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時候華依一去了海南。回到工作室,助理說言辰找她。撥了她的電話,聽她說:“很久沒見了,晚上來彼時喝一杯吧。”她說好,掛了電話在想,言辰莫不是想把她也變成酒鬼。
華依一到的時候,桑柔和言辰坐在吧臺處。她走過去坐下,打過招呼。米易遞酒水她,說:“你們三個坐在這看著挺奇怪的,要不邊上去。”言辰看了看,的確是有些怪異。說:“我們去那邊,米易你忙完了過來。”是第一次遇見蘇少庭的位置,華依一想,不知道他回來了沒有。正想著,聽見言辰說:“我快27了。”
“多精華的年紀啊,哀嘆什么。”桑柔酸她。言辰喝掉杯子里的酒,伸手示意米易拿一瓶過來。米易望了她一眼,送酒過去,順便坐到桑柔旁邊。
桑柔說:“你喝這種酒有一年多了吧,難道沒有產生抗體嗎?”說完看看時間,“呀,我得走了,他今天過來。”米易和言辰看她一口氣喝掉橙汁,問:“還有酒味嗎?”言辰搖搖頭,桑柔急急忙忙的起身拿包。米易說:“你慌什么,我送你吧。”
“不用,我坐車走。你看著言辰,今天肯定又要喝醉了。”然后匆匆忙忙離開。
華依一看著言辰喝紅的臉,沒有說話,喝盡杯里的芝華士。她起身告別,說:“米易你看著她,我回去了。”米易擺擺手:“沒問題,這死女人又不是一次兩次。你開車注意安全。”她說好,起身離開。門口擦身而過的男子,是叫林尚遠吧。
林尚遠坐下來時,米易正在打電話。見著他說:“正好,你送她回家。我有事要離開。”然后把鑰匙遞給他急忙離去。林尚遠拉起趴在桌上的言辰,說:“又喝了這么多。”言辰模糊的看著他的臉,說:“你怎么來了,你怎么來了。”林尚遠沒有說話,扶著她離開。見她醉后手腳冰冷,摟著她沉沉入睡。
早上言辰醒來,感覺林尚遠躺在她身邊,一只胳膊還搭在她身上。他還沒醒,言辰沒有動作。只是閉了眼躺著,聽見林尚遠說:“是不是下雨了?”言辰睜開眼睛看看窗外說:“是的,小雨。”
“再睡一會。”言辰嗯了一聲,靠著他溫暖的胸膛,林尚遠調整姿勢擁著言辰。外面下著雨,半開的窗子嗅得到潮濕的氣味。冬末的寒冷,消失在這個暖暖的懷抱。言辰說:“林尚遠,我們試試吧。”
“好。任何時候你覺得不可以了,就說停。”
言辰笑了,不語。依偎著他閉了眼。
米易在等胖姨的電話,看著雨細細斜斜的飄下來,心里不是滋味。手里電話響了,他慌亂的按下接通鍵,穿了外套跑出門。胖姨說,現在穩定下來了,夫人剛剛來看了小姐。你現在能過來了。
在醫院附近的蛋糕房,他買了一盒蛋撻。剛出爐的。海樂喜歡。他上樓,看見胖姨守在門口,她說:“小姐剛剛睡醒,我去弄些吃的。”推門前米易吸口氣,笑嘻嘻的說:“何海樂,猜猜我買了什么?”海樂臉色有些蒼白,她使勁嗅了嗅,說:“蛋撻。”
“真聰明。”米易坐到床邊,拆開盒子拿一只給她。見她笑彎的眼睛,那股壓下去的酸酸的感覺咕嚕咕嚕又冒上來。兩個人吃著蛋撻,米易說:“海樂,你來跟我住好不好。”
海樂咽下嘴里的食物,說:“我們要同居了嗎?”米易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殘渣,說:“你喜歡的話也可以這么說。”海樂猛的點頭:“好啊,跟米易住在一起。煮面吧,上次那種好吃的面。”她很開心,她的開心從她的神情就能清楚的感知。她的情緒總是完整的擺在別人面前,不需要半分猜測。
“那等你好一點了,我們就去告訴言辰。”
“好。媽媽也會同意的,媽媽說米易是好孩子。”海樂的臉有一絲嫣紅,是高興地緣故吧。米易望著她,有一股鉆心的難受。海樂握著他的手,說:“米易,我很快就好了。你不要擔心。”米易搖搖頭,說:“我知道,海樂很爭氣。”
“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你擔心我是不是?”米易伸手抱著她,說:“是有一點擔心,但是,我對你很有信心。海樂要加油。”她在他的肩頭一陣點頭,米易不知覺的抱緊了她。
雨一連下了三天,周圍濕漉漉的。人也纏綿起來。潮濕彷佛從地面傳到心里,疲倦又哀怨。華依一窩在沙發里喝掉剩下半瓶的雷司令。起身的時候有一陣恍惚。她找到在響的電話,看到蘇少庭來電,怔了怔。聽見他說:“華依一,聽說明天是晴天。”她嗯了一聲,他說:“明天是晴天的話,我來找你。”她說:“好。”走到窗邊,淅淅瀝瀝的雨打在窗戶上,哪里有停的意思。晚上和言辰通了電話,她說,她和林尚遠在一起了。華依一聽她說著,望著濃郁的夜空,一股厚厚的潮濕撲面而來。
早上起來,發現天依舊陰霾著,走進工作室的時候,又開始下小雨。她望著樓下花花綠綠的傘,不知道心里此時的感覺。一直莫名著煩躁,索性離開工作室。出了大廳門口就看到那人撐著傘站在路邊,漂亮的嘴角揚起,他說:“我想,來找你。”華依一撐開傘,明確了此刻心里的歡喜。
“看見你,我很高興。”她微笑著說。
蘇少庭說:“你要去做什么?”
