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十五歲是女人綻放最盛之時，然后，就一天衰過一天，直到凋零。

秦姐不知從哪里聽來這句話，早就為三十五周歲策劃著生日慶祝方案，作為隆重的紀念。歐美旅行太貴，抽脂美體又痛又貴，穿戴國際頂級服飾在檔案室是破費……

二話不說，我把俏佳人影樓連同攝影師蕭引城推薦給秦姐。

秦姐最終落地的方案是拍套價格三千九百九十九元的豪華寫真集。

蕭引城征得我的同意，把《閱》作為十寸的相框展示照陳列在展示墻上。此照已做了精細的后期處理，比原圖更有藝術感。

秦姐把這相框照連同影樓的一角拍了下來分享到朋友圈，并評了句“發現個秘密，我閨蜜是影樓的模特兒”。看著圖片下面一些同事的點贊和驚嘆，我的虛榮心和存在感得到了極大滿足，自夸不是夸，別人夸才叫夸。

秦姐先前預訂的是“輝煌敦煌”主題照，也就是當一回飛天仙女，與琵琶、箜篌、古琴、笙、排簫等古典樂器親密接觸一回。來到俏佳人后，她發現還有不少主題更好看，就坐在我那相框照旁翻看藝術照樣冊重新選主題。

我要來個禮尚往來，隨即拍下數張秦姐翻閱樣冊的照片，精選了一張發到朋友圈，并發了三個蛋糕表情，預祝我美美的秦姐生日快樂！這照片效果……怪不得我，我換了好些角度，秦姐改變了不下五個姿勢，我還用上了手機里最好的濾鏡，也就富姐翻書這個程度了。

不一會兒，閣子戀秋發來私信：去照顧蕭引城的生意了？

我糾正：見到攝影家代峭了。

閣子戀秋：要不要我來俏佳人給你拍張？

我根本沒有定位地址，不由大驚：你知道這是在俏佳人？

閣子戀秋：看LOGO。

原來秦姐所坐的桌子邊上并不起眼的標識暴露了我的行蹤。

我虛驚一場：沒事你就來跟蹤，不怕你。

閣子戀秋：會來的，不過我現在在杭州。

內心里我希望這懶家伙能外出走走：和旗幟一起炒房去了？

閣子戀秋：找一個劇組。

我不好多問，假裝不關心，怕談起劇組就無意間透露我泄密劇本的事。

即將給秦姐拍藝術照的正是代峭，而不是蕭引城。陶然閣若要搜索“代峭”，一旦注意到這位攝影家的年齡都快五十了，他就會心平氣和。

蕭引城三天前已被曠野影視公司錄用，正在參與一部城市宣傳片的拍攝，是攝影師的助理。他已連連向我和秦姐道歉，并力推他的老板代峭來拍照。

秦姐因蕭引城年輕懷疑他的攝影技術，聽代峭講起他方知小看了他。而我從代峭的語氣中聽出了他對蕭引城的不滿。

蕭引城是俏佳人影樓的簽約攝影師，簽約期還沒滿。他來影樓后自學廣告攝像和電影攝影，有廣告公司和婚慶公司請他拍攝。后來，地理位置較偏的俏佳人生意越來越不景氣，蕭引城就提出在保證完成俏佳人的所有業務基礎上，讓他在外做兼職，他給俏佳人繳管理費。蕭引城在外接的各類拍攝業務比影樓還多，又有拍電影的心了。而這傳統影樓，有時一天沒一單生意，再這樣下去保房租都懸。蕭引城倒是不愁，秦姐這頭的業務他都撂下不管了，他是有下家可以走的能人。

這一說，俏佳人影樓接待大廳布局暮氣沉沉的味兒就散發出來。

我隨意翻看著樣冊，想起蕭引城的話，是啊，這些看似精美絕倫的照片，在他眼里是不同人物的復制品，算不上作品，不署名他也不會有遺憾。

代峭拿出一套“書屋低語”主題婚紗照樣冊給我：“小柳，聽說你是華年憶的會員，來套書房藝術照吧？”

樣冊的封面正是舒茗悅和她的先生！舒茗悅或盤著發髻或梳著短發，或身著旗袍或一襲學生裝。她的先生身著中山裝、西裝或者馬褂長衫。人美、景致美、意境美。這對戀人宛如書中走出來的民國情侶，愛意滿滿，深情似海。

我驚詫地指著這本相冊：“代老師，茗悅大大的婚紗照是你拍的？”

代峭：“悅兒上中學的時候就愛在我這店里拍藝術照，我是看著她長大的。”

我指著一張特別有意味的照片：“怎么不選一張掛到墻上？”

代峭：“悅兒不同意展示在墻上被大家看。這本樣冊，還是我說了好久的好話她才同意制作的。”

我若是舒茗悅，恨不得向全世界展示我的大照，讓全世界都認識我：“茗悅大大太低調了！”

