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齊凌扭過頭，沖沐書夜眨了眨右眼，英俊的臉龐因這簡單而調皮的動作多了幾分生動，“我是說，左都督府的人都如你這般胡思亂想情思旖旎嗎？”沐書夜的感覺就像是被雷劈過一樣，頓時惱羞成怒，惡狠狠地放了話，“五殿下，左都督府的人如何，似乎不關你的事兒吧？有這閑工夫，你還不如盡快將陳靖和王匡昀的死查清楚，找出殺人兇手，并盡快審理完陳壽貪贓枉法一案，早日回京城吧！我的事兒，用不著也輪不到你來操心。”誰想，齊凌聽了也不氣惱，像是極為認可她的說法般連連點頭，“的確。

我是沒這個資格去管左都督府的事兒。不過，沐四小姐，容我提醒一句，以后不要胡思亂想。否則，若是哪日遇到個不熟悉的人，見到你剛才那副模樣，估計會以為你對別人有想法的。”“你……”沐書夜登時大怒，伸手就要往他臉上扇過去，卻見齊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那眉眼間蘊含的笑意，彰顯出了他的心情。平白被齊凌笑話數落了一番，沐書夜心情簡直不要太糟糕。想起從剛才到現在，她頻頻生氣難以自控，心里頓時浮起不好的預感，當下深呼吸了一口氣，再出口的話已經冷成了一片波瀾不驚，“五殿下，請你先放開我的手。”齊凌眼里劃過失望，但也馬上放開。那只手垂于身側時，才后知后覺到，她的手腕似乎比他的小很多，而殘留在手中的肌膚觸覺也是如此的細膩光滑。還真是不想放開啊！

沐書夜惡狠狠地瞪著他，本想沖他發一下火，可轉念一想，這么做了豈不是頗為無理取鬧？當下作罷，兀自平復著心中的怒氣。她在惱怒，卻不知是為自己剛才的失態，還是為齊凌的無禮調侃。

默了半晌，她忽然問道：“五殿下，我們什么時候回京？”

“嗯？你說什么？”齊凌似乎有些意外，可他到底極為敏銳，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她這么問的原因。

也難怪，沐書夜跟著他南下，無非就是為了給葉勛瀾添堵使絆子的，如今他倆成功地將本屬于葉勛瀾的“功勞”搶了過來，她不想繼續待下去，也是在情理之中。

然而，他卻不想那么早就走呢！

“這個不好說。”

他負手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嘈雜的聲音幾乎要將他的聲音淹沒，可對于站在他身旁的沐書夜來說，還是很清楚地聽到了那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她不禁問他，“五殿下，你這是什么意思？”

齊凌收回視線，邁步向前，“邊走邊說。”

“好。”

兩人并肩走在大街上，正是晨起熱鬧的時候，吆喝聲不絕于耳，沿途小攤小販擺出各種物事兒，以供行人駐足觀賞與購買。

沐書夜淡淡掃過一眼，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穿梭在集市中買這買那的情景。那個時候，她根本不用去考慮太多，看到喜歡的小東西就買下來，身后不是跟著葉勛瀾，就是龍三鳳二等人。

那個時候，逛集市買東西也不用自己拿在手上，還真是教人懷念啊！

許是察覺出她的恍惚，齊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眉頭頓時高高挑起，指著那些小東西，“你居然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那語氣里的驚詫，絲毫不掩藏。

沐書夜恍惚回神，當下白了他一眼，再看向那些小玩意兒時，眼中難掩一份溫柔，“五殿下，這些小玩意兒很有趣。”

“有趣？”齊凌眉毛似乎挑得更高了，他實在想不出來，這些小玩意兒不能吃也不能用來防身，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沐書夜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適時地潑了盆冷水，“你從小就生活在皇宮里，所學皆與常人不同，想必連這些東西也沒接觸過吧？”

齊凌哪里甘心被她這么說，當下反唇相譏，“沐四小姐，想必不需要我來提你，皇宮里比這珍貴罕見的東西多了去了，也就只有眼光低下俗不可耐之人會將這些卑賤東西當成寶貝。”

聞言，沐書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這一番話，豈不是在嘲諷她眼光低下俗不可耐了？

向來沒吃過暗虧的沐四小姐當然不甘心被他如此譏諷，冷笑著道：“五殿下，請恕我不敢茍同。皇宮里珍貴寶貝再多，那也不是這些東西，更不是你能隨便拿在手里把玩的東西。你這么說，難免不會有羨慕的嫌疑。”

“我羨慕？我比這珍貴的東西都見過……”

