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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何以愛而生
  • 菲七
  • 3586字
  • 2020-10-13 00:47:03

因?yàn)榍鼐盟懒耍?

葛志,這個總是在家門口喊他名字出去玩的人,現(xiàn)在全身濕透,周身散發(fā)出冰涼的氣息,沖進(jìn)來, 紅著眼睛,跪在地上,哭得一臉模糊:“對不起,都是我,”葛志響亮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是我要冬泳,都是我逞能,小久為了救我,為了……他…他…走了。”

走了?她還在這里,他能走去哪?他敢走去哪!

“同學(xué),你先別哭,”沈青感覺渾身冷透了,仿佛身上的血肉沒有一寸是自己的,僵化在哭泣的空氣里。

眼前的事物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褪色,全部化為了灰白的灰燼,只剩一個小小的芒點(diǎn),芒點(diǎn)稍稍變大,似乎有一道挺拔的身影在里面晃動,后來幅度越來越大,身影奮力地掙扎,大概是想掙脫出來,卻始終隔著一片芒刺,里面的人走不出,外面的人看不清。

那個芒點(diǎn)怎么進(jìn)去?他貌似在那里被困住了,她想去找他,帶他出來。她蹲下來,輕聲說,“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男子的身體直打哆嗦,哽咽著,不敢抬起頭回應(yīng)。

后面,沈母暈了過去。

非黑即白的葬禮上,人們總是嘆息著來,又嘆息著走。

沈青機(jī)械地被身旁的人指示,她完全沒有意識自己做過什么,見過什么,聽過什么。

三天后,火葬場。

他穿戴整齊,安靜地躺在一個銀白色的鐵箱里。如若不是缺了些血色,她一定以為他只是睡著了。耳邊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很快便被腦里的嚶嚶聲蓋住。她專注而平靜地凝視著他,這好像是第一次吧,她能夠放下所有心結(jié),光明正大,遵從內(nèi)心地看著他。卻也是最后一次。

原來,心結(jié)不需要費(fèi)盡心思地解開,只需要松開,放下。可惜對于這樣的認(rèn)知,總是用失去來交換。

已經(jīng)三天了,沈青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和行尸走肉般。他打斷在不停叫喚沈青的尸檢員,憐惜地望了鐵盒里面最后一眼,頓了頓,扶著沈青單薄的肩膀往后退一步,啞聲道:“燒吧。”

燒吧,燒誰?

“青青,照顧好自己,”秦久的笑容還是那么溫暖,雖然臉上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我會的,”沈青喃喃低語,“還有,對不起,我喜歡過你,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

“我知道,”青青想什么,他心里都和明鏡兒似的,只是她臉皮薄,又好強(qiáng),他不忍心說破,只能裝傻,他想伸出手摸摸她柔軟的發(fā)絲,這是他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舉動,可是……手穿過了她的頭發(fā),他苦笑:“再見,青青。”

“再見。”

袁啟杰欣慰她終于有聲音,卻沒聽清,問她:“沈妹子,你說什么?“

額,難道他剛剛出現(xiàn)幻聽了?

袁啟杰剛送沈青到家時,接到了程游的電話,這幾天他打過好幾次,但都被他敷衍而過。這一次他準(zhǔn)備再敷衍,卻沒想到他說:“非常感謝您這幾天幫沈青家料理秦久的后事,我知道,您可能認(rèn)為我 現(xiàn)在不適合出現(xiàn)在沈青身邊,”袁啟杰還記得上次在醫(yī)院見到他的場景,電話里的男人是那么淡漠和 高傲,而此刻,他謙卑地說:“袁醫(yī)生,我拜托您,請讓我見沈青一面,好嗎?”

