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賓賓館在近幾年雖然衰落,但其門面還是彰顯它昔日的風華。賓館前半部分是喝茶吃飯的地方,后面才是旅館。飯館部分倒還經(jīng)營得不錯,但旅館就門可羅雀了。十多年前,來賓賓館還有一棟樓是專營沐足和棋牌的,就和旅館并排著。加上老板有點背景,黑白兩道都混得溜,因此來賓成了當?shù)匾粋€高層社會休閑娛樂之地,當中不乏黑白兩道的頭頭。名字做響了,周邊城市的貴賓也冒名而來,來賓賓館也成了很多勾當?shù)慕灰字亍K^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正因為來賓賓館當中的某些勾當,多次觸及了法律的紅線,五年前新任市長嚴打貪污,來賓賓館成為出頭鳥被嚴查,抓了一批販毒、賭博的,還有幾個高官因受賄被查落馬。這在當?shù)爻闪耸飞献畲蟮男侣劊壹覒魬魺o不歡欣雀躍,而帶隊查辦來賓賓館的,正是大表哥。雖然事情鬧得很大,但賓館的老板卻一點事都沒有。因為當時來賓賓館有條不成文規(guī)定,各類交易不管你是否合法的,都要在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五點之間進行,其余時間連談都不能談起。各路人馬都相當遵守這條規(guī)則,一直沒人敢犯規(guī)。而在這段時間內,老板都是不在賓館里的,賓館全部事宜都交給他手下一個經(jīng)理外理,因此事發(fā)之后,老板只說什么都不知道就洗脫得干干凈凈,而那個經(jīng)理又什么罰都包攬上。不過老板作為賓館的負責人,即使他真的全不知情,但還是要負法律責任的,由此可見賓館老板的人脈是相當硬的,而且五年前的世界我也不太了解。就這樣,來賓賓館沒落,慢慢地變成了普通市民吃飯喝茶的地方,當年集中做交易的棋牌沐足樓也荒廢了,成了鬼樓一般。
賓館門面是一道純酸枝紅木門,共四扇,左右各一扇為偏門,浮雕著青云掩月,云下似有三五文人泛舟湖上。中間兩扇對開為主入口,浮雕著龍鳳爭珠,左龍右鳳。
進得大門,正前方就是飯館,從飯館兩邊繞到后面,能看到三條小石橋。兩條分別對應兩邊小路,中間一條對著飯館后門,也較兩邊的裝飾得更上心一點。橋下是一個小水池,有兩座小假山,記得以前里面養(yǎng)著錦鯉,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干涸,填滿兩邊樹上丟下來的落葉。旅館前臺坐著的是一位40歲左右的婦女,看到我一進門,就笑著問我是否要住宿,應該不是昨晚聽電話那個女人。我心情也好了點,掏出身份證,對她說之前已經(jīng)訂了房的。她接過身份證,在電腦里查了一下,隨后給了一張門卡我,上面寫著420。
“你們給我留的一直都是這一間房嗎?”
“對啊,你當時訂房的時候入住的就指定這間,一訂就是一年,所以我們也沒給你換過。”
“那你們這段時間沒搞過衛(wèi)生嗎?”
“有啊,有時候會進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清理的,不過你一直都沒入住,都不需要怎么搞衛(wèi)生。”
她應該是在敷衍我,她們在“我”最后一天離開留下門卡后,最多當天去搞一次衛(wèi)生。不過這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那個“我”竟然是用了我的身份證在這里訂了一間房,布置完后又引我過來。我記得最近都沒丟過身份證,最可能的就是在我某個松懈的時候被人拿了身份證,在極短的時間內偽造完后又放回原位,這也能解釋兇手為什么會知道我的生日了。那這件事或者這個兇殺案就是蓄謀已久的了,費那么大周折又不是想嫁禍給我,剝了一張人皮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什么要把我卷進來?
