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天提前赴約，在六點鐘就跑到了寧陽的家里，令他感到神奇的是，無論他來多早，金阿姨總能迅速的開門，好像她整夜都不睡覺似的。

寧陽還在睡覺，他沒有早起的習慣，但是今天卻格外的疲憊，當被蒙天搖醒的時候，眼皮還牢牢地粘在一起。

“寧陽，快醒醒，”蒙天不停地叫喚，“有大事啊。”

“我知道，”寧陽迷迷糊糊地說，他以為蒙天是迫切地想看那塊石頭，“它就在旁邊，你自己看吧，好不好？讓我再睡一會兒……”

蒙天卻不放過他，繼續搖著：”小區里有人死了，就在樓下。”

“什么？”寧陽一下子被提起了精神，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誰啊？”

“不認識，好像是2　號樓的。”蒙天說。

“哦，”寧陽點點頭，覺得剛才的反應有點過大了。他起身找衣服，碰到了枕邊的那顆石頭。

“吶，就是這個東西，我昨天和你說的。”他拿起來，遞到蒙天的面前，卻意外地發覺，那本來很弱的光，好像增強了一些，而在陽光下，也能略微地看出一點來。

蒙天接過，放在眼前細細地打量。

“小區里死的那個人是怎么回事？”寧陽邊穿衣服邊問。

“嗯——”蒙天想了想剛才看到的情景，那個時候，警察還沒有來到。

“好像是被人掐死的吧，一個中年男人，有眼力好的人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傷痕，哎，現在警察應該到了，我聽到警笛聲了。”蒙天放下石頭，仔細地聽了聽。

“掐死的么，”寧陽想象了一下那種情景，也許是電影看多了，居然想象的很清晰逼真，“好殘忍的手法啊，窒息，大概最痛苦了。”他想著，脖子間就有一種被扼住的錯覺，趕緊停下了。

蒙天對殺人案的好奇似乎更甚于對石頭的，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寧陽揮揮手打斷他，蒙天不好意思地笑：“我又走神了。”

“對啊，你又走神了，”寧陽戲謔地說，“看你不會是想去當一次福爾摩斯吧，沒機會也沒能力的，做柯南都沒人家那頭腦。”

“什么亂七八糟的。”

寧陽走進了衛生間，蒙天坐在床上，繼續研究那顆形似雞蛋的石頭，磨砂般的表面凸起一粒粒的斑點，還有螢火蟲似的微光，如果不是人工制作的無聊玩具，就會很有趣了。當然，無法確認。

蒙天把石頭貼近眼前，其實，它不是透明的，只是表面有一層晶體類的膜，讓它看起來像是透明的，那微弱的光就是那層晶體類的膜發出來的。蒙天想從里面看出點什么，便緊盯著，綠光映進他的眼睛里，他有了一瞬間的失神，轉而變成了莫名的緊張和驚慌。

“啪”，一只手落在肩膀上，蒙天嚇得“啊”地一聲大叫，把寧陽也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寧陽驚愕道。

蒙天的額頭上居然出了汗，估計嚇得不輕，他慌忙擦了一把，搖搖頭說：“沒事沒事，只是……太專心了，沒事。”

“至于嘛，”寧陽覺得好笑，“一塊石頭都能把你吸引成這樣，科學家啊你，這你可得改，要不早晚嚇死。”

蒙天苦笑著連連搖頭。

“那塊石頭有什么稀奇的，這么好看？”寧陽問。

“沒有啊，”蒙天的頭都快搖成波浪鼓了，”只是我覺得那光挺好看的，所以……”

“能有什么好看的？”寧陽不屑道，轉身抓起一本書，“走吧，該上課去了。”

“今天周末啊。”蒙天無奈地說，“你在做夢嗎？”

“周末嗎？”寧陽愣了，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蒙天突然轉到寧陽的面前，看他的臉，寧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推開他：“看什么看。”

蒙天的臉上卻換上了少見的嚴肅表情，問：“寧陽，你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病吧你？”寧陽皺眉道，“別大早上就神神秘秘跟吃錯藥似的，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真沒有？”

“滾！”

“那就好，”被罵的蒙天不怒反喜，“好了，是我在開玩笑的。”

他避開寧陽奇怪的目光，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向下望。死者已經被轉移走了，人群卻還沒有散，鬧哄哄的，好像菜市場。蒙天的眼睛劃過一絲強烈的不安，很快被抹掉了。

寧陽也到了窗前，向下看時，眼里只有不屑，這種不屑是對那些嘰嘰喳喳不停議論的人的，這下，晚飯后的座談會又能添一個大大的話題了。

他不想在突兀發生的殺人案上面浪費過多思緒，既然是周末，那就應當好好的安排，畢竟，可以在這里待的時間一天天減少，雖不否認以后還有可能重回故土，但是，寧陽摸了摸房間的墻壁，又望了望窗外老舊的社區，這副模樣也沒有多少存在的時間了。

“我要去樹林里看看書，寫寫生，”寧陽提議說，“你來不來？”