代峭：“悅兒她媽媽管得嚴。她讀大學時，我請她當新娘模特兒，想作為櫥窗照展示，并給五千報酬。結果，她媽媽不許，還命令她把那些樣片全撕掉。”

我唏噓著：“我能在華年憶取景拍攝藝術照嗎？”

代峭：“不能，悅兒不同意書吧作為取景基地。我這樓上的攝影棚里有實物書房，拍這套的很多，促銷價最低五百，十張。”

我打消了差點被激發的拍照念頭，也不再為代峭為我推薦的其他主題動心。

秦姐則被“民國佳人”系列給吸引了，里面還有各種主題的分支，旗袍美人、古鎮麗人、站臺倩影、大家閨秀等等。秦姐最終被一冊“自在生活”打動了。

樣冊里的模特兒不同于舒茗悅的東方韻味，有著天生的高貴洋氣，有著上海灘民國時期明星的味兒。她穿著更具現代感的旗袍，燙著上海灘特色的卷發，或端咖啡進屋，或撐油紙傘觀燈籠，或握折扇賞鳥，或為留聲機裝唱片，或撫摸歐式座鐘，或對鏡梳妝……

我更在意模特兒曼妙的身段與高貴的姿勢，那一招一式一顰一笑非普通人容易精準擺拍到位，姿勢渾然天成，如她生活寫照，不同于其他人生硬別扭的擺拍照。

秦姐要求化妝師照著這模特兒的標準化，隨后在攝影棚的背景幕布前按代峭的指點擺弄實物道具，那拙劣姿勢讓我不忍直視又忍俊不禁。

2

秦姐打來電話，說是有快遞員把一盒玫瑰花送到檔案室來了。

我正在華年憶的小街對面，頂著火辣辣的晨光，當一名安靜的攝影者。

陶然閣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連個短信都沒個，這七月初七的七夕節卻突然來束花，什么居心？

復合？不親自送花，還叫快遞員，虛情假意的驚喜嘛！對了，他可能還在杭州找劇組。

反正，我不稀罕陶然閣在今天給我送什么，他還不知道，蕭引城早在清晨六點就通過微信給我發過一張他拍攝的玫瑰花，并祝我節日快樂了……但愿這不僅僅是禮節性地問候。

蕭引城取得了舒茗悅的同意，只能在每年的七夕節當天為書吧攝制紀錄片。作為好事者，我很想見識紀錄片怎么去本本真真地寫實。

不過情況有變。蕭引城在書吧周末會上說得信誓旦旦，要走近書吧，不惜用一生的時間為書吧拍攝紀錄片。一個現實難題就擱倒了這開局之年——他在外地拍城市宣傳片，代峭催他回影樓為眾多的情侶們拍藝術照、婚紗照，他根本無法請假趕回。

蕭引城為今天不能到書吧拍片遺憾萬分。他曾給舒茗悅提出過，七夕節即使他不過節，通常也很忙，難以保證到華年憶。舒茗悅偏不同意他另選時間，拍與不拍，就七夕節。

我建議蕭引城找朋友代他來拍攝，他說拍紀錄片有策劃方案、攝制組，人家代拍未必能拍出他想要的效果，好像他是導演。

我認為百年書吧這跨度極長的片子既然不能短期完成，那就先收集基礎素材，今后再作利用。他卻說已給大大說了，今年時間沒安排好，明年他會把這一天無論如何也要騰出來。

我的本意是想讓蕭引城給舒茗悅請求一下，由我代替他去給書吧拍攝一些小片段，好歹也算是紀錄起頭了，有點素材收集著總比沒素材好。

我懂，蕭引城認為我獨自去拍，用我那新相機，有點兒兒戲。別人拍紀錄片用攝像機，他打算用攝影機，追求的是電影質感，要的是我沒有接觸過的LOG模式，還要使用普通電腦帶不動的達芬奇調色軟件調色。

而我玩轉的單反相機，大不了是無壓縮的RAW格式，它不過是圖片領域的大殺器，即使要轉換成視頻領域的大殺器LOG模式也不能與電影攝影機的效果相比。佳能相機能拍攝短視頻，普通人從電腦上看畫質沒什么問題，但進不了他敏感異常的法眼。包括去年我在書吧外用相機為他錄制第一次與舒茗悅見面的場景，他并不怎么在意。

這就是我與蕭引城的不同，我認為那次見面的記錄比畫質重要，但他理想中的紀錄片不能以降低畫質為代價。他這理念就似我對攝影與錄像的好惡，我喜歡定格局部的唯美而選擇攝影，不喜歡為了畫面動感而選擇錄像，因為錄像中很多周邊場景和人物會破壞我理想中的美感。

