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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所謂真相

皇上微微一驚,不耐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敢擅闖紫宸宮?”

那女子抬起頭,道:“賤妾順常黃氏,前來為皇后娘娘作證。”

是黃順常。我微微一喜,但旋即又想起她人微言輕,惠昭儀又巧舌如簧,只怕皇上不一定會相信。看皇上盯著黃順常的臉看了半晌,道:“你是……黃滄齡?怎的你的臉……”

黃順常一字一字道:“賤妾的臉不打緊。若是皇后娘娘受了冤屈,賤妾才于心不安。”

惠昭儀的目光一閃,道:“不錯,今日我與皇后娘娘說話時,這黃順常確也在場。只是后來出事之后便不見了她的蹤影。眼下她貿然闖殿,只怕真有什么話說。”

皇上微微蹙了蹙眉,命黃順常平了身,道:“你既說皇后有所冤屈,那你便與朕說說真正的情形。”

黃順常欠了欠身子,道:“回皇上的話。當時皇后娘娘正與賤妾賞花,碰巧見到了路過的惠昭儀。皇后娘娘與惠昭儀寒暄之間,無意提及了前些日子轟動一時的胡尚食一案。惠昭儀覺得此事的幕后主使與那逍遙法外的蒙面女子有關,而皇后娘娘則認為此事另有他人謀劃。二位娘娘莫衷一是,因而有所爭執,臉上難免是憤憤的模樣,并非是皇后娘娘懷恨在心,有意刁難昭儀。今日之事不過是個意外,還請皇上明鑒。”

雖說黃順常說的半實半虛,但想來這話是能夠圓過去的。

皇上的眉眼微微一松:“果真如你所言,只是二人各抒己見,而非皇后對昭儀有意訓誡刁難?怎的你早早不出面作證,眼下朕又怎能信你?”

黃順常道:“皇上信我也好,不信也罷。我與皇后娘娘今日初見,從前并無半分情意。二位娘娘位高權重,眼下又出了如此大事,我若真的想要明哲保身,豈不是應該退避三舍?事發之后,賤妾確是速速逃離了去,但心下卻是惴惴不安。只因此乃賤妾親眼所見,賤妾不得不冒死諫言,不愿看皇后娘娘白白蒙冤。”

皇上大是覺著黃順常的話有理,卻也并未太過相信,問惠昭儀道:“她說的可當真?”

大是因為皇上在這兒,這次惠昭儀應答的倒十分爽快,道:“黃順常所言不虛,確是賤妾與皇后娘娘意見相左,所以有些口角。”

皇上抱住她的手微微一松:“那為何方才你口口聲聲說是皇后為難了你?”

惠昭儀垂眉,委屈道:“方才賤妾突的知道自己失了孩兒,一時心痛,竟口不擇言,將這些忤逆之言脫口而出。眼下冷靜了下來,賤妾自知確是自己說錯了話,惹皇上誤會了皇后娘娘,實在是賤妾的罪過。求皇上責罰。”

皇上搖了搖頭,道:“你乍然失了孩兒,關心則亂,朕不怪你。”轉而扶起黃順常,又起身對我道,“如煙,今日之事確是朕誤會了你。你不要記在心上,不要怨朕。”

“不要記在心上”。短短六個字,他便想將這一整日與我的疑心和傷害一筆勾銷,當真有些可笑。然而,他是皇上,也是我所愛的人,我又能如何?

想到此,我的眼中微微泛起氤氳,良久,微微欠了欠身子,道:“賤妾不敢。”

“快起來罷。”皇上將我扶起,道:“惠昭儀的孩兒沒有了,朕的希望便只剩下了你,你腹中的孩兒千萬再不能出事。朕也不罰你什么了,早些回椒房殿歇著罷。”

我微微冷笑一聲,道:“謝皇上隆恩。賤妾先行告退了。”

看皇上點點頭,我回過身,出了紫宸宮。他不知道,背對著他的我,一滴眼淚輕輕滑了下來。

桑桃見我出來,忙過來攙著,垂眉請罪道:“娘娘恕罪。若不是今早奴婢慫恿娘娘前往御花園賞花,也不會讓惠昭儀見縫插針,鉆了這空子如此陷害娘娘。幸好有黃順常相助澄清事實,否則奴婢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我無力的搖搖頭,道:“這不怪你。意料之外的事,誰也猜測不到的。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每每我出游時都會遇上這惠昭儀,就好似這背后好似有什么人在操縱著一般。”

“這許是巧合罷,娘娘不要再多想了,身子要緊。”桑桃道,“好在皇上與娘娘之間的嫌隙終于化解,奴婢替娘娘高興。”

