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正在穩穩地開駛，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150公里，并不很遠的距離，可每靠近一些，陸清歡覺得自己的心跳越發不規則。可她仍然低著頭認真地對每一份計劃書做總結分析，因為項目的提前進行，他們不得不提早趕出幾份計劃書去公司總部做最后定案。

坐在旁邊的顧書宸正穩穩地握著方向盤，似是了然于掌的信心，但陸清歡知道他并沒有像表面看起來那么氣定神閑，如果這幾份計劃書都被董事會否決，那永華可能就失去這個項目，這么久以來所有人日夜不分的加班加點又情何以堪，是誰說的，努力過了結果不重要，其實結果才是最重要的肯定。

寬大的半弧形圓桌幾乎都坐滿了人，會議室明明空間很大，但總讓人透不氣來的窒息。在顧書宸的示意下，陸清歡小心地站起身，生怕拖動身后的椅子，在寂靜的空間里發出刺耳聲，首先拿起最上面的文件，言簡意賅地表述第一份計劃書，其實大家每個人手中都有這樣一份詳細計劃書，這些人都是精之再精的商人，不用花太多時間就可以將他們準備半個月的計劃書看出重點。在無一空席的董事會上，　靜得只聽到自己的聲音，等第一份計劃書解述完，陸清歡暗暗吸口氣，便聽到離董事長位置相近一邊傳來聲音：“第一份雖然好，但前期投資數額太大，風險性也過高。”

不等陸清歡閘述第二套第三套方案，另一邊又傳來不同的聲音：“第二套方案投資金額雖然減少許多，但過于保守，沒有突破，發展也會受制。”

然后馬上又有人否決第三套，第四套，陸清歡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保持著肩線崩直的站姿，不知如何是好，垂下去的右手傳來陌生的溫度，透過她略顫的指尖竟讓她莫名的安慰，陸清歡低頭去看，然后又順著手的方向看到坐在一邊淡定如常的顧書宸對她點頭示意，會上不同的聲音還在繼續，緊張中自己竟然忘了坐下，好在沒人在意還尷尬站著的陸清歡。

會議的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陸清歡難掩的失落，而顧書宸看起來要淡定許多，好像開始就料定這個結果。

回到酒店，因為這次出差匆忙，她并沒有帶太多行李，也不用收拾什么，離吃飯時間還早，工作這么久突然閑下來倒有些不適，打開房間里的電視，看著屏幕上一跳一閃的人影，覺得空空落落的。

敲門聲響起，陸清歡走過去開門，難得看見顧書宸不是一身正裝，而是休閑打扮，顯然剛洗完澡，神清氣爽，一點也看不出失落感，笑著對她說：“出去吃飯吧！”

“出去？不在酒店吃嗎？”陸清歡奇怪。

“我知道有個地方的土雞煲做得不錯。”他的臉上有陸清歡看不懂的開心，或許只是他的強顏歡笑。

確實有誘惑，陸清歡低頭看了看自己還一身職業裝，便說道：“那你在大廳等我吧，我先換件衣服。”

陸清歡換好衣服下來，在金碧輝煌的大廳尋找熟悉的人影，身后傳來招呼聲：“嗨！這么巧！”

陸清歡瞬時回頭，那人離她太近，第二次見面幾乎又要撞上，鎮壓定下來看清來者還是愣了一下，但一想這個酒店本來就是華業集團名下的，作為華業的二公子出現在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章總，你好。”陸清歡知道永順的大公子任命集團總經理一職，而二公子任集團副總一職，面前好歹也是小老板，不好得罪，叫章總應該不會錯，態度恭敬。

“你剛才的解說很精彩。”章柏林笑著說，大有一種玩世不恭的味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陸清歡發窘，一個沒人聽的解說被表揚精彩，怎么聽都像是諷刺或者取笑，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

“怎么？要出去？”章柏林看了看她的包，問道。

“嗯，出去吃飯。”陸清歡并不想和他多談，目光穿過他的身體尋找顧書宸所在的方向，后者正穩步走過來。

章柏林順著她的目光回頭，還未等顧書宸開口，他便笑著說道：“你們要出去吃飯呀？正好食堂的飯我吃膩了，我和你們一起去外面吃。”陸清歡也是在后來才搞清楚章柏林所說的食堂是指酒店的飯菜。

這一句一起去把陸清歡嚇得不輕，看了看顧書宸顯然也很意外，但表現得鎮定許多，“章總要是不嫌棄，那就…”

這后半句的話還未說完，章柏林便擺手不耐煩道：“看你年紀輕輕的，怎么也和公司那些老頑固一個德性。”

說話間電話響了，章柏林從口袋里翻出手機，當著陸清歡和顧書宸毫不曖昧地講著電話：“是嗎？真有那么想我嗎？好吧好吧，我現在過來。”然后對著陸清歡和顧書宸邊擺手邊走了出去。

陸清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如釋重擔。

一起來到陳記土雞煲，店里裝飾以黑和紅為主，簡藝時尚，因為季節關系，門庭相對冷清，落地窗邊的位置空落著，但陸清歡一向不喜歡窗邊位置，尤其吃飯，不習慣在路人來去的目光中吃飯，走過去選了一個角落坐下。

雞湯很鮮美，但今天的心情實在不怎么樣，對面的那位卻是一副氣定神閑的狀態，為她夾了塊翅尖放在她的碗中，他們在辦公室或者食堂一起用工作餐時，他知道她偏愛的，便會把她喜歡的菜讓給她，他第一次夾菜給她時，她驚訝中有些尷尬，可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次數多了，便成了自然，盡管它還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你好像一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陸清歡抬頭看著他問。

他放下筷子，也抬頭看著她，他在她漆黑的雙眸下認真地說道：“清歡，我知道你為這些計劃書付出很大努力，得不到自然失落。”他叫她清歡，這一次她卻不覺得不妥，他們在一起太久了，雖然只是工作關系。

自然失落？對，就是這樣，自然失落，可為什么他不呢？他比她付出的不是更多嗎？

“可是你要知道沒有一份計劃書是完美無缺的，盡管我們已經竭盡做得更好，就算再完美無缺，擺在董事會那里肯定也不可能輕易得到肯定。”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所以出現反對聲是正常的。”

“那么，我們真的就這么算了嗎？”想起這段日子以來的廢寢忘食還是心有不甘。

“不會，這不會是最后的結果。”這樣的自信陸清歡也曾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雖然沒有理由，但總有一種魔力讓人相信他的自信。

他又為了她夾了塊雞心，沾上醬油，放在她的碗中，她吃什么都不喜歡用任何醬，只喜歡醬油，他們果然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太久了，連生活細節都被記住，甚至被同化。只是誰也不知道有些習慣有些改變是刻意或者只是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