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十分,司徒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下午,她心中還想念著那匹紅鬃烈馬,那種恣意人生,暢快飛翔的感覺令她熱血沸騰。這時,圣上卻給她潑來了一盆冷水。
回到司徒府,看著爺爺坐在大廳一言不發。她才收斂起情緒,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今日在賽場上,她的一匹好馬,一身好功夫,將那些皇子世子的威風給奪了去。
“司徒將軍,今日可威風了!”司徒無雙的話說不出的別扭。既不想是嘲諷,又不像是贊嘆,倒像是……醋意?
司徒鈺知道現在和他抬杠,只會更糟糕。連忙給司徒無雙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一頓好侍候。
“爺爺……我的好爺爺,我知道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以后再也不犯了。您原諒我吧。”
司徒無雙黏糊不過她,最后只好嘆了一聲。“這樣也好,只不過是連累了敬王。”
說完便有皇上身邊的喜公公捏著嗓子來傳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鎮國公之孫女司徒鈺,嫻熟大方,善解人意,朕聞之甚悅。今敬王,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司徒鈺待字閨中,與敬王堪稱天造地設一對。特將汝許配敬王為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和欽天監監正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司徒鈺又翻了個身,真的要嫁給那個廢材王爺?
她一腳將被子踢開,又轉了幾個身。
程炎恪不管說是相貌還是人品都挺對她的胃口,嫁給他也沒什么不好,還能做個王妃。
但是,造化弄人。如果兩年前沒有和那個人相遇,沒有那一次心動。她就不會這么糾結,這么猶豫。
難道真的要遵循圣旨和程炎恪成親?
司徒鈺一個魚兒打挺,扯過架子上的衣服便直接從窗戶穿了出去。躍上房梁,朝敬王府而去。
司徒無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知何意。
借著月色,能夠將敬王府內的巡邏侍衛看一清二楚。
尋了個空隙,剛翻進內院,便有一把寒光閃閃地刀駕在了她麥芽色肌膚的脖頸上。
正是時常跟在程炎恪身后的冷面侍衛。
——蘇晉。
“王妃,卑職恭候多時。”蘇晉的刀出鞘迅猛,回鞘也是干脆利落。
司徒鈺嗅到算計的味道,她粗黑的眉毛一挑,帶著訓誡將士嚴肅。“你為何知道我會來?”
恭敬垂眉道:“王爺交代王妃今晚必會過府。”
“你們王爺呢?”該死的,居然被他說個正著。
“王爺不再府上,在花柳眠。”蘇晉的聲音不咸不淡,活脫脫是另一個嚴肅版的程炎恪。
“說謊,你身為他的貼身侍衛,怎么會不跟著他隨時保護?”說完,也不管蘇晉如何阻攔,就沖進了程炎恪的房間。
出乎她意料的,找遍了整個王府,確實沒有找到程炎恪的身影。
司徒鈺的銀搶抵在蘇晉的喉嚨,“說,程炎恪在哪里?”
蘇晉并沒有因為她的威脅而表現書任何的驚慌。“王爺在花柳眠,王妃可以自己去找。但是王爺交代,王妃不想和他成親,他也未必想和王妃成親。請王妃耐心等待明日的圣旨。”
司徒鈺的銀搶在蘇晉的脖頸上劃過,立即顯露出一條血痕。“他若敢躲著我,今天要的就不止你這點血了。”
她一個翻身,就出了敬王府。
門口出立即顯露出一個慵懶地身影,他呵欠連天地朝蘇晉走去,不是程炎恪,又是誰?
如白玉光潔地手指輕輕地劃過蘇晉的下巴,動作說不出的曖昧。“無礙,蘇晉,睡覺。”
他的聲音,令人遐想無限。
第二日晌午,果然又傳來第二道圣旨。
這次傳旨的,居然是太子程延瑞。
程延瑞將圣旨宣讀完畢,并沒有急著離開。
“侯爺,本宮想和司徒將軍單獨談談。”
司徒無雙看了看司徒鈺,掛著笑意答道:“太子請便。”
司徒鈺心不甘情不愿地將太子帶到后花園,“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姑奶奶沒心思和你玩文字游戲。”
太子的笑如六月的陽光一般毒辣,幾乎要刺的司徒鈺流淚。
“想不到王叔要將婚禮推后整整一年。嘖嘖,將軍,一年,可是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啊。你不擔憂么?”
司徒鈺當然知道,而且這樣的結果她是求之不得。可如今卻不能讓太子知道。
“擔憂,可哪又能怎么樣?旨是敬王求的,他不愿意娶我,我也沒轍。”
“所以,本宮特意為你求來一道旨意。”太子從袖中抽出另一道圣旨,遞與司徒鈺。“這是本宮求父皇恩賜,盡管你倆未完成婚約,但你卻以準王妃的身份入住敬王府。”
“你……”司徒鈺氣的不行。
寧安有律,凡為出嫁的女子,盡管有婚約在身,仍不可入住夫家。需待字閨中,學習為妻之道。收斂女子心性,端正婦德。
太子這樣做,那么,程炎恪求來的圣旨,根本就是廢紙一張!