其實(shí)袁啟杰清楚,這個男人既然能夠輕易讓院長低頭哈腰,也肯定能夠有本事找到沈青的家。正如電話里所言,是真的感謝他罷,所以才會尊重自己,要征求自己的同意才來見沈青。

袁啟杰也不是得寸進(jìn)尺的人,他知道沈青和程游關(guān)系匪淺,他實(shí)在沒有什么正當(dāng)理由阻攔他見沈青,只不過私心以為在秦久的葬禮上,程游絕對不可以出現(xiàn)。

但此時,袁啟杰望著蜷縮在沙發(fā)上,宛如一尊雕塑的沈青,輕嘆,對著手機(jī)終于松口:“她在家,你來吧。”

程游來了,帶著一身倦色。

他疼惜地看著毫無生氣的沈青,本來膨脹了一肚子的千言萬語,卻霎時間消滅殆盡。

他伸出手,想輕撫她的發(fā)絲,抬起來的手在快要接近的時,卻立刻被沈青偏頭躲開。他掩下一絲黯然,她終于有動靜了,雖然是為了抗拒他。但至少說明,她沒有完全讓自己陷入比曾經(jīng)更灰暗的陰霾中。

此時的喉嚨里似一塊干漠:“對不起,沈青,我來晚了。”

她沒有理他,眼皮遮住原來睜著的沒有亮度的雙眸。

程游知道她現(xiàn)在需要安靜,就和以前某些時候一樣,但很抱歉,唯獨(dú)這一次,他不再給她想要的安靜和理解。他怕再度失去,很怕,非常怕。

過了一會兒,程游提上買來的食材,走去廚房,翻完冰箱和櫥柜,果然,廚房里除了變質(zhì)的食物,便冷冷清清,甚至蒙了點(diǎn)灰塵。

他故意制造出響動,花了一個小時打掃和下廚,才端上一碗三鮮面回到沈青身邊。程游吹蕩碗面的熱煙,像哄著一個小孩:“我以前不會煮東西,但最近剛巧學(xué)會了煮面,沈青,快幫我嘗嘗,嘗完 了,如果覺得還不錯,就像寫我的樂評一樣,再寫一篇美食評論好不好?”

“咦,沒想到我煮得還不錯,”他又端來自己的那一碗,大聲地吧唧面條,“看來以后我的音樂賣 不出去,就轉(zhuǎn)行開一家面館吧,嗯……你負(fù)責(zé)收賬,你學(xué)經(jīng)濟(jì)的,還考了會計證,肯定不會收錯 錢……嗯……我放心……”

“程游,”似乎眼皮與瞳孔之間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而激烈的斗爭,沈青的眼眸緩慢睜開。

同時,左眼角溢出一滴晶瑩,迅速劃過鼻梁,又掉入右眼框,她仿佛用盡氣力,暗啞地發(fā)出聲音:“就到這里吧。”

他的身體停滯了一秒,兩秒……到第七秒,嘴里恢復(fù)嚼動,并慢條斯理地吃著剩下的一點(diǎn)面條,最 后的湯也喝干后,才從桌上又端起沈青的那一碗面,輕聲輕語說:“乖,吃完這一碗面再說。”

那碗面橫亙在兩人之間,良久,沈青似要起來,卻只輕輕動彈了手肘。

程游不禁輕笑,把面放好,伸出手臂,一只手托住沈青的腦袋,一只手撫在她細(xì)軟的腰間,將沈青從沙發(fā)上扶起,無奈地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嗎?你也是這樣,一個姿勢保持久了,就全身僵麻,動也動不了,又緊著那張薄薄的臉皮不說,總得靠我自己解讀,幸好我眼力見還不錯,”他又抽了一個抱枕放在她后背墊著,端上面條,用筷子先自己嘗了一口,幸好,袁啟杰把他家的暖爐帶了來,放在桌子底下,隔著一塊木板還暖著面條,不然這大冬天的,煮什么都非得馬上冷了。

他用筷子卷了三根面條,湊到沈青嘴邊:“來,我們小口吃。”

“我自己來,”沈青恢復(fù)了點(diǎn)知覺,緩緩伸出手要接住碗。

自己吃好吃得快,然后就趕他走嗎?他抿唇,用筷子輕敲剛抬高一點(diǎn)的手:“不行,我來喂,不然 我就不走了。”他從來沒有這么無賴過,但既然注定要走,何不讓時間慢些走。

