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清歡和顧書宸回到寧城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照例把陸清歡送到家。也許是這幾天太過勞累，陸清歡回到家身體不由支配地倒塌在床上，連動彈一下都懶得。陳哲宇沒有睡熟，這一下動靜倒是醒了，支起身伸手去觸摸她的臉，“怎么了？很累嗎？”他的聲音帶著上睡眠后的含糊沙啞，聽起來竟是這般溫柔，安心。

她將自己的臉更加貼近他溫暖的手掌，身體索性縮近他的肩窩，疲累和疼痛席卷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蜷起身體。

陳哲宇覺得奇怪，溫暖的掌心落在她冰涼的腹肚上，皺了皺眉問道：“你是不是那個來了？”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更加蜷縮起來，他溫暖的手掌有種驅散疼痛的魔力，可下一秒他卻抽走了手，起身離開，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問道：“你去哪里？”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溫柔道：“我馬上回來。”

太累了，太痛了，陸清歡連再問什么都懶得，蜷著身體，冰冷的寒意夾著疼痛卷席著身體，她想這段日子真的太累了，累得她連生理周期都亂了，連她的生活都亂了。

當陳哲宇將一個熱熱的物體小心地放在她的肚子上，一只手臂依然張開，做出懷抱她的姿勢，另一個手不斷地轉動著那個熱物，寒意和疼痛被溫暖包圍，心里有個地方滿了，慢慢地溢淌出幸福的細流。就是這樣，這樣就好，沒有什么可以亂的，也不應該亂，他是陳哲宇，是她第一個愛的人，最初的會變成永遠的，她一直堅信。沒有什么可以打亂這種信念。盡管他很優秀，盡管他身上有一種說不清的魔力，那個雨夜他低頭情不自禁的吻，就在剛才她在他溫厚的懷里有過一時的迷亂，可那只是一瞬的，下一秒她便倉惶而逃，幸好，幸好她現在還在他的懷里，她的哲宇。

“哲宇，我們結婚吧！”她用力抱了抱他，男女之間彼此的吸引欣賞那是自然的磁鐵，她逆違不了，可她不允許自己堅持的感情行差踏錯。

陳哲宇正慢條斯理地撥弄著她額前的碎發，聽到她的話，手勢頓了一下，然后她聽到他的輕嘆聲，“你知道結婚需要很多，我們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

需要很多？無非是錢，房子，現實，這就是現實！她用力支起身體，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有一種結婚叫作領證。”她堅持，這堅持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不是她自己需要的。

他的眸光在她的眼睛里黯淡下去，“再等等吧，至少等我們在這個城市有一個家。”

陸清歡在他的懷里轉了個身，她一向理性，別人的拒絕她從來不糾纏，他再叫她，她說：“我累了，想睡了。”

她腹肚上的水瓶已不像剛才那么熱了，他的手再覆在她的肚子，已經感覺不到他手掌的溫度，明明很累，卻還是失眠了，眼前晃悠著不該在此時出現的影子，他嚴肅時的皺眉，他努力時的專注，

因為計劃書的擱淺，接下來的工作相對空閑了許多，陸清歡將自己的辦公桌搬回原來的辦公室，她是在顧書宸還沒有來上班時移搬過去的。

顧書宸上班經過陸清歡的辦公室時腳步頓了一下，她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旁邊的咖啡正徐徐冒著熱氣，提起的腳步在她的門邊只滯了一步，復又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那段時間，因公司步入軌道，又沒有新的項目啟動，上班時間也趨于正常，陸清歡下了班依早前的習慣坐公交車回家，和陳哲宇的業余活動也多了起來，以前她不屑和他一起去參加朋友聚會，現在倒是經常與他同進同出。原來她不知道他們在一起這么久，她要這么努力也不能完全融進他的圈子，她無法喜歡酒吧震耳欲聾的勁爆音樂，也不能愛上一群人男男女女擠在一個包廂里，爭先恐后地去搶做麥霸吼幾句，更討厭在沾滿油腥味的餐廳包廂里，把碗當酒杯豪氣萬丈在地暢飲，很多時候她都坐在他的旁邊，不苛言笑，但也不阻止，她比誰都懂得女人應該在外面給足男人面子。