“回家煲湯。”
買了材料回去,華依一在廚房忙碌。蘇少庭坐在外面看電視,她有時候走出來,看一會電視,然后進去。約莫一個小時,蘇少庭說:“我聞到香味了。”華依一捧了碗出來,說:“會燙。小心。”他接過來喝了一口,說:“還不錯。”華依一笑了,進去給自己盛了一碗,兩個人坐著,慢慢品嘗這一鍋湯。聽見蘇少庭說:“雨停了。”華依一往窗外看去,果然,雨停了。天空明亮起來。蘇少庭站起身說:“我來洗碗。當做答謝。”他接過華依一手中的碗,華依一同他一道走進廚房。聽見他說:“你的碗都是淺綠色的,很漂亮。”華依一站在門口,問道:“你母親還好嗎?”
“她妹妹照顧她,我不在的時候。”
華依一點點頭,兩個人沉默著,卻也不尷尬。華依一看著他刷碗,十分熟練的樣子。他把碗擺在柜子上,轉過身沖她笑。
“要不要喝水?”她問。
蘇少庭洗干凈手出來,“好。”
蘇少庭喝完水,坐了一陣,說:“我走了。”她起身隨他走到玄關處,他突然轉身覆上她的唇,她沒有站穩,蘇少庭伸手扶了她的背。他的氣息低轉在唇邊,華依一完全不知所措。蘇少庭放開她,見她紅著臉喘氣,心里一動,柔聲說:“我走了。”她沒有抬頭,蘇少庭支起她的臉,看見她眼里的慌亂,說:“我走了。”她點點頭,他湊過臉說:“不說再見嗎?”華依一低聲道:“再見。”他笑了,特別好看的笑了。然后開門離去。華依一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些什么。整個空間都是他的氣息,蘇少庭吻了她。
天晴的時候,米易接了海樂過來。何夫人說:“米易,你多照顧她。有任何問題,立刻通知我們。有什么需要就說。”
“可以的話,有時間您多陪陪她,女孩子,總是希望媽媽在身邊的。”何夫人點點頭,海樂興奮地看著米易把箱子搬上車。何夫人早已知道米易的存在,這兩年,她裝作不知情。因為她知道米易會照顧好海樂。他是個倔強有責任感的孩子。其實只要海樂開心,她是贊同的。何夫人轉身對胖姨說:“我下午三點的飛機,記著時不時去看看小姐。大小姐那里,就說送去修養了。”
“明白。”
天氣開始暖和的時候,海樂已經能煮好面等米易回來了。有時候,米易帶她去彼時,在吧臺里教她調酒,她玩的很開心。她又開始在羅教授那里學畫,家里的一幅楊柳圖,是她的作品。言辰說,畫風自然,很不錯。海樂聽后紅了臉,認真的說會努力學畫。還說會畫一幅像言辰眼睛一樣黑亮的仕女圖送給她。米易打趣說:“等你畫好,只怕言辰已經人老珠黃了。”
去彼時的日子,海樂認識了華依一。那個女人不笑的時候,海樂有些怕她。但見過她笑的樣子,分明是溫柔可人的模樣。有時候言辰去拍照,也會帶著她。只是米易那時的電話就格外多起來。這段時間里,海樂的臉色紅潤起來,米易在家做飯的時候,她就跟在后面東拍拍西拍拍,用言辰送給她的相機。米易菜做得不錯,海樂很喜歡吃。偶爾言辰和林尚遠一起過來,四個人煮火鍋,然后一起看一部喜劇電影。往往還沒有看完,海樂就睡著了。米易輕手輕腳的抱她回房,關了門出來。言辰說:“我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米易說好,送他們出門就輕輕鎖上。回去的路上,林尚遠牽了她的手,說:“這樣,不是很好嗎?”言辰望著他笑,挽著他的胳膊,說:“是,這樣很好。”
華依一收到蘇少庭的短信。在彼時等他,坐了半個小時,他沒有來。起身要離開的時候,看到桑柔踉蹌著走到墻邊,華依一走過去,說:“還好嗎?”桑柔喝紅了臉,依然那樣甜美。她含糊的說:“華依一,你怎么來了。你知道我沒有人陪嗎?”她往前走,歪了一下,華依一扶起她,“我送你回去。”桑柔蹲下來,華依一跟著她蹲下來,她說:“米易跟海樂在一起,言辰有林尚遠陪著。宋晨宇有老婆,我誰都沒有。”她看著華依一:“我不想這樣下去了。華依一,我沒有要求啊,他說我忘記現實了。我沒有的。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太難堪了。”眼淚從她美麗的大眼睛里掉下來,她吸口氣:“我等他的,真的,我等。但是,等的好辛苦了,他為什么還在原地呢?他說會陪著我的。他撒謊。”
