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刀出沒之三霜降(02)
- 江湖風起
- 才子佳人
- 3767字
- 2020-10-27 18:28:11
火初起,慢慢把上面的木板燃著。杜順先和一個紅面大漢并排在火邊席地而坐。火光里,兩塊木板上平躺著兩具尸體。
“白衣人到底是誰,現在也沒有查清楚,為了師父,為了整個天蒼派的名聲,我答應他開這個尋刀會”,杜順先面對火光,低聲訴說,身旁的紅面大漢一言不發,不時向火堆里添些木頭。“我以為借這個尋刀會,把這個白衣人樹成武林公敵,也能把那些陳年舊帳都賴到他身上。誰想這個白衣人要求召開所謂的尋刀會,是想在轟動武林的同時,借此機會殺人滅口。我沒料到他這步棋。”
杜順先眼淚充滿雙眼,“賬是賴給他了,可卻害得我兩個師弟喪了性命。若不是我傷了右手,我怎么會讓猶明你易容成師父?我也不該讓步武易容成善遠啊。結果,都是我的錯,害了我二位師弟……“杜順先已經泣不成聲。
“師父,喝口水吧。”紅面大漢遞過水葫蘆。
杜順先接過來,只是潤了潤嘴唇,“西城啊,現在外面什么樣的情況?”
那個被喚作“西城”的紅面大漢答應一聲,“那些門派的代表都在望京坡,分散住著,也沒有聚頭,有點群龍無首的架勢。”
杜順先點了點頭,“那個白衣人有什么下落嗎?”
西城搖搖頭,“沒跟上他,當時比較亂。不過他好像是宮孝。”
杜順先瞪大眼睛,“誰?宮孝?”
西城點點頭,“前幾天在呂家酒館喝酒,聽一個瘦小的老頭說的,他說白衣人使的是六路凌空手,很可能是宮孝,他出世是要為他父親報仇,還說當初宮白刃把凌空手的奧妙之處寫在布上,藏在了玄黃刀刀柄里。”
“當眾說的?”
“是,當時我正按您的吩咐,鼓吹玄黃刀和白衣人,誰知那個老頭突然開口,說了這些事情。有個書生模樣的人還問被殺的四師叔是不是宮家的仇人,我怕壞了咱們門派的名聲,連忙出言維護。”
“老頭?”
“老者說完就走了,我還沒有調查出他是誰。”
杜順先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西城看了看杜順先,“師父,那么多刀主被殺的事,跟咱們有關系嗎?”
杜順先瞪了西城一眼,“天蒼門派的弟子從來光明磊落,除暴安良,聲名威震四海!怎么可能干那種勾當,只是,沒能查出兇手,沒能保護好刀主。”
西城頻頻點頭,“我就知道那個書生胡言亂語。”西城遲疑了一下,“那師祖他,已經……”
杜順先慢慢側過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機,西城打了個冷戰。
“我師父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不久就親自出來了。”
譚胡認出,那個叫西城的紅面大漢,正是前幾天在小酒館里鼓吹玄黃刀的人。譚胡也回憶起,今天下午,混亂的人群中撞到自己的一個戴草帽的黑衣人正是被西城喚作師父的那個人,而那個大草帽就放在他的身旁。
天蒼派,易容,譚胡琢磨著黑衣人說的話,莫非這個黑衣人就是天蒼四杰之一的杜順先?如此說來,陳長年已經不在人世,在尋刀會上的陳長年是他師弟華猶明易容而成,善遠大師是他的師弟金步武易容而成,而杜順先等人與死去的刀主,與白衣人有不為他人所知的關系……譚胡不禁大吃一驚。
木頭在放肆的火苗中噼啪作響。杜順先微合二目,呼吸安靜,一旁的西城呆坐不語,不知該做些什么。
紅光滿地,一個黑色的人影忽大忽小。杜順先剛睜開眼,人已站在他對面,西城驚得張口無言。
白衣人伊勝雪面罩青紗,站在對面,低頭看著兩個人,最終把目光落在杜順先的臉上。目光像釘子。杜順先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驚恐。
“佩服,佩服。”伊勝雪一笑,“現在事情都在我這了,你也就沒必要在這個世界上了吧。”
杜順先拔地而起,身體彈向后方。環響叮當,伊勝雪手持玄黃,刀尖指向杜順先,疾步向前。
伊勝雪覺得刀身一沉,發現一把帶鞘的長刀正壓在刀背上。伊勝雪順勢把刀砍向沙地,停住腳步。
火光飄蕩。譚胡看著杜順先。杜順先已跌坐在地,盯著譚胡,一時間不知所措。譚胡轉臉看向白衣人,“你是誰?”
