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蘆葦溫情
- 重生之庶女驚華
- 棲梧
- 3414字
- 2020-11-04 19:00:03
沐書夜本來不覺得,可聽齊凌這么分析,心頭的怪異也慢慢浮上來。此前,那些黑衣人對他們窮追不舍,不像是會輕易放過他們的樣子。可這一路走來,他們卻并未遇到這批人,難不成這片深山叢林就這么大,對方根本就尋不見他們的蹤跡?
潛意識里,她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可在看到齊凌陰沉的臉色時,忽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你是說,想要對咱們動手的人,已經遭遇了不測?”想來想去,似乎也就只有這種解釋了。
“又或者,現在追殺著咱們的,并不是那批人。”齊凌看出她心中的疑惑,隨之補充道。
經他這么提醒,沐書夜混沌的思緒終于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和理智。這一番細思深究下去,她縱然再如何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齊凌的見識之精準,頭腦之理智清醒。倘若剛才在木屋前遇到的那些人,與追殺他們的黑衣人并非同一批人,那么,對方又是什么人?
她下意識就去看齊凌,卻見齊凌攤開手,漫不經心道,“你別問我。我如果知道,現在也不會溜得這么快了。”
沐書夜“撲哧”笑了起來。
齊凌頓時眉開眼笑,為那驟然綻放的笑靨所感染,疲憊似乎也一掃而空,整個人頓覺神清氣爽。他繼續往前走,不疾不徐,姿態從容,沐書夜忍不住好奇,這個人到底有沒有過慌張的時刻?
口隨心動之下,沐書夜已經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齊凌,你有沒有過慌張的時刻?”
“那你呢?”齊凌不答反問,鷹隼般銳利的雙眸緊緊盯著她,不肯放過她任何表情變化。
沐書夜怔了怔,沒有回答,也很識趣地不繼續追問下去,滿腹心事地跟著他往前走,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還被齊凌牽著。
她想起了臨死前的那場狂奔。
險峻的山路,刺骨的寒風,窮追不舍的葉勛瀾,那是她現在唯一敢回憶起來的東西。至于那時候害怕被追上的恐懼,面對懸崖時猝不及防的絕望,至今都被塵封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成了不能觸碰的傷痛。
她想,唯有葉勛瀾真正死在她的面前,前世今生累積下的仇恨才有可能會消除,而記憶里塵封已久的片段才能找到出路。這輩子,她怎么都要背著那些沉重的東西,走過這沿途的山光水色懸崖峭壁了。
齊凌對她突然的發呆已經見怪不怪,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她,卻也沒有開口打斷她的思緒,盡職盡責地充當起領路人的角色。
許是連老天都看不過他二人太過順利無害的“逃亡生活”,在離開了小木屋不久后,他們直接與前來搜索追殺的黑夜人面對面碰上。
彼時,沐書夜已經背起齊凌,準備淌過眼前攔路的小溪,清澈見底的溪水中卻緩緩升起一把劍,劍長鋒銳,寒光凜凜,襯出她和她背上之人的弱小。剎那間,她偏過身子,慌亂中卸下了背上的齊凌,與來人徒手廝殺。
幸好,來者僅有一人,并且體力上有些不支,沐書夜應付起來并不是什么難事。待解決掉那黑衣人,返身去找齊凌,卻見齊凌已經抓緊她的手,鉆進了旁邊的蘆葦中,腳下步伐生風極為迅速。
“你這是怎么了?”沐書夜邊跑邊問,蘆葦葉邊緣極其鋒利,她伸手撥開那些葉子,手背瞬間被劃了幾道傷口,好幾次沒擋住還差點劃到了臉上。
她抬頭看去,卻見齊凌同樣抬起手,干脆利落地撥開伸到眼前的蘆葦葉,許是沒來得及閃避,手背上洇出了一道道血痕。他的腳步似乎有些踉蹌,背部微微弓著,使得她不禁懷疑其背部傷口是否又裂開。
齊凌的呼吸漸漸急促,可腳下的動作依舊不慢,拉著她“毫無目的”地往前闖,仿佛身后追著千百萬的強敵般,再不走就要喪命于此。
她心中一凜,隱約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快跑幾步跟上齊凌的步伐,側頭一瞥,卻瞥見了他額上的薄汗和剎那間慘白如鬼的臉色,倏地停住了腳步。
冷不防被大力扯住,齊凌的身子突然沒站穩,直接往前傾去,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沐書夜連忙從后方拉著他的手,好不容易才穩住彼此的身形,相對而視時,雙方皆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剛才的緊張。
“沒事兒吧?”沐書夜拍了拍齊凌的胳膊,而后想起他受了傷,手指像是被火燒到般唰一下收回來。
齊凌看著空空的掌心,不由得想起剛才那柔若無骨的手,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搖搖頭回答她,“不礙事。你為何突然停下來,不知道現在很危險嗎?”
