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雙坐在床上，又饑又餓又累，等酒宴結(jié)束，等待端王的到來。詩雙苦笑，這一生難道我就只能等待別人，等待別人給我什么就要什么嗎？

聽到外面一聲“王爺”，詩雙坐得筆直。喜婆的聲音“王爺，喜秤”未說完，蓋頭就被扯下。蓋頭落下，燭光晃了一下眼，詩雙本能低下頭來。

喜婆忙棄了喜秤，端了兩杯酒來，說：“王爺與側(cè)妃今日喝杯合巹酒，好合到永久。”

端王喝到：“出去。”還是那個醇厚的聲音，可是已滿是嚴(yán)厲與不耐。詩雙握緊了手，仍然似頭不語。

喜婆看看端王，再看詩雙不說話，將酒杯放在桌上，低頭退出房里。

端王問：“你不敢看我？”一只手便去抬詩雙的下巴。

詩雙抬起頭，平靜地看著端王。端王已有了酒意，戲謔中帶有一絲譏諷的笑。詩雙不喜，可也不能不承認(rèn)這是一張俊美的臉，朗眉星目，隆鼻紅唇，微微傾身，更顯得長身玉立，姿態(tài)風(fēng)流。

詩雙想，這個男人長得如此好看，讓人心動，偏偏第一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是這樣一幅表情。詩雙回道：“奴家不敢。”

是不敢看還是不敢“不敢看”？端王好像并沒有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坐在桌子邊，敲了一下桌子，眼波掃向詩雙，語帶輕佻問詩雙：“不如你陪我喝一杯？”

詩雙偏頭看了端王一眼，走過去，端王卻將她一把拉過，詩雙沒有料到端王此舉，一時不穩(wěn)便跌坐端王腿上。

詩雙大驚又羞又怒，欲要發(fā)作，見端王隱隱得意，反應(yīng)過來，微微一笑，自取一杯飲下，淡淡說：“王爺，酒奴家已經(jīng)喝了，可以放開奴家了吧”。

端王見她如此反應(yīng)倒愣了一下，詩雙已掙脫起身，在一旁坐下，問，“奴家餓了，王爺要再吃點嗎？”

端王本來一鼓作氣要戲弄她，惹她發(fā)怒，沒有想到她不動聲色，打破了他的節(jié)奏，不由一愣。這一愣，便失了先機(jī)，詩雙也不等他回答，自已吃起來。端王郁悶，自己在做壞事上沒什么天賦，明榮適那小子就比較厲害。

詩雙實在餓了，也不客氣，選著不太影響吃相的芙蓉糕、馬蹄糕、如意餅狠吃了幾塊，看旁邊有一杯茶，她也不管那是一杯冷茶，一氣喝下去，感覺有了點飽意。

溫飽知榮辱，她才想起端王一言未發(fā)，于是偷偷抬頭看端王，正好端王正在看著她，沒有了之前的譏諷神情，反而有些迷惑。詩雙與端王對視，一陣窘迫，臉火燒一樣，她安慰自己，沒事，看不出來，今天脂粉厚。

端王卻出言諷刺：“本王還以為你不會害羞呢。”。

詩雙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自己不會害羞，這不是罵自己嗎？可是說自己害羞了？難道要承認(rèn)自己做了什么可害羞的事？不能回答的話就不用回答了，詩雙起身來為兩人各倒了一杯熱茶，看似乎端王在看糕點，就說，“倒是馬蹄糕最好吃。”

端王笑，果然吃了一塊馬蹄糕。然后問詩雙家有幾個兄弟姐妹，各在做什么？

詩雙心想，恐怕我家有幾塊磚你都知道了。可是也細(xì)細(xì)回答：“奴家家里有七個兄弟姐妹，大哥二哥已在任職，大哥在戶部任主事，二哥在吏部任主事，大姐在宮中，二姐年前嫁了李侍書的二子，三弟弟四妹妹都還小呢。”

又問家里父親身體可好。

詩雙回道，“父親身體挺好的。”不好能有那么些小妾？陪這個游玩，哪個游玩的。

又問家里嫡母待她可好。

詩雙看他漠不經(jīng)心，坐在那里，不停地挪動位置，有些明白，逐說“家母寬宏善良，待我如已出，親自帶我在身邊教導(dǎo)我。昨天夫人特地訓(xùn)戒我，出嫁后要心胸開闊，平時行事一定要溫良恭儉讓。”然后跪下，“奴家不敢有違夫人家訓(xùn)。今天聽王妃咳嗽，想是操持婚禮勞累了。請王爺今天陪伴王妃，讓王妃能早日康復(fù)。”

