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主兇仆
高高的朱紅大門之上,懸放著一塊大牌匾,上面寫著“喬府”兩個鍍金大字,甚有氣勢,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門前兩只一人高的石獅,上面雖是點點斑駁,看來已有一段年頭,卻仍不失當年威風。
云生拍了拍門環,一會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一個小小個子的門僮,右臉浮腫有赤紅指印,左臉上有一大塊燒傷的疤痕,皮膚褶皺,看來很是丑陋,左腋下還杵著一根木杖,空著半條褲腿,原來是個瘸子。
門僮樣貌丑陋,身有殘疾,唯獨雙眼炯炯有神,看見了云生,頓時吃了一驚,左右一看無人,才低聲說:“云哥兒,你平安無事?”聲音雖低,卻明顯掩飾不了其中的喜悅之情。
這門僮名叫伊期,年紀十三,云生過去與他相熟,親如兄弟。
云生說:“我自然無事。不過你的右臉是怎么回事?”
伊期說:“……我沒事,現在別說這個了。聽二子和寶三他們說你被老爺趕了出去,獨自一人跑去了‘逃怨林’,這都三天過去了,我還以為你……”
原來這么快就三天過去了,那樹林果然是一處神妙的所在,云生微微笑道:“以為我死了?”
伊期點了點頭,說:“逃怨林那種地方,大家都說那里全是吃人不眨眼的妖怪呢,好在云哥兒你吉人自有天相,這才平安無事。不過現在你怎么還敢回來,你不怕老爺他……”
“是誰在外面?”
這時從喬府里走出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仆人,一見到云生登時火冒三丈:“好小子,原來是你,沒死竟還敢回來找死!”
這仆人就是寶三,看見伊期在旁邊又是一頓惡罵:“你這殘廢無用的小雜種,不去做事整天呆在門口邊,原來就是為了等他啊。剛才招了一頓打還嫌不夠,倒是和他一副死人樣!”說著便一手將伊期推到在地。
云生反應迅速,身形一移,恰好把伊期扶住,沒有摔倒在地。
“好啊,還敢跟我作對,今天我就要把你這雙手給廢了!不然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寶三說著便一拳朝著云生的臉上揍去。
云生自從習練了無字玉書的道法,身體就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耳清目明,反應之快遠非一般人所能及,當下便拉著伊期移到了一邊,輕而易舉就躲開了寶三的拳頭。
寶三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以為只是一時失手,大喝一聲,沖上來又是奮力一拳。
眼看砂鍋似的大拳頭砸了過來,云生安閑地一歪脖子,又輕巧地躲了過去。
接著來回幾次,寶三耗費了大半力氣,連云生的衣角都沒碰著,而云生就像是耍猴一樣,左躲右閃,應付自如,滿臉輕松。
“啊!”
寶三終于被激怒了,不顧右臂的舊傷,招式大開大合,勢要把云生打倒,才不負自己剛才的“豪言壯語”。
云生微微一笑,迎著寶三的勢頭,側身躲開,雙手抓住寶三的左臂,以雷霆之勢往前一甩,只聽得肩胛處傳來“喀拉”一聲,寶三便以臉著地,重重摔倒在石板路上。
寶三雙手軟綿綿地塌著,看著是連骨頭都折斷了,痛得嚎叫大哭。
云生聽得厭煩,輕晃一腳,正中寶三的胸腹,將他踢到了角落里,寶三登時暈死過去。
伊期拄著拐杖站在一邊,起初還為云生捏了一把汗,但現在一見云生的身手,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以前他認識的云大哥可是一個逆來順受的憨厚人,從未反抗過什么人。
云生走了過來,對伊期溫和一笑,說道:“我不過是回來找樣東西,找到之后我再走。”
伊期緩過神來,雙眼一眨,說:“是要收拾錢物么?別擔心,這些東西我已經偷偷幫你收拾好,就等著你能夠回來,老爺還不知道,我這就去給你拿過來。”說著就要杵著拐杖回去。
云生連忙拉住他說:“不是的,伊弟,我進去再說吧,你不用擔心我。”
見云生一臉堅決,想起今天他不同尋常的樣子,伊期只好打開了門,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此時看見云生脊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雖然已是結痂,但從破裂的衣服看來,這定是一個不輕的傷,也不知云生這幾日到底經歷了什么。
云生一路走去前院,路上遇到了不少的仆役,以前曾在一起干活,但現在他們都惶恐地站在遠處,不知是在驚嘆云生的駭人勇氣,還是以為云生是個冤死的鬼魂回來索命,所以不敢靠近。
不用說,自然有人將云生回來的消息稟告給喬家老爺喬禮。
很快,喬禮就帶著七八個護院氣勢洶洶地過了來,擋在云生前面。
喬禮剛開始見到云生,臉上還有些驚訝,轉頭淡淡對后面的二子說:“你說他已經死了?”
二子一見到云生就知情況不妙,身形躲閃正要走開,這會被喬禮叫住,只好苦巴巴地說道:“我和寶三親眼看見他跑進了‘逃怨林’,也不知他居然能活著回來……”
“沒用的廢物!”喬禮一腳把二子踹到了地上。
喬禮負手在后,沉聲道:“好小子!竟然還敢回來!可別說我出爾反爾,是你要回來送死的!”