“那你敢光明正大地捧著這個陶瓷小人在皇宮里走么？”沐書夜越吵越平靜，攔在他面前，纖纖素手指著兩人身側的陶瓷小攤，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冷然情緒，“五殿下，這些東西或許比不上藏在你宮殿中的古玩器具珍貴，可它也有自己的獨特之處，你不喜歡，也沒必要去貶損那些喜歡的人吧？”

還說誰眼光低下俗不可耐呢！

她都不想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齊凌皺著眉看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為何才聊了幾句她就開始情緒激動。他慢慢咀嚼著方才那段話，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好笑，“沐四小姐，你該不會以為，我所說的眼光低下俗不可耐之人，便是你吧？”

沐書夜別過頭，走在了前面。她自然不會這么以為。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低沉而動聽的笑聲，沐書夜心下惱火，倏地轉頭，抿著嘴唇，毫不掩飾她的怒氣。

齊凌眉目含笑，神情溫和，雙眸像極了綴滿星斗的廣袤蒼穹，璀璨而奪目。許是看慣了他高高在上的冷酷與尊貴，乍一看到他這么另類的一面，那點有的沒的心思也開始活絡起來。

然而，那點復雜的思緒也不過轉瞬即逝。

沐書夜想起今日的情緒起伏，完全與往日的冷靜理智迥然不同，心里也敲起了警鐘。許是跟齊凌相處久了，彼此也熟稔起來，再沒有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她可以很簡單明了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也敢如此刻這般毫不客氣地與之爭執。

這種種不正常的表現，隱隱約約透露著什么訊息。她不想觸及，唯有立即收回這份躁亂的心緒。

她低下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裙擺，忽而自嘲道：“五殿下，你想多了。我哪里當得起眼光低下俗不可耐這些稱號啊！”

說白了，她也只能與心狠手辣蛇蝎心腸為伍了。

齊凌卻是以為她還在生氣，連忙笑著解釋：“當然了。像沐四小姐這么聰明機智的，跟這幾個詞兒肯定沒有什么關系的。”

沐書夜扯了扯嘴角，不接他的話。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和理智，她的思緒似乎也變得沉穩簡單了不少，哪怕遇到觸動心弦的事兒，也會因利弊權衡而壓抑這蠢蠢欲動的心，或許再好好修煉，她都可以真正做到對別的人和事無欲無求了。

“五殿下，我們也別凈扯些沒用的。我且問你，你到底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齊凌忽然嘆氣，沒了調侃的趣味，目光平視前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我剛才也回答你了，這個真不好說。雖然葉勛瀾的事兒已經告一段落，可如今瀘州城出了兩樁命案，涉及到的皆是瀘州城官職不低說得上話的官員。不給出一個交代，也是不可能的！”

沐書夜頓時擰起了眉頭，目前的局勢，果真如她所料想的那樣。又或許，如葉勛瀾所料想的那樣？

她心中像是被一根刺刺到了，不管如何動心思，始終都不舒服。來到瀘州城后，她和齊凌做了那么多動作，也讓葉勛瀾想要利用旱情來博取齊孝帝和滿朝文武認可的希望破滅，不可能在接近收尾時如了他的預料。

“我剛才與葉勛瀾提起此事，他也跟你說了同樣的話。他說，你必須要給瀘州城的官員一個交代。”想起此事，沐書夜心中頗為郁悶，似乎也為他早已洞悉了此間關系而有些憤恨不平，“聽他的語氣，似乎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局面，也猜到你肯定會接手這些麻煩事兒，給瀘州城的官員一個交代。雖說不排除他的手下消息靈通，可隱約中，我卻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你覺得怎么個不簡單法？”

“葉勛瀾肯定有問題。”沐書夜幾乎立即下了論斷，“說不定，這兩樁命案都被他動了手腳。”

齊凌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可哪怕她說得如此逼真自然，也不過是她的猜測而已，根本就沒有證據去證明這樣的猜測。

“不管如何，首要之事便是將兇手找到。葉勛瀾那里，你也不要輕舉妄動，我會派人去盯著他的。”齊凌想了想，又補充道，“慕容英不是來了瀘州城了么？你找個時間和她聊聊，順便看看你所關心的那幾個人的安危！”

沐書夜絲毫不懷疑他會知道慕容英來了這里的消息，可讓她去找慕容英，又是什么用意？難不成慕容英還能讓老五老六和小十六恢復自由不成？

狐疑的目光瞬間投向齊凌，然而齊凌卻不打算告訴她，而是沖她笑了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沐書夜頓時氣結，恨恨跺腳，想著她一定會找慕容英問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