白衣人伊勝雪目露驚訝之色,“是你。”
“你現在不能殺他。”
杜順先猛然起身,朝望京坡方向飛奔,高喝聲“西城,快走。”西城也翻身躍起,隨杜順先而去。
伊勝雪目露兇光,殺氣陡起,“先奪碧玉環,后救杜順先,看樣子,你已經知道很多事情了。”
“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就到此為止吧。”伊勝雪掄起玄黃刀劈向譚胡。譚胡拔出長刀,接架相還。伊勝雪攻勢甚猛,看得出,他急于把譚胡置于死地。譚胡守多攻少,仔細觀察著伊勝雪的招式。他想知道這個白衣人來自于何門何派。
伊勝雪攻勢如潮,譚胡守勢如壩。來往之間,譚胡已經認出對面白衣人所用刀的套路是出自桑水派的流水刀法。雖然有所改動,也參雜了其他門派的招式,但明顯是以流水刀法為基礎,前后招式的銜接,攻守的組合,盡顯桑水派的特點。
伊勝雪心頭大驚。來往近五十回合,譚胡的招法奇特未見,守如磐石,張弛多變卻不離本位;攻若迷沙,貌似凌亂卻處處安根。伊勝雪在記憶中搜尋良久,不曾見過這般套路,也找不到它變化所依仗的本體。
伊勝雪忽然念頭一轉,把玄黃刀插在沙土之中,臂膀舒展,擺開了六路凌空手的招式。譚胡一愣,略一慌張,猛然轉身,以背相向,把長刀也插在土中。伊勝雪抓掠一空,瞬間更換套路,內力運轉,拳腳生風。譚胡回身之時也已力達膀臂,施展拳腳功夫相敵。伊勝雪大喝一聲,一陣煩躁,暗想這書生模樣的人到底何許人也,初次見時,沒發現他竟是如此一等一的高手,今天再次相遇,讓我毫無準備。
譚胡接架之間,已經確定這個白衣人是桑水派的門人弟子。只是據譚胡所知,近二十年,在江湖上沒有哪個高手出自桑水派,整個門派也是門人匱乏,毫無生氣,而江湖聞名的桑水流水刀法更是罕有人用,整個桑水派正逐漸淡出武林。而這個白衣人顯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又出自桑水派,他到底是誰?桑水派的門人弟子又怎么會有師父打造的蝴蝶鏢?譚胡眉頭逐漸鎖起。
兩人纏斗良久,不分勝負。沙地上夜色濃厚,月色不明。火光正慢慢暗淡,風聲低沉。
譚胡覺得有人在向自己的左側靠近,而伊勝雪正向自己的右側轉移。譚胡猛地向后躍出,果然有一個人出現在視野當中。來人背向火光,譚胡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一頭白發格外醒目。未等譚胡站定,來者便一揚手,隨著一聲響指,有一點金光疾襲而來。譚胡大吼一聲,飛來的利器已經夾在他左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蝴蝶鏢!譚胡看在眼里,驚在心頭,剛一遲愣,伊勝雪與白發人共同向前,各探一掌,打向譚胡胸膛。譚胡來不及閃躲,更來不及把手中的蝴蝶鏢揣在懷里。情急之下,譚胡握緊雙拳,蝴蝶鏢被握在左掌之中。一聲脆響,四只手同時相撞,譚胡覺得左手掌心一陣刺痛,不由得身體一顫,想是蝴蝶鏢的鋒刃嵌入肉中。
三個人各自向后,譚胡攤開手掌,已是鮮血橫流,忙取下蝴蝶鏢,揣在懷里。
伊勝雪正要再次向前,白發人一橫膀臂,把他攔在身后。伊勝雪“嗯”了一聲,看著白發人。
譚胡拔出身旁的長刀,橫在胸前,也沒有明白白發人的用意,但忽然覺得左手掌一麻,酸麻感迅速上行至左臂,左胸口一陣沉悶,譚胡不禁深吸一口氣,卻感覺一陣眩暈。
不好,鏢上有毒!譚胡一言不發,舌頂上顎,轉身便跑。
伊勝雪推開白發人的手臂,起身欲追,白發人一把拉住伊勝雪,“不用追了,先辦別的事情。”
“為什么?”