高深的錄制技術我不懂，團隊錄制我沒那能耐，那我就用傻瓜式的方式，一個人來完成——延時攝影。

為了這，拍攝所用的輔助器材我都租借而來了，沒個幫手，我搬運這些器材費了好大勁兒。

我在書吧對面的人行道上，穩定好兩個高高的三腳架，腳架之間架上一米長的電動滑軌與云臺，選好角度固定好起點機位，用廣角鏡頭手動中心對焦到書吧大門牌匾“華年憶書吧”中的“憶”字，設置好拍攝一張的間隔時間、機位在滑軌上定時自動移動的距離，中心焦點始終不變，利用外部定時器、快門線等輔助器材最大限度拍到朝陽和夕陽變幻。

這是講究穩定、精準和等待的攝影。我站在兩只桶型塑料凳上才夠得著相機取景器，克服著內心的膽怯，不停地告誡自己，別因路人的異樣眼神而放棄。

這三伏天熱死我了！樹蔭下也有地板上的熱氣烘烤著我，汗水打濕了我的七分褲，我還得堅守在腳架旁，保護相機不被行人觸碰。

我準備好干糧解決三餐問題，好在麥卡發現了我，中途出來慰勞我，讓我有點喘息機會。

我問：“麥卡姐，怎么一直不見茗悅大大到書吧？過節去了嗎？”

麥卡：“大大七夕節要去一個地方。”

我問：“去哪里呀？”

麥卡沒有回答，看了眼我放在旁邊的行李包：“你怎么不找個幫手？”

我比較害怕回答類似的問題，這年頭，沒幾個隨叫隨到的閨蜜或者藍顏什么的，好像人品有問題。我只好說：“朋友們都在上班，不太方便。”

如果不是工作日，我就會說，朋友們都在休假，不太方便。

麥卡哪里知道，我在大學時就找過幾位攝友做幫手，人家要么沒耐心陪我，要么要去我不想去的地方拍攝，要么對我的攝影指手畫腳，要么就如陶然閣把我陪成了女友。陪客，難找。

晚上十點，華燈下的華年憶熄燈了，舒茗悅和麥卡最后走出書吧，關門，離開。

書吧門前的夜行人已稀少。延時攝影到此關機。我一邊為手臂上和腿上被蚊子叮咬出的疙瘩撓癢，一邊收拾器材和行李包，全身散發著風油精和汗臭混合的異味。

舒茗悅下午回書吧時特意來看過我，夸我比她還有耐心，因為她也有過拍延時攝影的想法，一直沒去嘗試過。她并不反對路人拍攝書吧外景，但不同意我去書吧內部拍延時攝影，說是那里面的攝像頭每天都在延時攝影。

舒茗悅又繞到我身邊，幫我收拾裝備：“興而，你辛苦了。”

“大大，你只允許蕭引城在七夕節來拍片，有什么講究？”

“七夕節是華年憶獨一無二的紀念日。”

“你和牧先生曾在七夕節這天，在書吧里定情？”

“我們才沒這么刻意。這七夕節，我們也不刻意過節，他還在加班呢！”

“那，今天是書吧的什么紀念日？”

“紀念一個人。”

“誰？”

“書吧的紀錄片如果能拍下去的話，可能會給你答案。”

3

檔案室從未有過的人氣爆棚，只因明年三月底滋利集團就創建二十周年了，相關人員頻頻來這兒調取檔案要收集各類數據或素材。

卓主任前些日子參加了某公司五周年廠慶活動，就說服集團公司的高管們也要辦一場慶典活動。那家小公司的紀念畫冊一頁一圖、一半圖片一半文字，把廠志與圖冊合二為一，在卓主任的建議里，就變成了集團志與紀念畫冊各一本。小公司邊吃晚餐邊看文藝表演的安排，在卓主任的建議里，就升級成了職工文藝會演晚會。

二十周年大慶典的點子是卓主任提出的，但編寫集團志、做紀念畫冊、組織會演這些大工程，基本由企業文化部的員工擔了下來。

由于卓主任是集團公司的創建者和見證者之一，對公司的發展了如指掌，加之擅長文字，就任了集團志和紀念畫冊的主編。也就是說，我和秦姐為慶典所做的檔案利用工作，暫由卓主任來管。

卓主任特別擅長“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該他或者不該他負責的工作都樂于學經驗。近年集團正在實施的精細考核系統、日常工作管理系統，本來屬于企業管理部的職責，但他就能把另一家上市公司的考核制度引進過來并細化，最終促成企業管理部完成了三厘米厚的《操作手冊》。

舉個例，按績效考核操作規定，科室主任每天要給手下評日常分，包括出勤、態度、效率、質量、協作等等，評分結果將納入年終考核。理論上講，獎懲有據有利于獎勤罰懶，沒什么問題。操作起來就是另一回事，手下即使出了問題他也能瞞就瞞，不敢扣分，不然科室主任也會扣連帶分，還會影響部門年終排名，少拿年終獎。于是，只要沒有總部公開查處的員工，每天個個都會評為滿分。誰認真誰就是跟自己的獎金過不去。這個弊端大家心知肚明，但沒人能提出更科學的系統性方案。

