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尸首
- 重生之庶女驚華
- 棲梧
- 4123字
- 2020-11-04 19:00:03
“你覺得這是一堆白骨?”齊凌突然問,眸光晦暗不明,抬頭那瞬間,沐書夜似乎還能捕捉到深藏其中的一抹同情與憐憫。
可是,為何是同情和憐憫?
不知為何,沐書夜忽然有些不敢齊凌的眼睛,可在看到滿地森森白骨時,胃中作嘔,連忙狼狽地移開視線,“不是白骨,還能是什么?”
齊凌見狀,起身走到她面前,先是甩了甩手中沾染的黃土,隨后將袖子往她面前一伸,直把她看得莫名其妙。
“我袖子里有方錦帕,你可以拿出來遮住口鼻。”待看到沐書夜驟然陰沉的臉色時,齊凌又補充道,“你別誤會。這里的氣味的確不好聞,若非我還要做點其他的事兒,我也會受不了的。”
沐書夜將他伸過來的袖子推開,臉色不是很好看,“不必了。你若是想要做什么,不妨先做吧。這里終究不是久留之地,做好了趕緊離開。”
說完,她便往后退了幾步,靠著泥墻慢慢蹲下來,腦袋也埋到了膝蓋中,一副“你別管我我不想理你”的模樣。
齊凌對此頗感詫異,可此刻并非深究的時機,繼續(xù)蹲在地上,翻看著腳下的黃土。此前,沐書夜把這些黃土當成了齊凌的臉,扒拉起來絲毫不含糊,連帶著周圍的黃土也被翻松起來,只輕輕撥開,想要找的東西悉數(shù)呈現(xiàn)在眼皮子底下。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的神情卻不見絲毫放松,翻土的動作越來越快,沐書夜抬起頭,看到那光影參半的側(cè)臉依舊棱角分明,那修長靈動的手指在一抔抔黃土里穿梭過濾,似是在尋找什么,她的心頭莫名就堵得發(fā)慌。
很多年后,當她重新回到這條暗道,看到早已被掘盡白骨坑坑洼洼的地面,驀地想起這一幕,想起身為皇子的齊凌用他的堅持為她填補了永世的后悔,心中的震撼難以形容。那時的她,突然很慶幸齊凌能撇下不耐煩的她,挖遍了那占地不算很大的黃土,做著不該他做的事兒。
此刻,沐書夜尚且不知將來的自己會以何等心情來回憶這一幕,她只知道,再在這里待下去,要么敵人折返回來發(fā)現(xiàn)此處他倆命喪于此,要么她會受不住滿地白骨而直接崩潰掉。可在喪病或者崩潰前,她覺得她有必要去提醒某個“專心做事”的人,留下可能成為遺言的幾句話。
“齊凌,你若是再這么下去,我可就不管你了。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了,這不過是一堆白骨,指不定是誰逃生于此卻不幸喪命,你我若是再不離開,指不定以后旁人進來看到的便是你我的尸骨……”
齊凌臉色變了變,手下的動作頓了頓,沐書夜以為剛才的話惹怒了他,連忙往后退一步,卻見他看都不看她,雙手在堆疊的白骨中翻了翻,拉扯出一樣物事兒。
沐書夜還沒看清那是什么東西,卻見齊凌已經(jīng)朝她走過來,并在她面前蹲下,攤開手,一塊玉佩頓時映入眼簾,“這個東西,你可認得?”
他靠得那么近,沐書夜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下意識就往旁邊挪了挪,起初并未在意他的動作,甫一聽他這么問,視線才從他冷沉的臉色緩緩移動到他攤開的手心。
下一刻,她倏地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奪過那塊玉佩,顫抖著雙手翻來覆去地查看著,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剎那間,淚流滿面。
這玉佩,居然是她爹從不離身的那塊!
當年,她抱著她爹的首級跳崖自盡,臨死前都沒能知道父親的尸首遺落在何處,她本以為這輩子只能做個不孝女,連親生父親的尸首都沒本事收殮起來使其入土為安。
如今,在這條幽閉的暗道里,聞著那腐臭的尸體氣味,居然重新見到了父親的這塊玉佩,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些白骨都是她父親的?