她開始顫抖,華依一抱著她,想扶她起來。桑柔的臉色突然蒼白起來,胃里一陣抽搐,握著華依一的手加重了力道。她模糊不清的說:“成哥哥,胃痛。小柔胃痛。”華依一拿出電話通知言辰,一面叫來服務生幫她把桑柔扶上車。車座后的電話一直在響,她沒有接。聽著桑柔說:“成哥哥,小柔胃痛。”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掀開了,舒適的毛毯,撫在額上溫暖的手掌。一切突然浮在眼前,模糊了雙眼。
言辰趕到的時候,華依一站在急診室外面。醫生出來,言辰走過去問情況。那位四十來歲的醫生板起臉,說:“有了身孕還喝那么多酒,真是胡來。”言辰呆在那里,華依一也愣住了。桑柔懷孕了,她怎么沒有說。言辰走進去,見桑柔蒼白著臉,對華依一說:“她睡著了,你回去吧。我在這里陪她。”華依一坐到言辰旁邊:“我陪你說說話。”言辰望著她淡淡的笑了。這一夜,華依一的心是不安穩的。言辰靠著桑柔冰涼的臉,沒有言語。
天空發白的時候,桑柔醒了。睜開眼望著言辰和華依一,說:“你們都在啊。”她下床,言辰問:“感覺好點沒?”桑柔點點頭,“嗯,就是餓的厲害,頭有點疼。”
“讓你再胡來。”言辰狠道。
“喝個酒就胡來啊,那你一天到晚胡鬧。”桑柔跟她開玩笑。
華依一虛弱的笑了一下,說:“我送你們回去吧。”
“你一晚上沒有睡,還是坐車回去吧。我打電話讓米易過來就好。”華依一說好,轉身準備離開,桑柔說:“華依一,謝謝你。下次請你喝酒哦。”言辰聽了,瞪著她。桑柔笑著聳聳肩,華依一說好。
還是開了車回去,開得極慢。她覺得很累,整晚的壓制自己,是件消耗體力的事情。停了車到樓下,看到那輛熟悉的沃爾沃。她往車里看去,蘇少庭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莫不是等了一宿吧,她敲敲玻璃。看到他抬起頭疲倦的臉,他笑了一下,搖下玻璃說:“我去晚了,你不在。”他的聲音有些發啞。
“有個朋友病了,送她去醫院。”
“一個晚上沒睡嗎?你臉色不太好。”
她點了點頭,聽見他繼續說:“我等你回家,想休息一下,但是睡著了。”
華依一看到他眼里的血絲,他說,我等你回來。
“上去休息一下吧。”他說好,上樓的時候打電話,是把什么會議調到下午。他躺在沙發里,很快睡著了的樣子。華依一替他蓋了薄被,轉身擰了熱毛巾幫他擦臉。蘇少庭長得很好看,眉眼像他母親。睡著了,嘴角約摸有一絲笑意。正想著,那人忽然睜開了眼睛,華依一慌了,看著他笑了一下,然后又閉了眼睛。這才起身捂著發燙的臉,手機里,是昨夜沒有接的他打來的電話。
華依一醒來,房間里沒有看見蘇少庭。被子疊好放在沙發上。言辰的電話打來,說:“桑柔不知道她懷孕了,我要告訴她。可是,孩子應該怎么辦,拿掉嗎?”華依一說:“你先告訴她,看她想怎么做。”言辰說好,掛了電話。
言辰約桑柔吃晚飯,米易一定要跟來。言辰說:“海樂怎么辦?”
“她在羅教授那。”
桑柔到了,坐下來就嚷嚷餓。點了東西,她問米易:“咦,海樂呢,沒一起出來?”
言辰把拿出的煙放回去,說:“在學畫。”桑柔點點頭,看看米易的神色,問:“言辰,誰惹他了?”米易只瞪著她,不說話。
言辰說:“桑柔,你懷孕了。”桑柔似乎沒聽明白,言辰說:“昨天醫生說,你懷孕了。”
桑柔望著言辰,一臉茫然和驚訝。不會啊,一點感覺都沒有啊。桑柔沒有言語。言辰問:“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