卓主任能多學點化繁為簡的經驗，而不是化簡為繁的經驗就好了，我在雪力公司就不會加那么多的班。

面對即將舉辦的大慶典，我的分工是收集畫冊素材，并完成圖片說明，兩月后交企業文化部定稿并印成紀念畫冊。畫冊內容要豐富，要充分展示企業文化和發展歷程，這是要贈送全體員工的，還將贈嘉賓、客戶、同行等。

存檔的歷年照片我早已翻過一遍，心里有數，很多關鍵節點和大事件的照片檔案室并沒有，畫面感好點的代表性照片并不多，憑現有的照片來挑選制作畫冊還很單薄。

秦姐負責尋找集團志需要的文字資料，她提醒我：“湯董事長親自來安排過畫冊的事，是不是在暗示我們要多放一些他的照片？”

我愁的是：“湯董事長不喜歡攝影師跟著他，除了重大會議和活動有他的照片，好像沒別的工作照呀！”

秦姐：“你得通知攝影師給湯董事長做做工作，補拍一些在車間視察、與客戶交談、關懷員工生活之類的工作照。”

我舉一反三，一邊請攝影師補拍，一邊找數位老攝影師要老照片，一邊在工作群里發布十年前的老照片征集通知。有人就問提供老照片是否有獎？我動員大家為集團做貢獻積極提供老照片的掃描件。有人則問起我那俏佳人相框照得了影樓多少代言費？我說分文沒有，懷疑的話就跟來了。

我心情就不好了，代峭說過，舒茗悅大學時代當影樓的模特兒，有五千的代言費！我的相框照也是有肖像權的……身價不同我承認，一分不給，就是不尊重我的原則問題。

我不高興，電話通知蕭引城把我那相框照取下來。

蕭引城略帶歉意地說，他七夕節沒回影樓，代峭已把他逐出師門，我那相框照也被取下來了。

什么天理呀，想挽回尊嚴都不給我機會。

秦姐受同事們之邀，利用午餐休息時間把她三十五歲民國女郎風格的“自在生活”主題藝術照分享在朋友圈里。她窩在檔案室的椅子上，搖動著二郎腿，腳上套著那雙似乎幾年沒洗過的紅拖鞋，一條一條地享受起各種艷羨的夸獎。

精修的照片里，秦姐有了上海灘女人的味兒，高貴姿勢擺得很到位，身段和模特兒相差無幾，一米六二的她看上去有一米七，富貴的鵝蛋臉變成流行的瓜子臉了！

我承認陶然閣的話是對的，我P人像的技術，達不到靠它吃飯的專業級。

我在影樓有相框照的事被同事們傳開了，姜姨透露給了陶然閣。陶然閣回到上海就去了俏佳人查看了一番。

晚上，陶然閣發微信視頻過來：“你別把自己弄成影樓的展覽品哈，你是我的私藏品。”

“我才不是你的私藏品。”

“送你的玫瑰花喜歡嗎？也不說聲謝謝。”

“那上面又沒留你的名字，萬一是其他人送的呢？”

“七夕節怎么過的？”

“給華年憶拍外景的延時攝影。”

“你鐘情于它，是因當年我們一起在那里幻想過嗎？”

“那里有位我佩服的女老板。”

“發來看看。不是女老板，是延時攝影。”

“你在杭州怎么過的？先發來看看。”

一張照片隨即發了過來，是陶然閣在故宮太和殿的留影，沒有笑容。

“你還去北京晃蕩了一圈啊！不怕扣工資獎金啊！”

“這是橫店影視城，能以假亂真吧？”

“在這里找劇組？”

“《隔空紅顏》在這里拍攝，旗幟把我拉去看看。”

“你們想阻止他們？”

“我們想知道誰買了那個版權。”

“誰？”

“沒誰買，我那劇本已經被徹底洗稿，跟我沒關系了。郁悶死了！”

“你不是說，攝影是圖自己開心，開影樓是求別人開心嗎？你寫劇本，就不怕求制片人、求導演、求觀眾開心了？”

“我寫劇本開心，不可以嗎？”

我能猜想，這戲謔語氣背后的挫敗心情。我不知如何安慰，說什么都于事無補。陶然閣靠在沙發上朝我做了個親吻的動作笑了。

“好久沒見到寶貝了，想親親你了。”

“家里是不是又凌亂了？”

陶然閣用手機在屋里掃視，讓我看他的家，屋里的確雜亂不堪，但床上整潔如故。我的注意力在茶幾上，那里放著幾瓶聽裝啤酒，還有一盒香煙。

“你又買醉？”

“你比它烈性百倍，醉死我了。”陶然閣把一聽啤酒舉到鏡頭里，隨后用一次性打火機點了支煙，吸一口，吐出煙，用鼻子將煙吸了進去。

“看你頹廢的！”

