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詩雙見菊*花與桂花都已曬干,讓羅媽媽出去,買些川芎、丹皮、白芷回來。
詩雙把六個枕套裝好了菊花,再裝上少許桂花、川芎、丹皮、白芷,再細細縫好。剩下的便讓杏兒拿下去丫頭會自己做枕頭也好,做香包也好。
杏兒問:“要不把送王爺的枕頭送到書房里?”
詩雙說:“不用,等他來了再帶回去?!庇肿屝觾嚎p了兩個輕紗袋將兩個金花緞枕頭裝好。
第二天,詩雙給端王妃請安,說:“妹妹閑來無事,就親手做了兩個菊花枕,雖然是平常東西,聽說常枕可以清熱明目,姐姐不妨試試?!?
端王妃接過,拍了拍,聞了聞,說:“又香又軟,難得妹妹有心??上甑木栈ǘ及装字x掉了?!?
詩雙笑:“姐姐是雅人,只有像妹妹這樣的俗人閑著無聊,才會做這種俗事。”
端王妃笑笑,說:“最近王爺時常過去,妹妹都要小心服侍,不可再像上次那樣招惹王爺?!?
詩雙不敢多說,只回是,見端王妃正細致地打理桌上的一盆蘭花,忙告辭出來。
詩雙午后出來游園,覺得陽光照在草木上像灑上了一層金光,人也變得爽朗。
詩雙看園子里菊花爭相盛開,便一路看過去,淡黃、泥金、雪青、粉紫,或舒或卷,或含或放,十分熱鬧。
詩雙慢慢走,看到花棚,才知道到了園丁們培育名貴花卉的地方。詩雙見這一片菊花與其他地方的大為不同,尤其喜歡其中幾盆淡綠色菊花,便流連不去。
那園丁見詩雙賞菊良久,過來請安:“李重給側妃請安?!痹婋p才知道這是王爺說的李重,大概是園丁里管事的。李重見詩雙便告訴詩雙這淡綠色菊花叫綠牡丹,他培育了好幾年今年才成功。
李重是府里的老人,雖然多數時間在埋頭種花,也早聽說了媽媽丫頭的閑話,知道詩雙一開始倍受冷落,最近十數日端王才三五日去一次靜馨院??衫钪夭幌衿渌绢^們眼皮淺,見詩雙不如意中仍然氣度從容,就有心巴結。
李重見詩雙喜歡那綠牡丹,就說:“側妃來得巧,今天正要給王爺王妃與側妃各送一盆去,既然側妃剛好過來就帶一盆回去。”詩雙見李重知情知趣又處事周全,十分高興,讓杏兒賞了。
李重命兩個小廝給王爺王妃各送一盆,又命一個小廝抱著花跟著他們往靜馨院走。
杏兒問那小廝:“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廝道:“我叫何健?!?
杏兒再問:“何康是你什么人?”
何健說:“他是我哥?!?
杏兒說:“原來是何管家的兒子。我上次看你跟王爺出門,今天怎么跑來花房當差了。”
那小廝立馬苦了臉:“我才冤呢。今天王爺不出門,又不要我跟著,我正要出去玩,就被我父親派了來給李叔送月例子銀子。來了就看了兩眼菊花,就又被李叔支使了一趟差?!?
芙兒近來的怒氣終于找到了出口,怒道:“給側妃送盆花,你還不愿意了?不愿意你現在回去,我自己也能搬回去?!?
何健本來跟杏兒說話,見芙兒劈頭就罵她,正要回口,見芙兒俏臉含嗔,要出聲的話更忘了,一只手抓了抓頭,只“呵呵”了兩聲。
芙兒還要開口,詩雙忙喝到:“芙兒不得無禮?!?
到了院門口,杏兒忙塞了一個荷包到何健手中,芙兒瞪了何健一眼,搶過花盆跟詩雙進院子里去。
詩雙進院門就看到端王坐在廊下的紅木小桌旁,正拿了一本書看。詩雙一驚,沒想到端王過來,而且這是端王第一次白天過來靜馨院。
端王聽到她們聲響,抬起頭來,見詩雙進來,黃衫黑發,素面淡妝,比身后丫頭手上的綠菊還淡雅,輕輕一笑,說:“哪里來的綠牡丹?拿過來我看看?!?
詩雙走過去,給端王行了禮,又讓芙兒把花放在桌子上,說:“是園丁李重種的。剛才在園子里遇到他正給王爺王妃送花,見了我,也送了我一盆?!?
端王聽了也十分高興:“他培育了好幾年了,想不到今年成了。今年我也要送給皇兄與榮適那小子幾盆,看他們往年笑話我端王府中沒有綠菊?!庇肿屟绢^拿剪刀來。
杏兒不知其意,也不敢多問,忙送來一把剪刀,端王站起來接了,端詳一會,剪了一朵半開的,拿在手中,姿態隨意,風流天成,對著詩雙微笑。詩雙一時看呆,覺得天地間只有他和她,心微微顫動,卻見端王手伸來,那菊花便從半側面插到了詩雙發髻上。
端王說:“給側妃拿鏡子來?!?