“鏢已經劃破了他的手掌。”
“鏢上有毒?”
白發人嘴角一翹,“蛇毒。他跑不到望京坡就得斃命半路,這么晚不會有人發現。”
“那就先奔望京坡,找杜順先。”
白衣人搖了搖頭,“先去少林寺,找善遠。”
龍頭老太奚紅葉帶著兩個徒弟走進了落月樓。落月樓的樓主錢婆迎了出來。
客室暖爐里火燒得正好。暖意縈身,香氣撲鼻。
錢婆吩咐仆人端上來茶水和鮮果。奚紅葉在錢婆對面坐下,兩個徒弟站在身后。
錢婆看了看,“讓思長和思年去陪琴若玩吧,跟咱們這老婆子在一起,也沒什么意思。”
奚紅葉向后點了點頭。那對孿生姐妹施了個禮,便退身出去。
錢婆給奚紅葉倒了杯茶,“人死了,了無牽掛了。”
奚紅葉輕嘆一聲,老淚縱橫。
錢婆遞過手絹,“陳長年是個好男人,值得你一哭。”
奚紅葉哽咽不止,手中的龍頭拐杖“篤篤”頓地。
錢婆也不禁濕了眼眶,“當年你爹硬是不同意這門婚事,把你帶回大西北,他是不知道你懷了陳長年的孩子,你也是,怎么就閉口不說?”
奚紅葉不停地搖頭,“有什么用啊!”
“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來這望京坡開個落月樓,監視這個陳長年,我想如果他是個負心人,我二話不說,取了他人頭,給你拿回去。”錢婆嘆了口氣,“沒想到陳長年也是情種,硬是等你四十年,一直未娶。”
奚紅葉哭得更是難過,淚落如雨。
“這幾年,你每年都來這,你爹也不攔擋了,你們能重圓,卻又不重圓了。這就是命里注定吧。”
奚紅葉抓住錢婆的手,慢慢止住悲聲。
錢婆拍了拍奚紅葉的手,“你也沒再嫁,他也沒再娶,心照不宣。如今人走了,互不虧欠,挺好的。”
奚紅葉握著錢婆的手,“老姐姐,我得替他報仇。”
錢婆一皺眉,“紅葉,他的門人弟子,江湖上的仁俠義士,會給陳長年討個公道,會替他報仇。你我都這把年紀,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別涉入其中了。天理昭彰,報應循環,欠的都要還,咱們就別爭這一下了。”
奚紅葉目光呆滯,看著腳下,“我是不能為你報仇了,你兒子也死得早,還好你有兩個孫女,還有兩個孫女……”
錢婆看著奚紅葉的側臉,心頭一緊,暗自嘆息,陳長年啊陳長年,你這把年紀又何必強出這個頭,弄得子子孫孫都不能安寧。
陳思長和陳思年是孿生姐妹,是奚紅葉和陳長年的兒子陳圓朗的女兒。奚紅葉給她們起的名字,其意明了。陳圓朗和妻子早年病故,奚紅葉一手把兩個孫女撫養成人,教傳武藝,一心望女成鳳。真正的陳長年生前與兩個孫女不曾謀面,不得不說是人生一大憾事。
陳氏姐妹與琴若第一次見面,三個人就一見如故,頗為投緣。陳氏姐妹酷愛歌舞,琴若尤善撫琴,三個人每每相聚,都要鳴琴起舞,快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