陶然閣發來一張照片，是他與一位英俊標致的男子在橫店的合影。

“這就是旗幟。”

“還是你帥些。”

“我帥，我蟋蟀。我帥就不會被你甩。”

“說點正事好不好？旗幟看上去挺適合當演員，他怎么不演戲了？”

“看你，分明在說旗幟比我帥……”

“你這煙鬼的樣子，特丑！”

“我得食人間煙火，必須有個缺點去接地氣。”

“你的缺點還不多嗎？”

“在我眼里，你怎么連缺點都成優點了呢？”

“你怎么像在背臺詞呢？”

“你以為演員就憑帥，就憑會背臺詞嗎？旗幟大三就開始演男二號、男三號。他驕傲自滿，畢業后在一次演主角的機會面前，直言劇本寫得差，他不喜歡那主角，并且不松口地要了一回價。價雖不高，導演卻說他耍大牌，還向編劇告了狀，編劇還罵了他一通。從此他再也接不到戲，只好去當編劇槍手混口飯吃。要不是我幫他趕急，這口飯他也混不下去，他寫劇本太慢了。”

“一兩個人的評價，怎么能決定其他劇組不用他？”

“好名不出門，臭名傳千里。就跟我抄襲的名聲一樣，圈里人避之不及，怕自招風險。”

“事情不是已了結了嗎？旗幟還拉你去逛橫店做啥？”

“他投資了《古書》，著急呀，總想把局面扭轉回來。”

“你倆為那部電影共貼了多少？你貼了多少？”

“不提這個好嗎？”

“你一直沒介紹我認識金旗，是我拿不出手嗎？”

“旗幟有女人緣，追他的女生一有個團，我怕你會中邪。”

“看他照片更讓我中邪。”

“這周末約他吃飯怎么樣？”

“休想我再給你機會。”

“這半年我心煩，沒關心到你，你別恨我。”

“我不需要你關心。你現在還心煩對吧？”

“看你一次就治愈十分之一。”

看著陶然閣在那頭獨自喝悶酒吸著煙，想起大半年他過的痛苦日子，我恨死扶桑了，也恨死自己了。

4

我把一只移動硬盤帶到“恒心”室，交給舒茗悅。

硬盤上面是我拍攝的華年憶外景延時攝影，有多種格式和時長。舒茗悅在乎書吧的第一個延時攝影，要將其版權買斷，相當于成為她的財產。也就是說，我將無權分享在朋友圈和網絡上。

版權費，舒茗悅問我要多少。

我哪想到版權費啊，送給舒茗悅都樂意。這類片子，喜歡就保存，當無價之寶；不喜歡可以刪除，一文不值。

我已暗示過蕭引城，他是否需要我這素材，他要自己去拍攝。他不稀罕，而舒茗悅稀罕，我就把片子交給珍視它的人。

算起來，我給書吧拍片子已從去年開始了，蕭引城卻要拖到明年。書吧門前的樹，今年還算“兒童”，明年就似“少年”，說不定還被換成了別的樹，時光流逝真的不會重來。

我無法給這小片子估價，要少了自降身價，要多了就怕落得金旗那種“耍大牌”的下場。兩難之時，干脆就不用金錢來衡量它，談錢多俗氣和生分啊！

我只有一個要求：“大大，請允許我在某個周末會上和書友群里，為一部劇本和一部小說做推廣，內容可能與華年憶無關。”

這里面提到的劇本，是我的目標；提到的小說，是陶然閣的計劃。

我在乎推廣，正是擔心今后在華年憶打作品廣告會被反對和屏蔽，想留條后路，這樣才可以大張旗鼓地與扶桑叫板。

舒茗悅同意把我要求中的“和”字改為“或”字，也就是我要么在周末會上打廣告，要么在書友群里打廣告，平臺上二選一；我要么為一部劇本打廣告，要么為一部小說打廣告，體裁上二選一。

舒茗悅翻看起由她春節后才建起的“華年憶書吧”微信群：“書友中又多了一個想寫劇本的你。”

“我想寫部有關書吧的電影劇本，和扶桑比試比試。”

“你兼職，他專職，寫得過嗎？”

“專職與兼職，跟寫作水平沒必然關系，有人近水樓臺先得月而已。”

“扶桑有他的小品舞臺，也有影視朋友，你比得過嗎？”

“沒有影視公司的朋友，我可以去認識。”

“有那么容易嗎？”

“大大，你不知道，我親眼見到閣子把五十萬的賠款轉給了劇組人員。這個場景，老在夢里刺激我。”

“陶編真賠錢呀！”

“閣子簽的協議中寫明了，劇本抄襲帶來的損失由編劇承擔，編劇泄密故事情節也要承擔損失。雖然分場劇本編劇顯示為三個，但另兩個編劇沒簽這份協議，不擔責任。”