這天，陳哲宇終于沒有其他約會，便一起去看電影。他原來想看的是部美國大片，她沒有出聲反對，但他看得懂她眉宇間的牽強，想起最近她好像陪他做了很多不喜歡的事，好吧，這次他讓她吧！在買票時，他不允許自己遲疑選了部溫暖的愛情片，她一向不容易感動，看到他手里的票時，心里還是一動，挽過她的手臂，和他一起進入影廳。

其實她并不喜歡千篇一律的愛情電影，但比起吵雜的大片，現在她更需要這樣一場安靜溫馨的電影來沉甸自己的煩亂。

是不是所有的電影開頭在一起的男女都走不到最后，為什么要在歷經之后才發現屬于自己的那個不是原先認定的那個？生活沒有到最后誰也不能肯定地說，以前是錯，現在才是對的那個。

刺耳尖銳的車輪聲在影院的高質音效下更加驚心動魄，一道強烈的白光刺激了觀眾的眼睛，所有人的心被揪起，看著偌大屏幕上孱弱的女主角瘋狂地撥開圍觀的人群哭得死去活來，抱著奄奄一息的男主角泣不成聲：“其實我愛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影片的高潮被推起，也結局在高潮中，沒有新意的玄念，卻依然能感動那么多人，騙取普通人的眼淚，陸清歡不明白為什么愛情總需要這樣一場生離死別來見證？幸福生活不應該是平淡的細水長流嗎？

電影散場后，陸清歡在出口處等候去洗手間的陳哲宇，轉眸望見也從同一個影廳出來的顧書宸，顯然后者也看到了她，緩步向她走過來，他身邊的女孩身材玲瓏嬌小，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他依然一身正裝，情人之間從來不存在外人看來的配與不配，只要當事人喜歡就好。

“這么巧。”她抿了抿唇，笑得牽強。聲音也欠自然。

她站的出口剛好是那個影廳的出口，那么剛才她和他也在觀看同一部電影，“確實很巧。”他說得由衷，目光犀利地望進她眼里的不自在。

其實這樣挺好，他的身邊有人，她的身邊也有人，那么他們曾有過的那個說不清的擁抱，那個混亂下的吻，就會變成他們各自心中的秘密，永存心底。他們的關系也因為各自身邊的人永滯于此，這樣就好，可為什么她心底里感覺有塊地方亂了，也空了。然后有一只手熟悉的手臂伸過來，落在她的肩上，強而有力，空著的地方還是空著，亂的地方更亂了，但在一念之后，清明了，這才是現實。

“顧總，這么巧。和女朋友一起看電影？“陳哲宇手掌下的肩坎輕顫了一下，可他似乎毫不知覺，依然是一臉陽光地燦笑著打招呼。

陸清歡差點忘了他們是認識的，可是他不知道陳哲宇便是她的同居男友，她向來公私分明，覺得沒有必要向了匯報她的私生活，就那晚他送她回家夜幕下，車廂里，他用力抱了抱她，熱燙的唇瓣貼近在她耳畔，低啞的聲音恍若魔咒，“不要拒絕，不要反抗，跟著感覺走，也許我們能走得比想像中更遠。”

在一瞬的被穴后，她立刻推開了他，然后聽到自己說：“對不起，我男朋友在等我。”

下車，關車門，跑開，一切動作都是連貫的，待一口氣跑到樓上，寒冷，害怕，慌亂將自己倒摔在床上，直到陳哲宇的手落在臉上，落在她疼痛的肚子上，她才覺得安心，溫暖。她想的她要的她有的就是這樣，不是嗎？

他好像笑了笑，牽動著嘴邊的肌肉，并不解釋，也沒多作介紹，他身邊的女伴顯得單純許多，不明所以地看著陸清歡，又看看陳哲宇，最后將疑問的眼神盯向身邊的顧書宸。

分手的時候，顧書宸的腳步邁得很大，她身材嬌小，小跑才能跟上他，抬頭看了看他，她從小便能察言他的臉色，知道他此時心情不好，心下雖然有疑問，但也適時地噤聲不說話。

他們果然還是在一起？那么要這樣永遠嗎？原來他每天晚上送她回去的是另一個男人的懷里，其實他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只是未親眼所見，就可以當是另一種景象。原來自己那么膽小，竟然一直沒發現，就好像當初沒有發現自己的關注悄悄發生了改變，他對她到底是什么感情，所以那天晚上他才會說，讓她一起和他跟著感覺走，而她跑開的速度和決絕到底是讓他心寒的。他的嘴角勾勒出嘲諷意味，笑味隱去，卻是澀澀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