她艱難地回頭,近乎死寂絕望的目光在那些白骨上來來去去,雙唇蒼白顫抖著,仔細聽來,卻是一聲又一聲的“不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渾身的力氣仿佛全部被抽空,她頹然靠坐在身后的泥墻上,雙手捧著那玉佩,眼淚仿佛決堤之水順著臉頰而下,濕了地面一大片的黃土。
齊凌心有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卻被她猝不及防地推開,身形一個不穩(wěn),頓時跌坐在地上。
他看著沐書夜連滾帶爬地挪到那堆白骨邊,雙手顫抖著,將散亂在地的白骨全部收拾好,堆疊在面前,偶爾不小心打亂了搜集齊整的白骨,又不厭其煩地堆疊起來,眼淚卻也流得更兇猛了。
他嘆了口氣,本來還有些疑惑,在看到沐書夜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時,心中多少都已了然。
縱然再覺得如何不可思議,可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人,并非真的左都督府四小姐,而是已故定國將軍的獨女--葉輕塵。雖不知為何葉輕塵會變成沐書夜,可唯有這個事實,才能解釋面前這女人在看到玉佩時的強烈反應(yīng),才能解釋她對葉勛瀾的恨之入骨。
想要的答案,就這么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面前,饒是齊凌再怎么懷疑,也不及此刻所見所聞來得真實可靠。
他走到沐書夜的身旁,陪著她將那些白骨全部找回來,堆疊在兩人面前,甚至還將面前的黃土又翻了翻,期望能有更多的“驚喜”。
然而,并沒有。
他隱隱覺得不對勁兒,眼見沐書夜的眼淚已經(jīng)泛濫成災(zāi),心下起了憐惜之意,扯過她的肩膀,使其面對著自己,掏出錦帕為其拭淚,整個過程中,眼前這個女人動也不動,好像對外界失去了感應(yīng)。
他眉頭緊皺,眼角瞥過那些白骨,心中一動,捧起沐書夜的腳,使其望進自己的雙眸,關(guān)切道:“你先冷靜下來!我看此事尚有些蹊蹺,定國將軍的尸首未必就在這里。”
沐書夜依舊不見任何反應(yīng)。
齊凌暗自嘆息,又繼續(xù)道:“你知道我為何會不顧你的勸阻,更不理會敵人可能會折返回來的風險,堅持要留下來,挖掘著這一片黃土嗎?”
這番話,成功將沐書夜悲戚至神游的神智拉了回來,待確切意識到他在說什么,猛地抓住他的臂膀,迫不及待地逼問,“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害死我爹的人……”
脫口而出的話,讓彼此都驚了驚。沐書夜為之一驚是為了話中不加掩飾的稱呼,而齊凌則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干脆地承認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失態(tài)到如斯地步。
“沐……葉大小姐,你先冷靜一下。我看這個事情未必就如你我想象的那樣……”齊凌斟酌著開口。
沐書夜為他口中的“葉大小姐”而心驚,身子隨之顫了顫,抬頭看向齊凌,卻見他滿臉坦然地回視自己,不僅將剛才那一聲“爹”聽入耳中,還確定了她的身份。一時間,喉頭像是被什么哽住,別提說話,便是呼吸也有些不順暢。
她垂下眼,勒令自己不許自亂陣腳,趁著此刻平復(fù)心情的關(guān)鍵時機,她也將此事的來龍去脈梳理了一遍。
此處離邊關(guān)大營并不是很遠,如果當年她父親于此處喪命并身首異處,那么這里肯定會有一場激戰(zhàn),此刻她看到的場景應(yīng)該會更慘烈,埋于地下的白骨也會更多些。也就是說,她父親并非死在這里,而是死后被人送到了這里。
可會是誰,將她父親送到這里?目的又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齊凌似乎早就知道此處的奧秘,不然也不會有剛才堅持掘土的舉動。難不成,他還知道什么?
思及此,她連忙揪起齊凌胸前的衣襟,有些語無倫次道:“你想要告訴我什么……哦,不,你知道些什么?你快說啊!”
齊凌鮮少見到她如此激動,甚至是失態(tài),與此同時也松了一口氣。有反應(yīng)就是好的,懂得追究來龍去脈也是好的,至少說明她還沒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
盡管,那悲痛的來源尚未得到求證。
“你且聽我慢慢說來。”齊凌正了正沐書夜的肩膀,深邃的雙眸緊緊盯著她的,不疾不徐道,“兩年前,定國將軍府出事兒的那天晚上,我曾經(jīng)派人給你送去一封信,不知你可還記得?”
