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的驚悚讓我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快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波動，分分鐘都有爆裂的可能。

突然一陣刺痛傳來，我“啊”的一聲尖叫，一陣眩光射進我的眼里，那個頭顱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等到眼睛適應了強烈的光暈，我看見自己躺在一只路燈下面。那個跛腳老婆婆站在我旁邊，正在拿她的拐杖用力敲打我的腳踝。

我條件反射般的彈起來，脫口而出問道：“我是不是還在夢中？”

跛腳老婆婆對我的問題并不感到詫異，她那閱盡滄桑的眼睛似乎看透了我的前世今生。雖然她不曾回答我，但我確切知道這次我是真的從夢中醒來，不光因為她的眼神，更因為我盲目的相信跛腳老婆婆擁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她不可能成為別人夢中的陪襯。

而且，說不定我剛才所親歷的兩個夢境都是她故意營造的。

“站起來，跟老婦人走，跟緊了！”跛腳老婆婆淡淡說完，轉過身，拄著拐杖蹣跚著往前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跛腳老婆婆說話，她的聲音深沉蒼茫，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我猶豫了幾秒鐘，終究不敢違背，乖乖的跟在她的后面。

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后慢慢移動，我跟著跛腳老婆婆走了很長時間，穿過九溪，走上一條通往觀音山的小路。

觀音山是九溪旁邊的一座荒山，山上有一座觀音廟。以前廟里香火鼎盛，但據說后來里面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兇殺案，觀音廟一夜之間被血洗，四十九人死于非命。之后不久又有了鬧鬼的傳說，于是觀音山便成了荒山。

我雖然沒去過觀音山，但是上山的路只有這一條，我是不會記錯的。此時已經接近午夜，遠離燈火的路上陰風陣陣，時不時還有夜梟怪叫，說不出來的詭異。

我不愿意繼續走下去，慢慢停下了腳步。跛腳老婆婆十分警覺，我剛停住她也停下身，猛的回頭看我。她的眼睛在昏黃的月光下射出陰冷的光，讓我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

“這里不能停，跟緊老婦人！”跛腳老婆婆說完，突然加快了腳步。

像是印證跛腳老婆婆的話，我的周圍突然升起了許多幽藍色的鬼火，一閃一閃的跳著無規則的舞蹈。我感覺自己被帶上了黃泉路，但現在已經別無他法，跟著跛腳老婆婆是我唯一的選擇。

很難想象一個跛腳的老人能有這么快的速度，我一路小跑才勉強跟得上她。

很快到了觀音山腳下，我抬頭看了一眼，怪石嶙峋、古木參天，真是一個拍恐怖電影的絕佳場所。

跛腳老婆婆沒在山下做絲毫停留，沿著一條廢棄的“之”字形山路快速往上，看她那輕車熟路的樣子，似乎對這里十分熟悉。

我也不敢怠慢，咬著牙緊緊跟在她的后面。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陡峭的山路終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平坦的石板路。路的盡頭是一座寺廟，匾額布滿了塵土，但在月光下，我依然看清了“觀音廟”三個大字。

“老婆婆，你帶我來這個地方干嘛？”想起關于觀音廟的傳說，我兩腿打起了哆嗦。

“進去你就知道了！”跛腳老婆婆頭都不回，她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一跛一跛的向廟里走去。

我想著既然來都來了，索性就跟她進去，反正也見了這么多次鬼，不差這一回了。于是把心一橫，昂首闊步、咬牙切齒的沖到跛腳老婆婆前面，一把推開了觀音廟的金黃色大門。

伴隨著兩聲“吱呀吱呀”的鈍響，一座三米來高的玲瓏佛塔沖進我的視野。我仔細數了一下，玲瓏佛塔剛好是九層，暗合了佛教“九九歸真”的教義。佛塔前面是一只龐大的香鼎，里面竟然還燃著手指粗的檀香！

也就是說，觀音廟并未廢棄，而是一直有人打理。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跛腳老婆婆從后面趕了上來，走過我身前，繞過香鼎，穿過佛塔，一階一階的走上十三層臺階，站到了觀音殿的朱紅色大門前。

我沒看到跛腳老婆婆有任何動作，但是朱紅色大門卻自己打開了。然后從兩面走出來兩個穿著黃褐色僧袍的和尚，他們雙手合十，沖著跛腳老婆婆唱了一聲“阿彌陀佛”，畢恭畢敬的站到大門的兩側。

“阿彌陀佛，水印上師，請！”左邊的和尚恭敬說道。

原來跛腳老婆婆竟然是佛門中人，而且佛號叫做“水印上師”！能稱“上師”的，佛法修為一定很精深。

“施主，你也請吧！”右邊的和尚看向我，眼神透出一股不該屬于出家人的濃重殺氣。

我剛才的勇氣早拋到了九霄云外，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顫抖著跟著水印上師走進觀音殿。

觀音殿的擺設很簡單，除了一尊金燦燦的巨大觀音佛像之外，就只有一張香案、三只香爐和三只蒲團。

我想那三只蒲團平時一定是水印上師和兩個和尚打坐修行的地方，現在他們三個都在，我也不敢隨便坐，只好手足無措的站著。

水印上師已經在那只最大的蒲團上坐了下來，那兩個和尚一左一右站在她的兩旁。她看了左邊那個和尚一眼，和尚會意，拉過一張蒲團放在水印上師正對面距她大概一米的位置，示意我坐上去。

我不敢違背他們的意思，只好學著水印上師的樣子，盤腿坐在蒲團上。那蒲團比我想象的要硬很多，好像里面填滿了碎石子一樣，坐著扎人。

“施主，你有什么話要對老婦人說嗎？”水印上師拈著那串常年不離手的紫檀佛珠，沉沉的問我。

我大概能猜到水印上師想讓我說什么，但目前的處境讓我覺得自己愚蠢一點會更安全。于是我滿臉疑惑的看了看水印上師，低著頭說：“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水印上師。晚上我出門閑逛，不知道被誰絆了一跤，頭磕在路燈柱子上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您就把我帶到這里來了……”

“水印上師是門內弟子對老婦人的謬稱，你不用這樣叫，叫老婦人婆婆就好！”水印上師打斷我，眼睛一直盯著我，繼續說，“這些老婦人都知道，你沒有其他要說的嗎？”

“水印，哦，不，婆婆，我天生愚鈍，您就別跟我賣關子了，您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問我吧！”我裝出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

“你的眉宇間纏繞一團黑氣，印堂有陣陣陰風散出，耳門穴內凹，翳風穴外凸，神庭百會顛倒，明顯是遇鬼的征兆。從你第一天搬到九溪，老婦人就感覺你與眾不同，一直留意觀察你，沒想到你竟然是難得一見的招鬼之體。”水印上師終于亮出了一張底牌。

這是我聽到她說過的最多的一次話，雖然晦澀難懂，但確實把我唬住了。尤其她說到我遇鬼的時候，小月的臉不自覺的從我腦中閃過。

“婆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必要瞞你。”我把怎樣遇見小月、蘇小和白蘇的事情詳細的講述了一遍。當然，我隱瞞了其中一些讓人臉紅的細節。

關于徐長卿的事，我一個字都沒提。

水印上師靜靜的聽我講完，閉著眼睛捻動紫檀佛珠，突然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阿彌陀佛，你聽過公交車的故事嗎？”

這事可謂家喻戶曉，我當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