是么,這樣的化解真的值得高興么。我微微一笑,卻險些掉下淚來。

※※※※※

口中說著不怪罪桑桃,但此事畢竟是她出的主意,我總歸對她有些疑心。回到椒房殿,我便派了谷公公暗中看著她。直到幾日過去,谷公公稟告我說桑桃的行蹤并沒有什么可疑,我的一顆心才放下了些。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日子皇上再也沒來過椒房殿,皆是在紫宸宮陪著惠昭儀。想來他的心中或多或少都還忌諱著惠昭儀滑胎之事罷。

月色朦朧,一日又將結束。聽桑桃告訴我,皇上依舊是去了紫宸宮,我早已習以為常,點了點頭,也不說其他。閑極無聊,我拿了琵琶,想著新譜一首曲子,彈出來的調子卻是些如泣如訴的。只覺心煩意亂,我放了琴,起身向一旁的燭臺而去。

我定定的站在那里,看蠟燭燃燒,帶起火苗翻卷,我的身上倒好似撲上了一股又一股的熱浪。桑桃見我發愣,擔憂道:“娘娘……”

“禁門宮樹月痕過,媚眼唯看宿燕窠。斜拔玉釵燈影畔,剔開紅焰救飛蛾。”我一字一字的吟出這幾句詩來,眼眶突的便濕了,“撲向火焰的飛蛾尚且還有心性純良的宮人相救,因而幸免于難;可我眼下的處境,又有何人懂得呢。”

正說著話,只聽谷公公進來道:“啟稟皇后娘娘,黃順常求見。”

“那日在紫宸宮,幸得黃順常解圍,皇上方才全然信了我。我卻還未來得及向她道一句謝,實在是內疚的緊。”我回過身來,“快快請她進來。”

“是。”谷公公應下,去請了黃順常進來。

見了我,黃順常福身見禮道:“賤妾參見皇后娘娘。”

我忙扶她起來,道:“那日你為我挺身而出,助我脫困,我還未曾謝你。今后見了我,你皆不用行此大禮。”復又與她坐下,道,“天色已晚,順常怎的來了我處?”

黃順常道:“不瞞娘娘,胡尚食一案賤妾還知道許多不為人知之事,但礙于惠昭儀的淫威,賤妾并不敢多言。可眼下賤妾實在不想再將這些埋在心頭,便尋思著今夜只身一人過來了。”

“胡尚食一案?”我微微一怔。看黃順常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會了意,示意桑桃下去了。

不錯,胡尚食一案確是有諸多疑點還未曾解開,前因后果也不過是我憑空的一番猜測罷了;只是她一個小小順常,又豈會知道這許多的事?說來我還是不太相信的。

黃順常卻很是氣定神閑,壓低了聲音道:“娘娘大是不知,胡尚食一案實則是賊喊捉賊,一出自導自演的戲罷了。”

雖說這“賊喊捉賊”之計早已被我勘破,可我并不想通過自己的嘴直接承認,便反問道:“賊喊捉賊?順常怎會有如此見解?”

黃順常道:“賤妾的住處與惠昭儀的紫宸宮離得并不遠,登上閣樓便能見著紫宸宮的角門——自然了,那角門是常年都不開的。那夜亥時二刻,賤妾前往更衣,碰巧瞧見了紫宸宮開了角門,有個小公公穿著玄色衣衫,鬼鬼祟祟的出了來,匆匆向六尚那邊趕過去。我覺著有些蹊蹺,便偷偷跟了上去。只見那公公扮作蒙面女子,偷偷與胡尚食在后山見面,聲稱自己是皇后娘娘宮中的人,并給了胡尚食一包藥粉,要她將這藥粉放在湯羹中給紫宸宮送過去。”

公公——牽扯進此事的公公,想來便是李公公了罷。聽到此,我倒不免有些痛心起來。

聽黃順常繼續道:“一開始胡尚食是不情愿的。那公公便以胡尚食在宮外的親人為名,要挾胡尚食為其辦事,又說著椒房殿已經替她打通了鳳雀門,事成之后她只需從鳳雀門逃出宮去便是了。如此,那胡尚食才不得不做了一碗湯羹給了那公公。”

我蹙了眉,道:“你是說,那公公只給了胡尚食一包藥,而沒有宋司膳口中那支鍍金鑲寶蝴蝶簪子?”

黃順常搖搖頭道:“賤妾看的清清楚楚,絕不會錯。”

果然如此。想來那李公公給了藥包之后,匆匆換了行裝,前往我椒房殿盜取簪子;奈何并不能得手,才去了慶美人處。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道:“那后來之事,你可知道?”

黃順常點了點頭,道:“賤妾曉得胡尚食必定出逃,便暗自去了鳳雀門打探情況,誰知還是晚了一步,我到的時候,胡尚食已經被侍衛們綁了。當時夜深人靜,細微之聲也聽得清楚。我躲在墻角,那些侍衛不曾發現我,只是對胡尚食說,他們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捉拿潛逃之人。胡尚食情急之下,竟咬舌自盡了。我不敢逗留,匆匆便往回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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