“沒簽協議，陶編還同意增加署名？”

“閣子第一次簽這種協議，沒經驗，也怕要求多了失去機會。柴總把協議當面交給他，他都不好細看，要顯示出對柴總的絕對信任。協議上沒有寫明編劇署名共幾人，他排第幾，當時他也沒考慮到這點。他爭不過制片人和導演，劇組人員不讓他過年，他無路可退，不想這事糾纏他一生。”

“五十萬，不是個小數值。”

“我的直覺，閣子不止賠了這么多，他還瞞著我一些……我，我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承認扶桑偷看過劇本，不然他會罵死我。我也覺得，閣子這么快認輸，那是他知道把劇本交給了我，違反了協議，不敢去面對我泄密的可能。”

“他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拖泥帶水，有氣魄！”

“跟假裝一身正氣的扶桑比起來，他這氣魄成了落魄。”

“為這事你就想寫劇本？”

“嗯。扶桑在群里炫耀他小品劇本的底酬已同比上漲一萬塊，也炫耀焦糖成了他的學員，培訓費也因靚筆尖的出名上漲了。小人得勢，憑什么？”

“你可別學焦糖，他辭職去寫劇本，現在工作還沒著落。”

“我不可能放棄穩定的生活來源，去寫沒有穩定收入的劇本。”

“焦糖指望扶桑介紹他去編劇工作室。據我了解，就算去了那些工作室，也未必干得久。”

“我沒打算當編劇，只是不想扶桑寫得那么順暢，哪怕煩煩他的心我也解恨。”

“我建議你先寫小說，選適合拍攝的題材。等小說有了名氣，改編成電影或者電視劇的機會就會增大，這樣更可行。”

“大大，閣子也這么想，他寫小說的話，我就讓他發布到華年網。我要寫劇本，如果寫書吧有關的內容，你不會介意吧？”

“廣義的書吧，誰都可以寫。”

“在我的構思里，書吧就是華年憶這樣的，我想寫個深情的故事。”

“想借書吧講你的情感故事嗎？”

“我沒什么深情故事。因為欠缺，才想用故事來彌補；正因為欠缺，所以編都編不出來。”

“懷著報復之心來寫，偏激的情緒會流露在字里行間。”

“我和閣子被扶桑害得像跳梁小丑，這口氣，我怎么咽得下？我闖的禍，得去收場，用劇本的方式。”

“興而，我并不喜歡你們在群里老談劇本。”

“那是因為扶桑想寫部有關書吧的劇本，書友們關心他的劇本，其實是在關心書吧。”

“不談劇本，就無事可談了？”

“好吧，今晚回去，我就給書友們推薦好書。”

這時，有位拿著亮閃閃手包的高挑女人敲門而進，細眉大眼中帶著戾氣。她鼻梁挺直，紅唇分明，下巴微翹，頭頂盤著卷發，身穿晚禮服般的單肩長裙，珠寶首飾加身，氣勢不凡。

這是誰家的太太？我似曾相識，想不起她叫什么，在哪里遇見過。

洋氣女人掃視了我和舒茗悅，目標直指舒茗悅：“你就是舒老板吧？”

麥卡跟來，顯得不安：“大大，她非上來找你不可！”

舒茗悅起身示意洋氣女人入座：“我是小舒。你是……”

洋氣女人慢慢坐到沙發上：“不必知道我是誰。你知道愛渺是誰吧？”

舒茗悅眼中閃過錯愕之色：“莫非，你是楊太太？”

洋氣女人：“我早不是了。你可以叫我雅姐，優雅的雅。”

舒茗悅轉過頭：“麥卡姐，給雅姐上茶來。”

麥卡愣了下，立即從茶桌上取杯泡茶。

我不適合插在她們之間：“大大，我下去看會兒書。”

我和麥卡走出“恒心”室，舒茗悅把門掩上。

來到樓下，我不放心：“麥卡姐，來者不善也。”

麥卡：“這女人一來就兇，別出什么事。”

我問：“楊太太，誰家楊太太？”

麥卡：“我也不知道。”

我提示：“她們好像都認識另一個人，叫，叫愛渺。”

麥卡：“大大剛才神情就不對……嗯，她一個人在樓上，我還是去門外守著。”

麥卡返回樓上，我就在樓下翻書看。

為書友服務的是另一名小哥，想起多永為扶桑和他的學員們服務去了，我后背發涼。

時間已晚，我借著去給舒茗悅道別，想看情況如何。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有爭執聲，聽不清。麥卡在門外一臉著急，示意我別去打擾。

我不這么認為：“總不能這樣爭一宿吧？”

于是我敲門，假裝進去告別，麥卡假裝進去添茶水。

舒茗悅強顏朝我一笑：“回家注意安全哦！”

