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釗回到房間,剛在桌前坐下,申公荻就走進房來,交給他兩張紙條,說:“這是阿龍剛送來的情報。”
何釗接過紙條并不就看,而是皺著眉頭,頗不放心地問:“映華呢?你把她撂哪兒了?”
“我把她托付給園丁老李了,要老李帶她去看花,向她介紹一些園藝知識。我認為老李那人是可以信賴的。”申公荻回答。
“她的情緒怎么樣?”
“她的情緒好極了。她說這次南洋之行,使她大開眼界,看到了許多新鮮東西。又說莊園的人對她都很好,使她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真有一點像是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家。另外,她還說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傻話,簡直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申公荻說到這里,轉頭看著窗外的藍天,努力掩飾著自己對姑娘的愛慕之情。
“你應該提醒她,別把這里的一切看得太美。在拼命對她表示關心,搏取她的好感的那些人里面,說不定就有在暗中密謀策畫,準備奪取她的生命的人。”何釗嚴肅地說。
“我對她說了,但她卻毫不在乎地說:有我們這兩個大偵探的保護,她還需要擔心什么?我說我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跟隨著她,她總會有單人獨處的時候。你猜她怎么回答?”
“她怎么回答?”
“她說她又不是手無搏鳮之力的千金小姐,而是在山村里長大的野姑娘,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真若遇到歹徒,也能與他搏斗幾下。那樣,我們也就能聞訊及時趕到,使她化險為夷了。”
“這孩子,怎么忽然一下子變得勇敢起來?”何釗不覺回憶起第一次見面時,她默默地靜坐在沙發里,一副猶豫膽怯的樣子,搖頭驚訝地說。
“其實,她從來就不膽小。小時候,孩子們在一起做游戲,她總是爭著扮偵察兵。有一次,她還敢獨自一人在黑夜里去鉆樹林子。直至今天,她還一直想當一名女偵探呢。那天到我們研究所來求援,她是故意裝出一副柔弱膽小,可憐巴巴的樣子,搏取您的同情。她說要不是那樣,怕請不動您這位大偵探。”申公荻笑著解釋說。
“原來是這樣。”何釗也笑了。他接著便把注意力轉移到那兩張紙條上,打開它們仔細閱讀起來。
第一張紙條內容極為簡單,只有書寫潦草的寥寥數語:“自昨天你們到達神蝙蝠莊園以后,迄至今晨,未發現任何莊園居民與外界聯系。隨附所需材料。”
申公荻站在一旁,伸手指點著這張紙條,說:“其實,這一情報并不準確,昨天夜晚珍妮小姐就單獨一人走出過莊園。”
“什么時候?”
“就在與您談話后不久。我遠遠看見她的背影一閃,出了莊門;可是等我追趕出去,卻不見了她的人影……”
“你確實看清楚了嗎?”
“老師,您應該相信我的眼睛。”
是的,是的,他應該相信申公荻的眼睛。十年前,當申公荻還是一個蓬頭赤腳,躑躅街頭的野孩子的時候,正是何釗發現他的眼睛具有超人的非凡視力,能夠看清楚許多一般人無法看清楚的東西。
那一年夏天,何釗出差到江南某地,有一次,偶而在街頭看見一群孩子在比眼力。只見一個戴眼鏡的孩子站立在遠處,變換著手中的字紙塊,要其他的孩子輪流辨認。后來距離愈拉愈遠,孩子們一個個都敗退下來。最后,只剩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碩果僅存,仍能正確無誤地報出紙塊上的字來。
這事引起了何釗的好奇。他走向遠處,從日記本上撕下一頁紙,寫了兩個字,把它插入半透明的尼龍襯衣口袋里,對那個男孩說:“小朋友,你能看清楚我口袋里這張紙上寫的是什么字嗎?”