詩雙大窘,可看端王似乎以為平常,便不說話,就著杏兒手里的鏡子看了看,覺得端王插花的位置確實恰到好處。想到他為自己插花的神態心中微甜,可是又想到他做得這么好,應該是多年練就的,心里一陣煩燥,讓杏兒下去。
端王看詩雙臉色凝重的樣子,問:“你不喜歡?”
詩雙臉色回緩,笑:“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花,這樣摘下來可惜了。”
端王笑:“這賞花的樂趣有好多種,簪花也是一種?;ㄓ脕砜催€是用來簪,都是樂事,又怎么會可惜。”
詩雙暗忖,早聽說端王風雅,果然不錯,笑問:“那王爺也做一回簪花郎吧?!弊鲃菀粢恢А?
端王便抓著她的手,不讓她剪,側頭看她,說:“還是側妃戴著好看,名花傾國兩相歡?!?
詩雙羞道:“我可沒有傾國之貌,就算有,也不愿意傾國傾城。”
端王笑:“不愿意傾國傾城,那你想做什么?”
詩雙說:“我只愿傾...”猛然驚覺,不再說下去,低下頭,一臉通紅。
端王隱隱猜到詩雙要說什么,暗自心驚,只覺得抓住詩雙的手微微發燙,也不答話,說:“你這院子樹種得多,花種得少,這些菊花又被你摘光了。你喜歡什么花讓花房多送點來。這個季節就是菊花了,綠菊少,其他的菊花很多,你盡管去要?!甭曇粢咽乔宓?,仿佛剛才的一點曖昧旖旎只是錯覺。
詩雙剛才的一點心顫也變成苦澀,詩雙看了看禿了頂的菊花笑:“丫頭們不敢去園子里摘,把花都摘光了。我明日打發丫頭去再要些?!?
端王問:“你這些天在做些什么?”
詩雙說:“每日給王妃請安,回來就在園子里游玩?!?
端王笑:“整個王府就是你最舒服了?!?
詩雙笑:“能者多勞,我只好坐享其成了?!?
端王問:“我看你做好了菊花枕頭,怎么不送給我去?”
詩雙說:“剛做好了,今天給王妃請安才給王妃送去。王爺過來了就一起帶過去,免得王爺不在小廝們放在哪里忘了給王爺。”端王知道這是打趣他之前的話,只微微一笑。
詩以又叫杏兒拿枕頭來給王爺看。
端王想問“我今天不來你就不送了?”,又覺得像在調情,忍住不問,拿著枕頭看了看,說:“挺香的。你也懶了,花都不繡一朵。”
詩雙假裝生氣道:“王爺才是冤枉我。繡幾朵花我還不能嗎?繡了花就沒有這么軟滑了。”
端王說:“那是我冤枉你了。前兩日進宮,昭儀的宮女找到何康,帶信給你,說她好多了,讓你不要掛念?!?
詩雙說:“那真是太好了。幸好有王爺,傳話才這么方便。”
端王說:“我給你傳話,那你怎么謝我?”
詩雙說:“我身在王府,手邊一草一木都是王爺的,拿不出謝禮來,怎么辦?”
端王笑:“那今天你服侍我,不準下人動手。”
詩雙聽了,想端王應該這半天都呆在靜馨院,心里也有些高興,問:“那王爺現在要我服侍做什么?”
端王便道:“你妝臺上有一如意花紋的盒子,去拿來。”
詩雙疑惑,果然見妝臺上有一個以前沒見過的盒子,逐拿出來給端王,端王卻不接,問:“你沒打開看是什么?”
詩雙搖頭,打開看,卻是一支碧玉玲瓏簪,玉體通透,雕工細膩,端王拿過去,插在她頭上,說:“這支簪配這朵綠牡丹剛好。”又說,“先倒一杯茶來,這杯茶都涼了。”
詩雙一探,茶壺的也涼了,便一起端下去,到偏房,杏兒忙接了,看著詩雙頭上笑。芙兒說:“側妃,你今天可要頂著這朵花一天了。”
詩雙大窘,可是不想掃端王的興,不好取下來,只是笑。杏兒換了熱茶熱水,詩雙仍端回去,說:“這是六安瓜片,不知道王爺喜歡不?要是不喜,還有些龍井秋茶,口味清淡些。”
端王說:“這就可以了。”仍然看書。
詩雙便拿了一幅扇面來繡花,繡好一朵桃花抬起頭來,但覺院子里一邊靜謚,秋光滟滟,茶香微微,仿佛水汽塵光中已與端王相坐到老。
詩雙看向端王,端王想是看到有趣處,正看著書卷微笑。他坐在那里,仿佛微微發著光。
詩雙的心里如被絲綢輕輕滑過,泛起無法抑止的哀傷。這個男人,千萬不可愛上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