雅姐站了起來，一手拿起手包，一手徐徐端起茶杯，專業地品茶。

哦，這專業級的品茶姿勢讓我想起了！這名為“雅”，姿顯“貴”的人，不正是俏佳人影樓那本“自在生活”主題樣冊里的模特兒嗎！

在這屋里，同時見到影樓里的兩位模特兒，加上我就是三位，如同拋了百次硬幣，每次落地都是正面。

我的驚異沒人知道，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卻見雅姐猛地把茶水向舒茗悅臉上潑去。

舒茗悅一轉頭，并用手一檔，茶水還是有些灑到了她的長發和頸上。

舒茗悅一改溫柔如水的模樣，拿起自己的紫砂茶杯，向雅姐身上潑去。

雅姐早有準備，一閃身躲開潑來的茶水，向門外跑去，一邊大喊：“你這婊子，欺人太甚，搶我的財產！”

舒茗悅又氣又急，追出去：“你沒資格來找我！”

雅姐停在梯子前回過頭，指著舒茗悅：“我不會罷休。不是你的鋪子，你獨吞了也要吐出來！”

舒茗悅：“這鋪子就是我的！”

雅姐冷笑了一聲，繼續往樓下跑，大叫著：“別看書了，這鋪子不干凈！這婊子騙我前夫，奪我前夫遺產，這書吧是婊子開的！”

我跟著舒茗悅來到樓下，書吧里的客人都驚詫地站起來看著雅姐，有人舉起手機拍照。

舒茗悅：“不許你污蔑書吧！”

雅姐對著一眾書友大喊：“這鋪子是我的，是我的！被這個婊子暗度陳倉騙去了！”

舒茗悅：“我和書吧光明磊落。別以為什么都是你的！”

雅姐：“這是我前夫的財產，你是她的什么啊？不經我同意就到你手上了？”

舒茗悅：“我和書吧的事，沒必要給你解釋。”

雅姐：“你不敢說出來吧？黑幕太深太厚了！”

舒茗悅：“請尊重你的前夫，讓他九泉之下得到安寧。”

雅姐：“他都把婚內財產給你了，還要我尊重他？笑話！”

舒茗悅：“你的財產？口說無憑。送客！”

5

這周末，來沙龍室的書友無人報名主講，似乎都料到誰講也沒人感興趣。

沙龍會上，假裝談論其他話題的書友們最終把話題落到那個叫囂書吧是她的那位女人是誰。

麥卡提醒書友們不要輕信傳言，要相信大大；她也請求書友們不要討論這事，大大會不高興。

這些并非我親眼所見，是“華年憶書吧”微信群里分享出來的圖片和視頻告知的。

書吧的客人每天不少，很多屬流動性客人，會員書友中，進入微信群的不足三百人，在群里活躍的書友通常也就一二十人。

我在群里本屬潛水型，害怕在這些愛讀書的人中，說得越多越暴露淺薄。

這幾天則屬例外，我變得很活躍，起因正是雅姐風波。

雅姐大鬧書吧的手機圖片和視頻，第一時間在“華年憶書吧”微信群里被分享了出來。

焦糖在群里表示他討厭雅姐那種打扮與言語極不相稱的人；張立立對自己沒有在現場幫大大表示遺憾；鐵甲認為大大不是那種女人；稅畢認為那女人是為了炒作自己；羅夕認為愛上大大的男人都是有眼光的；傾杯說女強人年輕漂亮的確容易讓人誤會；扶桑說大大的父親是海運公司董事長、老公是私募操盤手能建起書吧；蕭引城說但愿書吧平安……

我不敢相信那個雅姐所說的話，如果那是真的，我所欣賞的茗悅大大就……毀我三觀嘛！

舒茗悅披著被茶水潑濕的頭發，一邊下逐客令，一邊轉身流淚的一幕浮現在我眼前。舒茗悅也朝雅姐潑茶水進行回擊，那種憤怒讓我相信她。我立即在群里大力推薦一本書，又是發書籍封面，又是介紹這部書的動人之處，還特別介紹封面設計的非凡意義……我在群里刷屏，大家都不發言。