一路忐忑,還沒理清頭緒就已經(jīng)來到420門前。我在想究竟要不要進去,還是什么都不管,掉頭回辦公室繼續(xù)做我的小偵探。這門后像是蘊藏著極大的秘密,大得足以改變我以后的人生。從目前了解到的線索來看,這件事是絕對不簡單的,如果我介入,說不定只會成為這場天局里面小小的一只棋子,隨時都會被拋棄掉。但我現(xiàn)在回頭,對方能輕易放過我嗎?他現(xiàn)在需要我,就算我不進去,他還是會想方設法拉我下水,更重要的是,我抑制不住我的好奇心。
既來之,則安之。我深吸一口氣,刷門卡,拉門把,門緩緩推開,里面竄出一股潮濕毛毯的氣味。房間的窗簾都被拉上,所以里面很陰暗,我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我把燈打開,房里的環(huán)境一下子一覽無遺,但里面竟沒有什么可以讓人驚訝的東西。
其他賓館有的這里都有,沒的這里也沒,沒什么奇怪的地方,床上都收拾得很整潔,看來“我”走了之后賓館的人應該是來搞過一次衛(wèi)生。那兇手到底要傳遞什么信息給我?這里都被收拾了一遍,就算有都被清理掉了。不過兇手既然留著這間房,肯定會想到這種情況,他應該胸有成竹,確保信息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我把房間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床鋪床墊枕頭套都翻開來查過,廁所里的洗手盆馬桶蓄水盒也研究過,都沒發(fā)現(xiàn)異常的地方。房間里所有鏡子都用熱蒸汽熏過,沒有任何痕跡。折騰了兩個多小時,實在沒有像是線索的東西,加上昨晚沒睡多久,那股勁一泄,就躺在床上睡過去了。
之后就被餓醒了,醒來已經(jīng)是中午兩點,早上因為太興奮,早餐都沒吃就過來了,現(xiàn)在肚子餓得直抗議。還好旁邊就是飯館,來賓賓館的菜品還是不錯的。我洗了把臉,急匆匆地前往飯館吃了一頓。酒足飯飽后頭腦清晰了不少,回到房間繼續(xù)搜查,但依然一無所獲。我頹然地坐在床邊,揉了揉臉,感到一股挫折感兀然升起。
我一定是忽略了某個細節(jié),兇手傳遞給我的信息怎么到這里就斷了,還是他想叫我在這里等他?那他什么時候來,他怎么能確保我會一直在這里長住?就算我有空回來這里看看,也不一定能遇上他啊。前臺說“我”指定要這一間房,很可能就是他要我在這間房等他,要么就是這間房有什么地方和其它房間不一樣。但沒有對比,我怎么知道哪里不一樣,難道是杯子放置的地方不一樣嗎?唯一不用對比就能知道不一樣的就是這個房號:420!
又是數(shù)字,難道就是420,什么意思?才三個數(shù)字,他想說什么,這也太短了吧。而且他只是想傳達這三個數(shù)字給我,有很多種隱秘而又省錢的方式啊,為什么要專門訂個房間,應該也不是這個,或者說不只這個。
我尋思著準備在這里長住下來,反正已經(jīng)有人替我交了房費。但在這里長住還是需要一些洗發(fā)水沐浴露之外的生活用品,我起身準備回宿舍拿。在賓館門口我攔了一輛出租,在出租車駛離賓館時,我從車窗回望賓館,剛好是看到旅館其中一排房間的窗戶,當中也包括420。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棋牌樓是緊挨旅館,樓頂天臺正好和旅館的四樓平齊。我心中一動,有個想法浮現(xiàn)在腦海里。我叫停司機,付了起步價,風風火火地跑回420,拉開窗戶向右一看。果然,420房間就緊挨棋牌樓的天臺,從窗戶出去應該能橫跨過去。但窗外有防盜網(wǎng)焊死,我用力搖了搖防盜網(wǎng),竟然是松的,原來被焊死的螺母被切開了,把螺母擰出來就可以把防盜網(wǎng)拆開。我把防盜網(wǎng)斜著拉進房間,把頭伸出去向棋牌樓天臺張望。
其實不用張望,我剛伸頭出去就發(fā)現(xiàn)天臺邊沿刻著一串扎眼的數(shù)字:819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