那男孩迷惘地向他看了一會兒,兩眼露出夢幻般的神情。何釗正以為他無法辨認時,那男孩忽然拍手叫道:“和平,和平!”何釗大吃一驚,他寫的正是“和平”兩字。
那男孩就是申公荻。
后來,何釗設法說服了家長,把男孩帶在身邊,對他進行了十年的嚴格訓練,終于把他培養成為了一名智力超群,并且具有古代神話中的“火眼金睛”式的優秀偵察員。
“那么她出去了多久?什么時候回來的?”何釗又問。
“沒有看見她回來。只見她窗戶里的燈光一直都亮著,直到一個多小時以后,忽然見她窗戶里的燈光熄了,這才知道她已經回房就寢了。”申公荻回答說。
“唔,這個女人,可得對她多加注意。”何釗點頭說。
第二張紙條,是一份打印的神蝙蝠莊園所有居民的簡要檔案材料。何釗拿起筆來勾掉了幾個名字,添加了一點評注,又在篇末增添了數行。這樣,就列出了一份神蝙蝠莊園兇殺案嫌疑人的較為詳細的名單。名單上的嫌疑人共有六名:
一,宋斐,男,52歲,華裔馬來人,神蝙蝠莊園的常年律師。在沙城有他的律師事務所。在以往的訴訟活動中,曾有過欺詐行為。案發時單獨在莊園的自己房里,有作案時間。
二,珍妮,女,29歲,華裔馬來人,神蝙蝠莊園的管家。在其吉隆坡的家里,有一個犯過盜竊罪的弟弟。案發時單獨在莊園的自己房里,有作案時間。
三,顧大榮,男,48歲,華人,神蝙蝠莊園的廚師。其妻于十年前隨人潛逃,下落不明。本人曾涉嫌參與淫穢活動,并處以罰款。案發時單獨在莊園的自己房里,有作案時間。
四,王坤,男,28歲,華裔馬來人,神蝙蝠莊園的司機。入贅于莊園外二公里之岳丈家。其岳父為小業主,有過偷稅行為。本人曾因違章駕駛而處以罰款。案發時單獨在岳丈家的自己房里,有作案時間。
五,文波士,男,27歲,西非加納人,華裔混血兒,畫家。系神蝙蝠莊園的客人,已故劉心源兄妹的好友,與他們一起到達莊園。案發時單獨在莊園的自己房里,有作案時間。
六,X X ,男,年齡不詳,估計為華人或華人后裔。居住在沙城城內或神蝙蝠莊園附近,與莊園內部有某種聯系。
何釗寫完之后又反復推敲了許久,幾次提起筆來想再行刪掉兩個名字,以縮小偵查范圍,但每次都又重新放下了筆。
是的,目前他掌握的線索還太少,還無法據以肯定誰或否定誰。尤其是在這個兇殺案中,還缺少一個重要環節,那就是兇手是如何進入現場,又是如何逃離現場,而能不留下任何足跡的?如果他能夠弄清楚這一點,續上這段斷環,那么他至少還可以勾劃掉兩三個名字,把偵查的范圍縮小一半。現在呢,他就只能擴大偵查范圍,努力去尋找新的線索了。
驀地,一個念頭在何釗的心里一閃:對于這一案件,他是否還應該考慮考慮另一種推測,即殺人兇手并不是人類,而是一頭真正的怪獸,一頭碩大無朋,兇猛異常的巨型嗜血蝙蝠呢?它從窗口飛入,行兇殺人之后又越窗而去……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么這一斷環就不復存在,事情也就簡單得多了。但他隨即又否定了這一想法,因為他確實知道,事實正如雷蒙探長所說的那樣,在南洋群島根本就不存在那種巨型蝙蝠。退一步說,即使真有那么一頭怪異的巨型蝙蝠,也完全不能排除人為的因素。想要揭開迷霧,弄清這一案件的真相,還得從有關的人和事查起。
何釗想到這里,搖頭嘆了一口氣,把他寫的那份名單給申公荻看了看,交代他說:“你帶上劉映華,去莊園以東,我去莊園以西,分別向莊園附近的居民調查詢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新線索。”
“好的。”申公荻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