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領銜的紅色建筑

蘇聯曾經有諸多讓世界為之震顫的經歷，它的輝煌氣勢也曾讓人們唏噓，尤其是蘇聯發射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一度讓美國人大驚失色，他們忽然意識到優越的美國空間技術竟然被蘇聯人逼到了死角。緊接著是蘇聯宇宙飛船的成功回收，居然重46噸，是當時美國回收宇宙飛船重量的100倍，并載有兩條狗。后來就是震驚人類的宇宙飛船“東方1號”的成功，加加林第一次在地球之外看到了人類居住的藍色星球——地球。

其實，那時蘇聯的強大滲透到了各個領域。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其經濟迅猛發展，1951年工業產值比1929年增長了13倍，而同期美國只增長了2倍。那是蘇聯意氣風發的時代，也是蘇聯人張揚跋扈的時代。

腳踩在今天俄羅斯的大地上，我有種一切都老矣舊矣的感覺。當然，這種老矣與舊矣是相對的。我在俄羅斯竟然沒有見到一條高速公路，也沒有見到一座現代化程度很高的立交橋。不過，莫斯科還是很古樸很大氣的。平庸低矮的老建筑與無邊寬闊的城市用地交織在一起，也許你會認為，莫斯科應該這樣，不必太現代。

克里姆林宮那些棕紅色的尖形塔樓，金碧輝煌的“洋蔥頭”教堂和精致華美的巴洛克古典建筑，飄溢出的是富麗堂皇之氣；偶爾從森林里透溢而出的造型獨特的俄羅斯傳統建筑，也會讓人平添別樣的靜謐之感，使曠遠的莫斯科露出偶爾的崢嶸，也增添了凝重與悠遠，但還是缺乏偉岸和高聳。

美國人在20世紀30年代曾經瘋狂地建設了一批高層建筑，紐約曼哈頓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摩天大樓的世界，那速度和氣勢讓人目眩，也讓人妒忌?？僧斘夷慷昧四箍扑勾罅謺r期的著名建筑后，我欣慰了，我為莫斯科有另外一種博大、一種結構繁縟、一種氣宇軒昂而亢奮和坦然。這批建筑是20世紀40年代末，斯大林以一種高遠和霸道的氣魄率領充滿向往的蘇聯人民面向未來的智慧結晶，它們見證了“二戰”以后蓬勃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速度和蘇聯人民奇異的創造力。可以說，今天它依然是莫斯科的驕傲，也依然是斯大林留給后人的豐腴遺產。

這批鶴立雞群的突兀建筑共有七座。它們高貴而從容地云架在莫斯科上空——麻雀山（1933年至1999年稱為列寧山）上的莫斯科大學主樓、斯摩棱斯基廣場上的外交部大樓、莫斯科河畔的烏克蘭飯店、列寧格勒飯店、交通部大樓、高級知識分子大樓和藝術家大樓。在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的風雨浸濕和種種爭辯之后，它們逐漸顯現出炫目與驚艷，成為當今莫斯科無可爭議的標志性建筑。

這些依舊流光溢彩熠熠閃爍的大樓，有一個共同點——中央主樓高聳突出，細長的尖柱托著一顆巨大五星，兩側或四角有配樓，較為矮小，用以反襯主樓的雄偉與壯觀。那時，為了避免與美國摩天大樓沖突，斯大林特意取名為“高層塔樓”。于是后來就有人稱之為“斯大林樓”。這批龐大的仿哥特式又非哥特式建筑，在斯大林死后，曾引起一片微詞和非議，并且一度被翻出來批判、嘲笑和質疑。

然而，今天幾乎所有到莫斯科的外國人都會來觀賞這批龐大、敦實、華貴的建筑。它們似乎變成了今天俄羅斯的驕傲和閃光點。俄羅斯人似乎也在外來者的驚呼中發現了它們的魅力，紛紛主動炫示它們的風采和儀容。