近兩天，群里不時有人挑起有關雅姐的話題，我就推薦書籍，繼續刷屏。

周日晚，稅畢見我又在刷屏，耐不住了：興而，你這樣求關注可不對哦！

仇人面前我分外眼紅：你不談書，想談什么？

稅畢的昵稱已不再叫“萬事不求人”，用的實名：我看你冷血啊，對大大不聞不問。

我激將：你想問什么？

稅畢：大大在群里，你不能表示一下關心嗎？

焦糖：可惜大大忙，不回我們的話。

稅畢：麥卡也不回話，我們是不是該抽工作日去關心一下書吧和大大？

我發了一張《中國人的性格》的封面圖：建議讀讀這本書。

好一會兒焦糖回話：一百年前的外國人來分析中國人，這書你也看啊！

我發了個“微笑”表情：這是世界上研究中國民族性最早、最詳盡的著作，寫得有趣和深刻，不容錯過的好書，五星推薦。

稅畢：什么時代了，還用百年前的眼光看國人。

我回道：為啥這個時代的某些人，跟百年前的人相似，沒長進呢？

稅畢：哪點沒長進了，你說說看。

作者阿瑟·史密斯的一句話被我發了過去：中國人并不缺乏智慧，也不缺乏耐心、務實、快樂，這些方面他們都是杰出的，他們缺乏的是人格和良心。

稅畢：興而，你通過踐踏中國人來炒作自己，品質有問題。

我把該書的目錄也發到群里：我炒的是書，不是自己，我說的是某些人，而不是全部。大家都推薦一本好書炒炒看！

群里又安靜了。

我收到舒茗悅發來的私信：謝謝興而！

大大，你怎么不做聲明呢？

沒必要。

他們在群里看書吧和你的笑話，你不在乎嗎？

我無愧于心。

你真的不怕？

我想看看，是些什么人在傳。

書吧群里依然有書友零星分享著書吧和沙龍會經營照常的圖片，嘆著歲月靜好。

我分別艾特過他們：書吧里有嚴禁拍照的提示牌，沒看見嗎？

有書友回道：是嗎？沒注意。何必當真呢？

也有書友回復：街上標有嚴禁停車的地方不是停著車嘛，標有嚴禁擺攤的地方不是擺著小攤嘛，盲道上有安裝花臺、消防栓和站牌嘛！

更有甚者回復：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地方，怕別人拍嗎？

他們仿佛正在讀《如何公開挑戰規則與隱私》之類的書。而舒茗悅手握的似乎是本《寬容，是最高的修養》。

這些被公開出來的書吧內景照片中，有張是蕭引城與傾杯正在沙龍室交談的照片。蕭引城的臉龐明顯偏黑，說是這個夏天曾曬脫了皮。

蕭引城把拍攝華年憶紀錄片的日程推遲到明年不只是他七夕節到不了場的原因。紀錄片拍攝有高昂的成本，他不打無準備之仗，要在熟悉書吧運營以及書友整體情況的基礎上，物色不同的典型書友和工作人員，比如長久的、有特別故事的、特殊形象的等等，通過這些人物的行動來表現書吧。所有的拍攝必須有個周密的攝制計劃，除了人物的選擇，還包括拍攝的時間點、拍攝角度的考究，并非是一盤散沙地亂拍一通。

由于舒茗悅給蕭引城的拍攝時間限定在那么特殊的一天，蕭引城和團隊要選擇數位書友進行同步跟蹤拍攝，也就是這幾位書友盡量在每年七夕節當天能堅持去書吧。十個拍攝人選中，有一兩個能堅持到十年以上或者有意想不到的故事發生就算成功了。這部片子開場要從書友說起，這幾位至關重要的開場書友他還沒選中，他有空就會去書吧物色人選。

別開小差了，人家的紀錄片根本沒有考慮我的戲。

還是要謝謝蕭引城，他讓我認識了編劇園網，這是我迄今為止體驗最好的編劇網。我在這里汲取營養，為自己培根固基，要讓自己成長為故事的創造者，而不僅是看客。

不過，這網站已改版，由文字化變成了圖片化與數據化。首頁不再是名片劇本推薦、劇本寫作技巧、著名編劇訪談、影視動態、原創劇本……而是編劇們的生活照頭像分類展示。

首頁“當日寫作排行榜”中排在第二十位的名字好熟悉，符良強，這不是扶桑嗎！數據顯示，他今日已完成一千五十七字的寫作，在本網站駐站三百一十二天，寫了二百零四部劇本，拍攝過五十二部。

這網站上搜索不到符良強公開出來的劇本信息和內容，包括“劇本超市”里也無他的“貨”。

莫非正像扶桑說的那樣，他的小品劇本通常是為舞臺定制？有定制就會有拍攝，不用在此顯露和出售。

我登錄，創建劇本，把原劇本《較量》重新上傳五千余字，把片名換了個名字。

為了防止扶桑在這網站發現我，我將筆名改為“沖沖草”，頭像來個美人計，按新規定的尺寸改為網上精選的一張大美女頭像，盡量吸引關注度，對個人信息完善了設置，并將劇本設為私密，不公開。

查看首頁排行榜，“沖沖草”排名第十七，今天已完成五千五百六十三字的寫作，在本網站駐站一百六十一天，寫了三部劇本，拍攝過三部。不公開的劇本，相關數據卻是公開的。

假的也可以弄得像真的！盡信數據不如無數據。

從新開辟的“劇本需求快報”“劇本庫”“編劇錄”看，網站已從學院式變成中介式，只相當于從前的“劇本超市”功能。失望中我找到了點希望，網站在向經紀人方向轉型，會拉近影視公司、制片人與編劇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