他的聲音,低沉而沉穩(wěn),像是有股獨特的魔力,無端感覺到一股平靜。
沐書夜想起從他手上拿走的明紫冊子,一直不敢確定的事兒,似乎也終于得到了答案。此時此刻,她忽然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手下意識松開,目光落在被她緊緊揪起的衣襟上,晦暗不明。
“看來,你一直都記得!”這一刻知道她的身份,齊凌再回看過去的種種,才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反應(yīng)遲鈍她的偽裝之深,“我該想到的,當初你對那明紫冊子如此在意,想必以前也見過。”
可惜的是,他當時來不及深究,沒想到這明紫冊子從來不曾對外示人,只除了曾經(jīng)給定國將軍府的大小姐葉輕塵看過。不然也不會錯過如此重要的信息。
不過,現(xiàn)在知道,也為時不晚。
沐書夜聽他說起這一茬,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當初,你為何會幫我?”
齊凌有些恍惚,可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苦笑著道:“我?guī)湍悖匀挥形业睦碛伞恚視屇阒赖摹V皇牵峙履氵€不知道,我不止提前給你送去了明紫冊子,還派人去保護了定國將軍。”
“你說什么?”沐書夜倏地瞪圓了雙眼,聲音也隨之拔尖了幾分,沖上去揪起他的衣襟又是好一陣失態(tài),“你既然派人去保護我父親,為何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會這樣……為何……”
齊凌抿了抿唇,將她的手輕輕握住,手心覆著她的手背,察覺到她的顫抖和冰涼,不禁捂得緊了些,柔聲道:“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這兩年來,我曾經(jīng)多次派出去尋兩年前的來龍去脈,可不是被人從中阻撓,便是循著線索走到了死路里。后來,無劍終于給我?guī)Щ貋砹讼ⅲ闶顷P(guān)于這座古廟的。”
沐書夜不禁懵然,關(guān)于這座古廟的?
在蘆葦?shù)乩锉继訒r,她曾聽齊凌提起過,他曾經(jīng)來過這座古廟,想必這條暗道也是那時發(fā)現(xiàn)的。可為何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些白骨?
似是看出她心中疑惑,齊凌連忙回道:“發(fā)現(xiàn)這暗道時,我曾經(jīng)進來看過,然而差點被人發(fā)現(xiàn),來不及走到此處,便離開了。是以,當時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沐書夜聞言黯然。
當時,倘若齊凌已經(jīng)察覺到了,是不是現(xiàn)在她見到的就不是滿地白骨了?
“我想說的,并不是這些。”齊凌朝她投去擔憂的眼神,沉吟著道,“我懷疑,這些東西,并不是定國將軍的……”
沐書夜怔了怔,“怎么說?”
“之所以這么說,原因有二,”齊凌看著地上的東西,淡淡道,“一則白骨數(shù)目太多,堆疊起來并不像是從一個人身上剝離出來的。二則,這塊玉佩雖被埋在黃土下,可我剛才摸到時,周邊并無任何白骨作陪。那么,這是否也意味著,玉佩掉下時,已經(jīng)不在定國將軍的身上?”
經(jīng)他這么分析,沐書夜又重新審視了一番,卻發(fā)現(xiàn)他所言非虛,堆疊在面前的白骨著實太多,看來這里并不僅僅埋葬了一個人的尸首。
也就是說,除了她父親的尸首,還有別人的,甚至還不止一個人?
“你的手下呢?”她問。
齊凌指了指地上的東西,神色不明道:“若是我沒有猜錯,應(yīng)該就在這里面。當然,從這數(shù)量上來看,把命留在這里的,除了我的手下,應(yīng)給還有其他人。”
沐書夜瞬間就了解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手下被人殺死在這里,而那個殺他的人,也把命留了下來?”
“不然呢?”齊凌挑眉問她,而后想到了什么,繼續(xù)道,“其實,想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也不是太難。將此處翻個遍,數(shù)一數(shù)有多少顆頭顱……”
“夠了!”沐書夜聽到“頭顱”二字,臉色驀地蒼白起來,額頭上頓時沁出了一層汗珠,雙唇蒼白被她緊緊咬著,隱約可以看到唇上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