聽到程游這般說,她果然不再抵抗,順從地吃著他夾來到嘴邊的面條。

味道的確不錯,她最愛的香菜放了一大堆。三鮮面已然變成香菜面。

可是,程游,對不起。她的心現(xiàn)在是支離破碎的。事實(shí)也證明,她不知道怎么去愛一個人,也貌似 本來就沒有愛的能力。

愛,真的是一種天賦。所以沒有天賦,再努力也沒用吧。

程游喂得緩慢而認(rèn)真,沈青的嘴角偶爾不小心沾了點(diǎn)湯汁,他便立馬用紙巾輕柔地擦掉。可他越是 這樣,對于沈青來說,就越是一種折磨,比身體保持一個姿勢久了,像被千萬只小蟲啃咬,而你只能 僵麻無力,眼睜睜仍由自己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吞噬的那種感覺,更加折磨。因?yàn)椋罢吣バ模笳咧皇悄ド怼?

他幫她擦去掉在衣服上的最后一小根面條,沉默地把兩人的空碗帶去廚房清洗。

這一次,程游卻再也不敢制造大點(diǎn)聲的響動。這樣,她可不可以當(dāng)作自己不存在,然后留他繼續(xù)在她身邊?

兩個碗而已,會洗那么久嗎?不可以,多一秒都不可以。沈青關(guān)掉水龍頭,聲音冰冷到了極點(diǎn):“程游,我們就到這里吧。”

就到這里吧,而不是分手吧,是因?yàn)樗麄儍蓚€的開始并不成熟。

秦久的死,其實(shí)是一個契機(jī),讓她得以跳脫出所有人,所有事,安安靜靜地與自己相處。她抱著秦久的遺像,第一天守夜的那個晚上,不是回憶秦久與她的過往,而是看見程游突然出現(xiàn)在她背后的那天。

那天,她并不理智,因?yàn)橹灰鎸δ赣H,沈青就從來沒有理智過。她當(dāng)時剛巧是一只被拔掉刺的刺猬,脆弱無助,急忙想要一件盔甲保護(hù)自己。而程游,總是在她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讓她幾度誤以為,她原來還有為一個人心動的能力,以及為一個人卸下面具的勇氣。

錯了,她已經(jīng)錯了一次,失去秦久。她不想再錯一次,失去他。

如果不想失去一個人,就不要擁有一個人。為了避免結(jié)束,她必須阻止開始。

可憐的程游,自尊一定被她磨盡了。他是一個多么高傲的人,滿腹才華,不應(yīng)該把時間浪費(fèi)在她身上。

這個世界上,一定有比她更好的人在等待他。她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在他們相遇之前就毀掉他。

所以,她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讓眼睛越發(fā)冰冷,讓雙腿停在原地,讓所有的弧度,保持無望的姿態(tài)。

沈青在程游轉(zhuǎn)過身后,才敢把眼睛對焦,然而,他很快消失。

如自己所愿,不是嗎?

胃有什么好難受的呢?還是……心在難受?

程游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是被綁了沉重的鉛塊,他抑制住自己拼命想轉(zhuǎn)身的沖動,終于遠(yuǎn)離她。如她所愿。

程游疲憊地躺倒在飛機(jī)座上,口袋里的手機(jī)已經(jīng)振動了無數(shù)次,他機(jī)械地接起,陳雅蘭的音調(diào)出現(xiàn)了鮮少地焦急和顫動,不知這個電話打了多久,直到空姐過來提醒,他才麻木地掛斷。

沈青,剛不久,他也,他又,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親人。

不急,沈青,我們慢慢來。他曾經(jīng)也是這樣,失去最重要的人,便選擇封閉在自己的軀殼里,抗拒外界的一切。

現(xiàn)在他又需要重新經(jīng)歷一次,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嗎?

每一個人從誕生的那一刻,就從一無所有開始被得到,再被失去,再自愿得到,再被失去……

這幾乎是潛意識替他們作出的選擇,但潛意識再強(qiáng)大,在時間面前,也不過是螞蟻與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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