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雞堡店出來，已是華燈初上，一樣的霓虹交錯，一樣的火樹銀花，一樣的高樓矗立，讓人錯覺自己還在熟悉的寧城。他走在她的左邊，她的手不經(jīng)意地觸碰到他被風(fēng)掠起的衣角，他的手臂擦過她的手，然后又不動聲色地分開，他們難得在這樣的夜里閑庭散步，因為這里離酒店不遠(yuǎn)，而且也不想太早回去，所以才想步行回去，可是走了沒多少路，才覺得有些后悔，離開工作他們這樣不親不遠(yuǎn)地走在一起，沒有可聊的話題，這段路也變得漫長和不自在，直到廣場上跑來的一個小女孩方才打破他們的沉默。

“叔叔，買個棉花糖吧！”小女孩踮著腳尖，膨脹的棉花糖幾乎遮住她的整張臉，只看到她那雙楚楚生憐的目光，讓人無法拒絕。

這樣大的一個棉花糖顧書宸無奈地看了看旁邊的陸清歡，他可以買下來，但總不能一個大男人捧著棉花糖含在嘴里吧！

似乎看出他的猶豫，看了看陸清歡，立刻說道：“叔叔，你看這位姐姐已經(jīng)生氣了，快買個棉花糖哄哄姐姐吧！”

叔叔？姐姐？陸清歡哭笑不得，這小女孩不但伶牙俐齒，還相當(dāng)會討巧。

最后顧書宸還是花了二十塊錢買下了和靠枕般大小的棉花糖，交給陸清歡時，他的臉上也是無奈的表情。

“記得以前她們賣的是玫瑰花?！币恢Я淤|(zhì)的玫瑰花在她們的伶牙俐齒下要賣十五塊，那是多少年前，她也是這樣接過陳哲宇被軟逼買下的玫瑰花，可那時她接過時還是揣著幸福的，而現(xiàn)在呢？不過是個棉花糖，意義終是不同于玫瑰的。

“你說我這樣捧著個棉花糖進(jìn)五星級酒店是不是堪稱奇觀？”陸清歡自我解嘲地說道。

“還有個辦法，你可以把它放進(jìn)肚子里?！鳖檿返恼Z氣有點(diǎn)謔弄。

陸清歡拿著棉花糖笑了笑：“這個我估計六歲時吃過后就沒吃過這種東西?！睙o法想象她一個成熟的女性卻在大街上吃起棉花糖。

他側(cè)目也看了看她，然后眼睛一彎，她很少看到他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嚴(yán)肅的臉上生輝不少，尤其像現(xiàn)在在霓虹燈的映襯下。

“其實你是不是早就把我們的計劃書提早發(fā)給了章總。”陸清歡看著他突然問道，他們之間果然是逃不開工作的，顧書宸有些悲衰地看著她，早知道瞞不過，而且他也沒想過瞞，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清歡，你知道章總是不可能讓我們直接和董事會談的?！边@一句像是在解釋。

是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她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只是，只是，為什么她事先不知道？在會上，她坐下來后，看著會議桌上的每一個人都拿著他們方才發(fā)放的計劃書一一指出，唯有章柏樹一語不發(fā)，冷靜地聽著每一個反對聲，而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人，雖然面前攤的也是那張A4紙，但她研究的是自己的手抄本，他們是事先就知道計劃書的內(nèi)容。會議的最后是章柏樹宣布結(jié)束的，在反對聲中，計劃書也被擱淺，章年華因病休養(yǎng)，公司便暫由章柏樹負(fù)責(zé)，可是照形勢來看，董事會似乎并不買他的帳。所以他要事先知道計劃書的內(nèi)容，而顧書宸向老板呈報工作無可厚非，可是那同為章總的章柏林呢？她想起章柏林那張無害油腔滑調(diào)的笑容，卻對她說：“你的解說真精彩?！碧炱浇K究是失衡的，陸清歡的目光望進(jìn)顧書宸的眼睛，仿佛想穿其而過，想看清楚，是什么時候他有了這樣的立場？

然而他將目光輕輕地別開了，抬頭看了看天，原本就是傍晚，卻不知怎么更加暗沉了！

“要下雨了吧！”他突然說道。

陸清歡也移開目光，抬頭去看沒有星光的夜空，“氣象預(yù)報是說今天有中到大雨?！标幊亮艘惶鞗]有雨落，空氣卻壓抑得很，此時更甚，他是不信她的，盡管她和他并肩作戰(zhàn)，是最好的上下級，可是領(lǐng)導(dǎo)的規(guī)則下屬是不需要懂的。

雨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走到酒店，林蔭道路上找不到避雨之處，只有飛馳而過的車輛，在坑洼的柏油路上濺起浪花，他將外套脫下，在兩個人的頭上撐起傘狀，她的頭被他擠進(jìn)胸前，她的濕發(fā)將他的白襯衫濕透，額前的皮膚不小心蹭到他勁上的皮膚，同樣的冰涼，卻是不一樣的溫度，這樣近的距離，幾乎能感覺到他脈搏的跳動，她不安份地想分開一點(diǎn)，卻是逃無可逃，唯有低著頭在雨中狼狽前進(jìn)。

走到酒店時，他終于收起他的衣服，靠近的身體也才得以分開，除了手中的棉花糖渾身上下沒有不濕的地方，這樣狼狽她不知道為什么還是堅持抱著棉花糖，而他也沒有讓她扔棄。酒店服務(wù)員見到他們的陣勢還是驚嚇不小，馬上職業(yè)地露出微笑問需不需要幫忙，陸清歡和顧書宸異口同聲拒絕了，陸清歡比他更前一步走進(jìn)電梯，步履匆匆，這個時候她太需要一個熱水澡沖去涼意，洗去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