太子適時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鈺兒,其實本宮希望,你能嫁給本宮。要知道,本宮能給你,可比王叔多。”
司徒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做夢!”便甩袖離開。
太子走的時候,臉帶微笑地向司徒無雙祝賀。“侯爺真是教導有方。我皇家能得兩位驍勇善戰地女將軍,實屬可貴。然二位又可紆尊降貴,嫁入我皇族,實乃榮幸。司徒將軍成婚之日,本宮必備大禮,以表本宮心意。告辭。”
“恭送太子。”
司徒鈺坐在椅子上,恨的咬牙切齒。
都怪這該死的程炎恪,平白無故招惹她。都怪這該千刀萬剮的太子,居然設計蒙她。還有那個狡詐的老狐貍段文。這一個一個的都混賬,混蛋!
一張結實的椅子,就這樣被她劈成了兩瓣。
司徒無雙斜睨了她一眼,“自己蠢,活該!”
“司徒無雙!我是你孫女,你到底幫誰呢?”她騰了站了起來,只是氣勢太猛,剛好被凳腳絆住,摔了個四腳朝天。
“司徒玦嫁給恭親王世子程玉白,雖說玉白是京城的混混,不遭皇家待見,可玉白對玦兒現在是一心一意。何況玦兒性子比你烈,比你剛硬。她都能夠忍讓,能夠遷就。唯獨你,從小被我寵壞了,才會落成這般任性,將軍也是做的有勇無謀。去列祖列宗前跪著,一直跪到三日后,敬王接你入府。”
司徒鈺跪的腿軟,頭顱卻不曾低下。
司徒無雙透過門縫看了她好幾遍,一個勁兒的嘆氣,眼睛都帶著血絲。
司徒家世代為將,可惜他的兒子死的早,留三個女兒,交于他撫養。
大孫女司徒玦,剛硬倔強,十三歲就假扮男兒身開始代父出征,十九歲入朝堂。
二孫女司徒鈺,性格暴躁,行事魯莽。從小在邊關長大,十四歲就跟著他出入沙場。馳騁七年,封侯拜將。
三孫女司徒璞,現雖寄住在她舅父家,學的是小家碧玉,可她性子比司徒玦烈,比司徒鈺野。以后,他恐怕要更加操心。
太子離開的說兩位將軍嫁入皇家,其實是帶著嘲諷。
昌安內,誰人不知,無恥如程玉白,窩囊如程炎恪。可他最驕傲的兩個孫女,搭上這么個兩個孫女婿。
所幸,玉白溫厚善良,毫不畏懼司徒玦,待她更是無話可說。他也放心了。
至于敬王,他擔心的不是敬王的人品,而是敬王的安危。
敬王不悲不喜,不咸不淡,他的紕漏,皇帝無從挑。
可司徒鈺大大咧咧,行事從來不計后果。她既是敬王妃,若出了錯,這罪,終究是要敬王擔著。
藍兒見司徒無雙不忍,責罰之心已經動搖,連忙跪下。“太老爺,二小姐也是無心之失。這罰的若是太過了,敬王心疼而怪罪侯爺,可就苦了侯爺的心思了。”
司徒無雙看了眼藍兒,藍兒聰明機智,隨機應變能力很強,處理事情也比較穩妥。讓她跟著鈺兒過去,可謂是再合適不過。可藍兒的嘴巴不太好管,說話不懂含蓄隱晦。這也將成為致命一擊。
“藍兒,罰二小姐,只是為了讓她長記性。我且問你,你家中可還有其他兄弟姊妹?”
藍兒看著嚴厲地司徒無雙有些哆嗦,還是穩住回道:“奴婢自小便無父無母,家中無其他兄弟姊妹。”
“這樣,你來府上多久了?”
藍兒這才驚慌,一定是她做錯了什么事,說錯了什么話,太老爺這是要趕她走了!
撲通一聲地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太老爺,奴婢在府上已經帶了十一年了。求您不要趕奴婢走,您若是把奴婢趕走了,奴婢無處可去啊。不管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只求您不要趕我走。”
司徒無雙對于她的哭訴,無動于衷,只是坐著不說話,任由藍兒哭泣。
良久,司徒無雙才道。“藍兒,你聰穎機智,若能在小姐身邊伺候,那是她的福分。小姐嫁入敬王府,便是入了皇家,這皇家可不比鎮國公府。稍不留神,掉了腦袋姑且不論,若是累及族人,那才是罪孽深重。藍兒,你可明白我的話。”
藍兒一聽,便叩頭道謝。“謝太老,奴婢到了敬王府一定好好時候小姐,謹言慎行,不辜負太老爺的厚望。”
司徒無雙親手將她扶了起來,“去收拾收拾吧。等會敬王該到了。”
“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