說著,就要去拉沐書夜的手。
沐書夜靈巧地避過,緊接著往后退去,攏著袖子靜靜地看著他,眸光帶著令人心疼的倔強,“雖然知道你不可能會害我,可這么一聲不吭地把我往前扯,我還是不喜歡。”
齊凌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得如此坦然,再對比深埋于心的心思,忽感慚愧。可此時并非解釋的最佳時機,后方強敵窺伺,再不抓緊時間,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也不管沐書夜愿不愿意,上前就拉住她的手,邊走邊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會害你,便無須擔心。我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最重要的是,沐書夜并非是個全然信任別人的人,她不習慣將自己交付到來龍去脈皆未知的事兒上。當初,她尚且對葉勛瀾隱瞞起自己能射七箭的事實,更遑論齊凌這個沒認識多久心機深沉的皇子?
齊凌沒看她,腳下步子飛快,“你該不會以為,找到你我的人,也就那個黑衣人而已吧?”
“不然呢?”
“那不過是個探消息的。”齊凌也不與她兜圈子,直截了當道,“我想,我要收回之前的話了。這一路,我們走得并不順利。此前無人追蹤到咱們面前,我想并不是找不到咱們,而是對方還沒出手,也不讓咱們有所防備。”
沐書夜大驚,不自覺地握緊了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大手包裹著,干凈溫暖,源源不斷的溫度傳遞到手背手心,也讓她心中平靜了下來。
她知道,齊凌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些話,可若是要接受這番話,那也意味著此刻處境已經不如她所想的那么安全,想起兩人不是傷就是累,喉頭干澀開口艱難,“齊凌,你怎么知道……”
“你別管我怎么會知道,事實便是如此。”齊凌的語調變得急速,低沉中似乎還在壓抑著什么,氣息有些不穩,“等咱們脫離危險后,我再告訴你好不好?沐書夜,現在咱們能爭取的便是一點點時間,倘若被那些人追上,咱們能不能活著回去,那還是個問題。”
頭次聽到他提到“生死”,沐書夜本就對他的話信了幾分,此刻更是心頭頓凜,極其自覺地走到他前面,原本是他出力拉扯著她,此刻角色卻已然調換了過來。
估摸著已經走出很遠,齊凌的速度才慢了下來,本欲坐下好好休息,誰想剛彎腰就牽扯到了背部的傷口,疼得滿頭大汗。
沐書夜見狀,連忙扶著他,直挺挺地坐下,先抬袖給他擦汗,見他臉色緩和點,又繞到他背后查看傷口,待重新上好藥后,她才面色沉重道:“不能再跑了。這一路上,背部的傷口不僅沒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更重要的是,從十九那里搜刮來的傷藥,已經快沒了。
齊凌抓過她的袖子,往自己額頭上擦了擦,自動忽略掉沐書夜的目瞪口呆,長舒一口氣道:“咱們也不需要跑了。若我所記不差,應該也快到地方了。那些人,或許也快到了。”
沐書夜眉心一跳,“那些人?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知道……”齊凌忽然定定地盯著她,眸光里驟然浮起的冰晶冷意直入骨髓,驚得她身子顫了顫,不自覺抱緊了雙臂。
下一刻,他咬牙切齒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曾經被那些人追殺過呢?”
沐書夜下意識就想問他開什么玩笑,然而面前這個人面目冷肅,薄唇緊抿,那唯一能彰顯情緒變化的眸子卻結滿了寒冰,明顯不是開玩笑的樣子,心下陡然一緊,結結巴巴道:“你……你在說什么……那些人,你之前就見過?”
問完后,她才囧得不行,借著抬頭的動作遮掩此時的尷尬,入目之處皆是隨風搖蕩的蘆葦,風聲似乎變大了些,前方看去似乎變成了水塘,潮濕得讓人皺眉。
“你還撐得住么?”她盯著前方的潮濕地,卷起裙角挽起袖子,將所有的藥塞到了懷中,眨眼就蹲在了齊凌前面,微微側頭,長發飄蕩中臉色不明,“既然快要到了,那就待會兒再歇息吧。我看前方的路也不好走,而且你的傷也不宜再有劇烈動作,還是我來背你吧。”
這么說著,她的手就要往齊凌身上抓來。
齊凌趁機握住,也不忸怩作態,忍著疼爬上了她的后背,雙手卻緊緊地勾緊她的脖子,趴在她背上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到沐書夜微喘的氣息,一聲一聲,和著蘆葦里穿梭而過的風聲,宛若蠶絲綿軟柔韌,將他二人的四周裹成了蠶蛹,密不透風卻隔絕于世。
這一刻,他來不及去想那些人是否還會追上來,放松身子趴在那散發著馨香的背部,靜靜地享受危難中她所給予的溫情與援助。
他想起皇宮里的森森宮殿,冷冷乾坤,每年總會見幾個人死去,也會親手送幾個人去死,過的是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日子,行的是荊棘遍布步履維艱的道路,握的卻是決人生死心狠手辣的權勢,極少會有這樣的時刻,能讓他完全放松下來,也沒有這么一個人,敢無視他的身份,將他義無反顧地攬上后背。
而能這么做的,除了沐書夜,再無他人。
沐書夜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那泥濘的道路,鉆過遮住視野的最后一片蘆葦葉,突然停下了腳步。
前方不遠處,一座古廟顫顫巍巍地佇立在金黃色的余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