“我？”蒙天一愣，他從剛才開始，就似乎老是發愣，“行，我也去。”

他轉身欲走出房門，又想起了什么，舉起手里的石頭，詢問道：“這個，放我這里吧。”

“隨你。”寧陽點點頭。

蒙天緊緊捏住石頭，捏到手指痛，怕它跑了一樣，待走出寧陽的家，他又將石頭舉到眼前看。

但是這次除了微弱的綠光和小斑點，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剛才令他緊張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蒙天松了一口氣，但疑惑更加強烈，他將石頭揣進兜里，快步走下樓梯。

寧陽比蒙天早到了一會兒，帶著畫具和幾本書，占據了自己的老地方，蒙天曾戲說這里就是他的另一個窩，誰也不許搶。

寧陽想把最喜歡的地方畫下來保存，這既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也許自己未來再回來時，這地方已經不存在了，政策和挖掘機的力量，還有父親的，都不可抵擋。

蒙天在十分鐘后才趕到，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當走到這個每天都要經過且平常到隨處可見的樹林時，他竟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他看到面積不大的樹蔭群在陽光下顯得幽深寧靜，寧陽站在中央的位置，頭頂是蒙天前天發現的發出綠光的地方。

蒙天下意識地摸摸口袋里的石頭，還好，還在那里面，安安靜靜的。

“蒙天，”寧陽喊了一聲，“發什么呆呢！”

“哦，來了。”

蒙天忙不迭地應道，加快腳步鉆進了樹木間，一股涼涼的氣息攜帶著樹葉的香味撲到面前，裹住了他。

“來看看，我選的這個景怎么樣，”與蒙天在一起，寧陽顯得興致勃勃，指點著宣紙上的某一點讓蒙天評論。

“嗯，很不錯。”蒙天點點頭，盡量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好在寧陽沒有注意。

蒙天明明知道石頭就在自己口袋里，他的眼睛仍然偷偷向寧陽的頭頂上方望，層層的樹葉間，什么也看不見。

可是那段影像，那段短暫得像一張圖片似的影像，為什么那么清晰呢？清晰到讓人不寒而栗。

警察局。

嚴冬與丁郝面對面坐著，作為一名兢兢業業一絲不茍的刑警，他接收了最近那件殺人案的任務，費了不少功夫，才取得一點進展。

年輕的丁郝手里捧著一疊資料，指著某一處給嚴冬解釋。

“這個死者的面部，不僅僅是窒息導致的痛苦，而且還有比較強烈的驚恐，估計他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我就奇怪了，一個大男人能被什么東西嚇成那副模樣。”丁郝的話還有年輕女孩的可愛，這一點令嚴冬很喜歡，更重要的是，研究表情學的她，能給予自己相當大的幫助。

“也不非得是特別可怕的東西，”嚴冬說，“也許他有自己特定害怕的對象也說不定。”

“也許是他見了鬼呢？”丁郝開了個玩笑。

“展開想像的同時也要尊重科學。”嚴冬同樣用玩笑回應她，接著問：“還有別的嗎？”

“當然有，我可不是一般的眼力啊。”丁郝笑道，用旁邊的電腦打開了一副三維圖片，是人的口腔位置的模擬圖。

“這是什么？”嚴冬問。

“我觀察了死者的舌部，由于扼住他頸部的力量非常大，所以死者當時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丁郝說，“那么，他死時舌頭的位置，應該是他想說的第一個字。”

“什么字？”嚴冬精神一振，這可是個價值不小的線索，但丁郝的話又把他打蔫了。

“不能抱太大希望，”丁郝說，“目前我只能推斷出，他想發聲母為n,韻母為i,in或ing的字，而且，也不能確定就是名字，當然了，他既然沒有喊救命或者不要或者求求你之類的，是名字的可能性還是蠻大的。”

一席話把嚴冬講得服服貼貼甘拜下風，不停地暗嘆自己老了老了，丁郝的精確推算讓他望塵莫及。當然他并不老，只是道有不同而已。

“n開頭的么，”他慢慢思忖，“找出幾個常用字來，你，泥，逆，您，寧……也不少啊。”

“對啊。”丁郝點頭說。

嚴冬決不能讓這個年輕的下屬主持會議的節奏，他自己的想法還留著沒說呢。丁郝滿眼得意，再不給她秀點，就鎮不住了。其實都怪那個老社區，連個攝像頭都沒有，要不早解決了。

“咳，”嚴冬清清嗓子，擺出經驗老道的樣子，“死者身上并沒有搏斗的痕跡，被人直接掐住脖子窒息，這就很奇怪，對方是用了什么方法讓他一動不動，這也可能是他恐懼的原因。而且，我們有必要相信，這種蹊蹺的案子，不會再發生。”

“嗯。”

秀得不夠成功，嚴冬也很無奈，只能擺擺手，“那個小區我已經申請安裝攝像頭了，一方面觀察，一方面防止再次發生。”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么呢。”丁郝問。

“去現場再去看一下吧，剛才太熱鬧了，什么也想不到。”

嚴冬指指辦公室更衣間，“換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