端王聽說，心里一松，這可是你說的讓我去陪王妃。可是他馬上察覺心思被詩雙看透，羞怒之下失了冷靜，覺得詩雙不歡迎他。他自從長成，就以京城第一美男子著稱，只有他拂掉芳心一地，何曾受過此等冷遇。今天王妃勸他過來也罷了，可是這側(cè)妃也敢要他走。他起身怒視：“你趕本王走？”

“奴家不敢。”

“你要恭讓，就是要把本王讓來讓去？”

詩雙想，順你的意也不討好，以前沒有聽說端王這么難侍候，便說：“奴家不敢。王妃身體不適，奴家理應(yīng)關(guān)心。王爺尊貴，奴家卑下，只望王爺垂憐，不敢驅(qū)使王爺。”

“哦？我垂憐如何，不垂憐又如何。我尊你卑，在床上你也要論尊卑嗎？”

饒是詩雙再鎮(zhèn)定，聽了此話也漲紅了臉，眼圈紅紅看著端王。端王一出口，也知道這句話無理而且輕狂，不是平時會說出的話，一驚之下，放開了詩雙。

詩雙又羞又怒，反而逼視王爺，說：“不論尊卑，何以入門敬茶。不論尊卑，何以不拜天地。奴家今天即為妾室，自當(dāng)恪守本分，禮尊王爺與王妃。可是再卑微的人，也自有一份尊嚴(yán)，請王爺不要隨意羞辱奴家。”

端王本來因為自己無禮感覺丟臉，看詩雙振振有詞，轉(zhuǎn)身便欲離去。詩雙呼停端王，說：“王爺不放心王妃身體不適前去看她，請幫奴家問侯王妃，再懇請王爺不必跟王妃提到我請王爺過去。”

端王聽了這饒口的說辭，皺眉，不顧而去。詩雙氣惱一陣，終究餓了，叫杏兒進(jìn)來服侍，坐下來慢慢用餐。

端王走到正院墨韻院，見端王妃已梳洗過，如墨的頭發(fā)鋪在白色寢衣上，正對一對紅燭，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如泣如訴。端王妃聽見聲音站起來，如風(fēng)吹瓊枝，仿佛要被風(fēng)吹走一樣。

端王一時心慌，走過去將她抱住：“筠兒，夜這么涼，怎么不多穿點衣服，你身體還沒好呢。你剛才盯著這紅燭，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這紅燭雖然沒有我們結(jié)婚時的龍鳳燭精致，可是仍然一樣不經(jīng)燒，就要燒盡了。”

“燒盡了讓凌波換新的就是了。”

“我們的紅燭燒盡了，可是別人的才開始點燃。”

端王緊緊抱著她，說“我們是我們，別人是別人。筠兒，我今天陪你，好嗎？”

端王妃說：“你回去吧，你應(yīng)該在側(cè)妃屋里，洞房之夜丟下新人，該讓她多傷心。”

端王本要說詩雙讓他過來，突然記起詩雙的話，說：“你身體不適，想過來看一下你吃藥沒有，也跟側(cè)妃說了，她倒并無異意。”

端王妃開始欣慰，聽到提到側(cè)妃轉(zhuǎn)而一臉落寞。端王慶幸聽了詩雙說的話，看來還是女人了解女人，比自己想得周到。可是自己以后就要在家里在兩個女人間周旋了，還不知何時是個頭，也不勝苦惱。

凌波端藥進(jìn)了，端王妃喝過了藥，對端王說“你還是過去吧，我也要睡了”，端王不答，卻不動身。端王妃把端王推出門去，關(guān)上門，在門后站在那里抵著門發(fā)抖，夏新筠，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端王在門前站著，撫著門，輕輕呼喚“筠兒，筠兒”，喚了好一會，見沒動靜，才轉(zhuǎn)身而去。

端王來到靜馨院，王府分派到靜馨院管事的劉媽媽看到，忙上來請安，并回側(cè)妃已經(jīng)睡下了。端王令她不要出聲，自己悄悄進(jìn)到屋子里。紅燭光下，詩雙已卸妝退釵睡著。大概因為白天太累，睡得熟了，未察覺他進(jìn)來。端王想，看來沒打算他回來的，難道真不是欲擒故縱？

端王細(xì)看詩雙，濃妝洗去，倒覺清麗，睡著了也沒有之前的張牙舞爪，濃密纖長的睫毛投下深深的黑影。端王靜靜坐了一會，看了一會紅燭，悄悄出去，到書房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