它們洪鐘大呂般地兀立在莫斯科庸常的建筑之上，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氣勢，更有一種獨立脫俗的美麗。在21世紀的今天，它們依然先鋒著、新潮著。它們分明是蘇聯時代建筑設計師的詭譎之作、夢幻之作和通向未來之作。雖然當時有人稱它們“笨拙”“怪誕”，但今天看來，它們歷經滄海卻依然領銜著莫斯科的風采，并且從容而鎮定。

據說，當年斯大林曾經決定在莫斯科建四十座這樣的大樓，以展示“二戰”勝利后蘇聯鏘然有聲的氣魄，并彌補戰爭留下的創傷。然而僅僅建了七座之后，斯大林就去世了，于是，它們到此結束。說是結束，其實不可能結束，實際上形成了一個遺憾和非議并存的局面。

在這些被稱為“延續的新古典主義藝術潮流風格”的大樓中，最值得推崇的就是莫斯科大學主樓。這座矗立在麻雀山上的龐大建筑，高聳在綠色森林包裹著的城市之巔，幽邃、堅挺，透著一股霸氣，也透著一股傲慢。

站在麻雀山的平坦臺地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莫斯科大學這座高達240米的龐大主樓，而轉身俯瞰莫斯科城區，在綠色環抱之中，深秋的陽光閃閃爍爍地攀附在各種建筑的尖頂上，最為醒目的還是那些風格迥異的“斯大林建筑”。

莫斯科大學全稱莫斯科羅蒙諾索夫國立大學，由米哈伊爾·瓦西里耶維奇·羅蒙諾索夫倡議，由伊麗莎白·皮得羅夫娜女皇下詔書創建于1755年，原址在莫斯科市中心。1948年，根據斯大林的提議，幾度選址和設計，最終選擇了如今的地點。該樓群包括主樓、物理大樓、化學大樓、文化中心和體育館等。主樓36層，僅中央尖頂的針長就達50米，上有紅黑寶石五星，重量達12噸。斯大林曾說，主樓不能低于20層，而且一定要建在列寧山上，要讓莫斯科市民從各個角落都能看到它。斯大林還說，要蓋6000間學生宿舍，保證學生的學習和生活。斯大林的設想最終基本實現，宿舍就有5000多間。

當年，為了完成這個龐大工程，先后有14000多人參加了建設，并且有3000多斯達漢諾夫式共青團員組成了青年突擊隊——他們涌動在沸騰的建筑工地上，像一股人頭攢動的熱流。他們完成了這座前無古人的建筑。這幢建筑輪廓嚴謹、構思巧妙、外觀雄壯，顯示了俄羅斯當時的最高藝術水準。即便是今天，它依然獨有魅力，博大而雄勁。

站在寬闊的麻雀山上，看著這座奇異的建筑，我耳邊響起一首熟悉的旋律。那是一首曾經在中國熱血青年中間廣為傳唱的老歌——《列寧山》?！坝H愛的朋友，我們都愛列寧山，讓我們迎接黎明的曙光。從高高山上，我們瞭望四方，莫斯科的風光多么明朗……”“啊，世界的希望，俄羅斯的心臟，我們的首都，莫斯科”。站在列寧山上，背靠莫斯科大學，我的心緒很復雜。那些曾經的“多么明朗”“世界的希望”“黎明的曙光”，仿佛一夜之間都消失了、隱匿了，化作氤氳的霧靄，化作空寂的囈語。

這還是那個曾經紅極一時的莫斯科嗎？！我隱隱感到一種失落。那個曾經氣吞虹霓的英雄年代，恍若隔世。

走到一個擺有俄羅斯套娃、彩蛋、瓷盤、小酒壺及工藝品的小攤上觀賞了一會兒。我想，這些物件大概都是給外國人準備的。哦，我是一個外國人。我笑了笑，然后就選擇了一個畫有莫斯科大學主樓的彩色瓷盤。我知道，我選擇它意味著我懷念那個氣吞虹霓的英雄年代。我為身穿羽絨服的女攤主拍了照。她有一頭耐人尋味的金發，熹微的陽光下，那金發透著隱逸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