慢靠近正廳，隱于暗處側耳傾聽了會兒，這才發(fā)現兩人爭執(zhí)的原因是為了自己。她不禁好笑，大大方方走了進去，廳內眾人看到她，皆是一副見了鬼的不敢置信的模樣，就連精明如沐擎天和佘姨娘，此刻也呆在了原地。她象征性地屈膝行禮，笑著道：“宮中有些事兒，讓您二位擔心了。”

下一刻，她還沒來得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攬入了一個馨香的懷抱中，“夜兒，你可終于回來了！你可真是把娘嚇到了。”

若說左都督府里誰對沐書夜還有幾分真心，除了佘姨娘之外，再無他人了。對于這一個懷抱，沐書夜并不排斥，安撫下佘姨娘的情緒后，才將她扶到椅子上，轉而看向沐擎天，笑著道：“您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沐擎天凝視著乖巧鎮(zhèn)定的沐書夜，心中復雜難當，就差那么一點，他就說動佘姨娘，使其應承下他的要求了。那么多年的等待，卻在他這個四女兒回來的時候前功盡棄。那么下一次他又要等多久？

陳氏也在場，看著沐擎天掩藏不住的不甘，忍不住開口挑撥道：“夜兒，你怎么現在才回來啊？我們聽說你被押入了天牢，連忙找妹妹來共商對策。只是，妹妹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竟對你的事兒一點都不著急……”

沐書夜心中一動，神色不變道：“既然有難言之隱，那想必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其實，不管娘做什么決定，我都會尊重她的選擇的，我也相信她這么做有她自己的用意。更何況，我本就沒有做什么虧心事，也不用太過擔心。”

待如愿看到陳氏吃癟的神情時，她心中的冷笑才稍微減少一些。且不說她不是真的沐書夜，哪怕是真的沐書夜，也斷沒有為難自己親娘而讓陳氏等人如愿的道理。想要挑撥離間，這招數也太嫩了點！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佘姨娘握緊，她微微頷首，隨之扶著佘姨娘的手，沖沐擎天和陳氏等人告了聲退，便緩緩走了回去。

一路無話。

沐書夜知道佘姨娘受了驚嚇，連忙讓嬤嬤去準備好沐浴的熱水和點心，自己則坐在佘姨娘對面，握著她的手，輕聲道：“您別再多想了。我現在不是回來了么？以后不管其他人怎么逼迫，你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初衷啊！如今我已經長大了，有能力自保，其他人奈何不了我的。”

許是這話戳中了佘姨娘的痛處，她竟然嗚嗚哭出聲來，想必剛才真的是經歷了極其驚險而糾結的選擇。

沐書夜對沐擎天和陳氏更沒好感，抽出錦帕給佘姨娘拭淚，柔聲勸道：“您今日也累了，要不先用點點心，再去沐浴歇息吧？”

佘姨娘情緒發(fā)泄出來后，心里也舒服了許多，看著她滿是欣慰，“夜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進了天牢的人，有幾個能安然無恙地走出來的？以后你就聽娘的，再不要跟宮中那些人有什么糾葛了。旁人問起，我就只說你生病了。夜兒，你說好不好？”

沐書夜苦笑，佘姨娘這可是給她出了個難題，“您既然問到了，我也明確表達我的想法。不出門，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以您和皇后娘娘的關系，哪怕你不出門，也會被惹來一身腥，處處處于被動地位。倒不如主動出擊，為自己謀求一席之地。”

“夜兒，你要如何謀求一席之地？好好待在這里，不可以嗎？”

沐書夜搖頭，語氣十分堅決，“一直以來，我問過您太多問題，可您也沒回答我。就比如此次，您有所顧慮，不肯與那些人交換條件一樣，我不過問您的決定，那是我覺得您有自己的想法，但卻不方便對我直言。可同樣的，我選擇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您能否站在我的角度上，為我考慮一下？”

佘姨娘頗為無奈，盡管知道她所說的是事實，可仍舊不死心，想要勸她隱退，“夜兒，你所問的那些問題，娘之所以不告訴你，并非不能對你直言，而是那涉及到很多秘密。娘一個人背負就足夠了，不忍心連累你啊！”

沐書夜卻不想再提此事，見點心已經盛了上來，便與她一同吃了一點，囑咐好嬤嬤照顧她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而在左都督府中，陳氏服侍著沐擎天寬衣，還不忘記拿剛才發(fā)生的事兒來說說，“老爺，今日佘姨娘也太不將您放在眼中了，不僅公然反駁您，居然還讓您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也虧得您寬容不與她計較……”

沐擎天由著她將外衣除下，伸展了下雙手，滿臉的老謀深算，“她的性子，多年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如果她能那么輕易就答應了下來，我才要覺得事情詭異了。磨了這么多年，再等等也就差不多了……”

“可眼看著她就松口了啊！結果倒好，四小姐一回來，白費口舌了！”

提起這個，沐擎天也頗為咬牙切齒，“你說得對，就差一點！想想都不甘心啊！不過，也不能說全無收獲。至少看清楚了她的底線，將來行動也方便很多。好了，此事我自有分寸，趕緊歇息吧！”

話音剛落，房中燭光也隨之熄滅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