云生微微笑道:“這里既不是刀山火海,也不是魔海深淵,更不是閻羅鬼殿,我怎么不敢來?不如先出去看看,再遲一時半刻,寶三那人可救不活了。”
眾人自然不信,更別說安然自若的喬禮,但隨即便有人回來報告,說寶三奄奄一息倒在門口的角落里,身受重傷口吐鮮血。
“快把他抓住!”
喬禮厲聲喝道。
眾護院一聽喬禮的命令,便猛撲過去,如狼似虎,手里的長棍呼呼作響。
二子想著云生定然跑不了,若是自己能夠親自將他抓住,恐怕也算是一件不錯的功勞,喬禮一高興就算是將功贖罪了,便也氣勢洶洶加入了護院的圍剿當中。不想眼前忽的一閃,只見一人如鬼魅一樣竄了過來,只一伸手,便抓住了二子的手掌,猛地向后一扯,迎面一拳揍在臉頰上,一張瘦削的臉登時肥腫起來,像開了染坊一樣,滿口是血,還帶著幾顆斷牙,接著又是一腳,踢在二子的肚子上,只聽得“嗵”的一聲,二子便重重摔倒在地,痛得左翻右滾,抱著腹部苦苦嚎叫。
只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眾護院之間穿來過往,像水中游魚一般,見首不見尾,見尾不見首,指東打西,輕而易舉地躲開夾攻,又戲謔地繞過護院的身子,巧妙地打在每一個人的每一個部分上,倒更像是游戲一樣,而不是生死搏斗。
“嘭!”
忽的一聲悶響,如同鐵錘擊打在一堆廢銅爛鐵上,摧枯拉朽不堪一擊。
黑色身影停駐下來,只見他嘴角帶笑,負手而立,瀟灑從容,毫發無損,而那十來個護院已全都倒在血泊中,連聲呻吟。
喬禮見此情形,登時目瞪口呆,上下看了云生一眼,實在看不出他到底有了什么驚人變化,就算真的是猛虎,也不會這么可怕。
“把其他院子的護院都叫過來。”喬禮聲音有些顫抖,身子暗暗躲到了眾人的后面。
又有幾十個護院來到了前院,但他們看見躺在地上的人,心里也不由得害怕,不敢上前。
“只要把他抓住,各賞十兩!”喬禮大聲喊道。
金錢的誘惑自然是巨大,讓人都能夠忘記恐懼。
然而,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再大的誘惑也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沒錯,盡管來吧,把你們的力氣都拿出來,讓我好好看一看。”
云生冷冷一笑,腳上還沒怎么移動,只見拳頭如錘,腳踢似斧,掌劈如刀,招招如秋風掃落葉,又如密雨擊鼓,飛影一般在眾人的身軀上拂過。
“哈哈,哈哈。”云生邊打邊笑,笑得越來越瘋狂,好像在身體內多年來的積怨一下子都抖了出來。
隨著云生的笑聲,一會功夫,那幾十個護院就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各自哀嚎鳴哭,站也站不起來。
而云生站在中間,臉色微紅,身體發熱,嘴角上揚,似乎還沒打夠。
站在不遠處圍觀的仆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們大概是不會相信的,一個素來只會逆來順受常被責罰的小雜役,竟然會一下子變成個武林高手?!竟連幾十個身強體壯的護院也不是對手?!
看著云生的樣子,喬禮覺得這實在是天大的嘲諷,有些懊悔又有些驚愕,瘦削的臉因為生氣而變得赤紅,沉聲說:“把雷四叫過來!”
云生以前聽說過雷四這人,據說本來是個武林高手,力能扛鼎,手拿兩個金瓜錘,錘重八十斤,一錘下去能打碎一塊大石頭,甚是厲害。
但云生卻一直沒有親眼見過他,能讓喬禮這么神秘收藏起來的,那會是一件多么可怕的武器?
不久,從院外進來了一個光著脊背的漢子,只見他滿臉髭須,燈籠眼,銅皮鐵骨,腰間掛著一對金瓜錘,走路颯颯生風,和后面跟來的護院一比,身形如同一株巨木,不用多說,這自然便是喬禮的最終武器了。
大概就是因為有這些打手的存在,喬禮才會這么肆無忌憚,鎮定自如吧。
云生一看這人的架勢,心想:“武功再厲害也不過是肉體凡軀,哪比得上道法神通,我的木劍可還沒‘出鞘’呢。”當下也沒把這么個彪形壯漢放在眼里。
雷四打量了一下云生,便半閉雙目,淡淡地對喬禮說:“就是這小子,鬧得院子里雞飛狗跳?”
喬禮苦笑著說:“勿要輕敵,這小子不知學會了什么妖法,好不厲害!你看,地上這些人就是被他打倒的。”
看了看躺在地上苦苦熬叫的人,滿地的鮮血,雷四不過是微微一驚,便解開了腰間的金瓜錘,一開口,如虎嘯雷鳴,喝道:“管他是誰,拿來給爺練練手,要是一下子就倒,那還不過癮!”
說著,雷四動若雷電,虎虎生威,兩手舉著金瓜錘,似乎泰山壓頂一般朝著云生撞了過來。
云生毫不遲疑,動作迅捷,目光銳利,連續躲過雷四的兩錘,歪身一繞,雷四沒能緩過力來,手上的金瓜錘一錘打在一塊石磨上,石磨竟頓時碎裂,破開兩半,石屑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