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聲說出來

警車在狹長的田間小道上急駛。路兩邊分別種植了棉花、薄荷、花生等，綠色的田野一眼望不到邊。駛過一座小橋后，視野突然變得開闊，大片的農田，北邊是成排的樹林，而農田的中間，兀自挺立著一棵茂盛的大樹，樹的頂端站著一只白色的鳥，一動不動。同行的人說，可能是白鷺，因為樹林的那邊就是黃海。

注視著那棵孤獨的樹，我想：相對于人類，一棵樹的獨立是不需要勇氣的。想到即將采訪的舉報人嚴老，我無法猜想當涉嫌殺人的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后，已69歲的他會不會感到后怕，周圍的鄉鄰又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

警車停在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擒獲的漁棚前。漁棚周圍是大片的樹林、農田，方圓幾公里不見人煙，唯有風過處樹葉的嘩嘩聲，天地空曠得讓人窒息。看著破敗不堪的漁棚，派出所的民警告訴我們，聽說老人舉報后，他的老太婆罵他，說萬一殺人犯出來報復孫子怎么辦，兒媳也讓他在家待著，不允許老人在外面亂說。于是我們有些擔心：前去帶老人的民警會不會碰壁？

約莫過去半個小時，警車戛然停在我們面前，女民警楊霞玲從車上探出頭，說老人在田里干活兒，他的兒媳還叫帶來一些衣服讓老人換，要我們再等等，話還未說完，警車呼地就開走了。又等了半個多小時，警車回來了，但見一個矮小的老人從車上跳了下來，老遠就將手伸出來要與我們相握，并連聲說在田里摘花生，剛換的衣服，然后兩手不停地扣襯衣的紐扣。看著比我矮半頭的瘦弱老人，我真的想象不出，面對高大健壯的犯罪嫌疑人，他是如何能做到從容不迫地與其周旋的。

“我一眼就看出躲在漁棚的那個人不是好人，就問他來這兒干什么，他說來送魚秧，我說怎么沒看見你的車子呢，他說他是看魚秧的。然后，他又問我有沒有香煙，要用5塊錢跟我換6根煙。我只要了他1塊錢。然后，我就奔回家想告訴我的鄰居也是老黨員王某這件事。到家后，聽鄰居說派出所送來了協查通告，我要來一看，這不就是漁棚的那個人嗎？于是我就想得趕快報警，萬一他再到其他地方去殺人可就糟了，絕不能讓殺人犯逍遙法外。

“害怕？我從沒想到這個詞。哪有好人怕壞人的。說真的，我也拿500多元的退休工資，要對得起國家，對得起良心，這樣晚上睡覺也安心。至于家人，他們是有些不理解，怕殺人犯出來報復。哪有這種事啊？殺人是要償命的。而有些鄰居更離譜，說這人要是槍斃的話，我要負一定責任的。簡直是放屁！”

老人越說越激動，一直扣紐扣的手抖個不停。

面對正直的嚴老，我們一時無語，但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分明寫滿了欽佩。那一刻，我從老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種信仰、一種品質，而那些美好的東西正如泥沙般從我們緊握的雙手中漸漸滑落，那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擁有的正直、勇敢和疾惡如仇的高貴品質。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消極地接受現狀，害怕惹火上身，與他們毫不相干的事總是懶得過問，明哲自保的內涵被他們挖掘得淋漓盡致。“英雄流血又流淚”的現象時有發生。

“百合花要是腐爛了，氣味比敗草還難聞。”我曾為此而感到悲哀。但此刻，面對這樣一個矮小、瘦弱的老人，我卻覺得這世界還是充滿希望的，因為我們有理由相信，在這個世界上，肯定還有許多像嚴老這樣的人，是他們撐起了自己為人立世的骨架，也撐起了我們人類社會的脊梁。那些抱怨“好人越來越少、壞人越來越多”的人，你們是不是應該冷靜地思考一下：面對壞人壞事，我們有沒有勇氣大聲地說出來，并及時向當地公安機關舉報？

一個人可以做英雄，也可以成為懦夫。命運是公平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英雄。眼中有淚，心中才有彩虹。要想成為一個品質高尚的人，很簡單，那就是像嚴老那樣：

大聲地說出來，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