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國都,喧喧嚷嚷的大街上,一輛馬車呼嘯而過,為首的車夫不停地揮動著馬鞭,驚恐的大叫:“閃開、快閃開。”唯恐撞到街邊的路人。
眾人早習以為常,易安公主是當今太子紀朝的胞妹,自幼受盡萬千寵愛,更是在皇上、皇后捧手心中長大,性子不免有些驕縱蠻橫、張揚跋扈了些。這公主每日都要在這大街上走上一遭,倒也是稀奇。
馬車穩穩的停在一處樓閣外,依稀能聽見從閣樓中傳出的撫琴聲,伴著一個女子清越的歌聲傳送在清風里,縹緲如天籟,偏偏含著一縷凄然,若落葉本無根的寂寥。
易安踏入閣內,植滿鮮花的院子,高大的梧桐樹下,放著一小幾,幾上擺幾碟小點心,配兩杯清茶,然后一男一女相對而坐,仰看青天白云,享清風徐徐,當真如詩如畫,當真一對壁人!
走近,“參見皇兄。”又道:“皇兄,你怎么跑這兒來了?父王知道又得說你……”抬頭看向對面的女子,只覺一驚,那女子挽著輕紗僅僅只露出半邊臉,朦朧而嬌柔,羞澀而情怯。 清風劃地而起,似想親近那女子,吹起她臉上那長長垂下遮掩的輕紗,似一株雪中寒梅,冷而傲,清而艷。易安笑喚眼前婷婷玉立的佳人:“想必姑娘便是安嫵吧。”
安嫵徐徐起身:“公主千歲。”
“我可受不起啊,皇兄往后會怪我的。”自皇兄回國后,便是一有空就到此處與眼前的女子談天說地,父皇都曾多日說過皇兄被美色所惑,今日見此女子,倒也是不需此行,皇兄如此喜愛她也是理所當然。
“易安公主到是出落得越發標致了。”安嫵一笑,語氣間也帶著一絲渾然天成的媚態。
“是標致,可這性子也是越發跋扈了。”紀朝緩緩道。
“皇兄,你就只知安嫵姑娘好,哪里還見得別人?你還是趕緊將姑娘變成嫂嫂,待哪天安嫵姑娘看上別人,你后悔都來不及。”
聽得這樣的話,紀朝調笑的目光終于收回,輕輕掃一眼身旁的安嫵,墨黑的眸子依是深不見底的平靜,便是臉上那淺笑也未斂分毫,片刻后,紀朝淡淡的道,“你這性子怎么越像……”卻并沒有說下去,臉上依是那那雍容完美的淺笑,語氣平靜得好似只是隨手摘下了園中的一株野花。
易安聞言,不依不饒的追問道:“像什么?”
“已是初春了”紀朝忽然一聲輕語,負手而立,抬首眺望,似要望到天的盡頭。易安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之上,竟看出一分孤寂寥落。
頃刻間,紀朝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好像聽到什么,他身子僵硬地坐著,似乎在掙扎。最終他放下茶盅,就向外走去,安嫵忙站了起來,驚詫不解地叫:“太子……”
紀朝渾身一震,只腳步匆匆地向窗邊奔去,易安跟在他身后追,追出后院,只見大街上,一個烏發直垂的青衫女子坐在樹干上,握簫而奏,不經意間回頭一瞥,輕笑,一個旋身飛起,就消失在了大街上。眼前的情景太過詭異,若不是識得那人,易安以為自己撞到了山神鬼怪,倒是頗為驚訝皇兄的如此失禮,他們竟也相識?
紀朝立即反應過來,想起安嫵一人在后院,返回園中。
兩人出去之時,一名青衫女子飄飄然出現在安嫵眼前。這一瞬間,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她眼前一揮,渾濁塵世,頓時明朗清晰,黑白人間,剎那色彩斑斕,數不盡的蘊藉風流,道不完的艷羨驚絕,全因著這一女子的樣貌姿態,被撥起撩動波瀾,素來清高自負的她也生出一種自愧不如的之感。
“安嫵姑娘想嫁給誰啊。”傅歌搖搖手中的玉簫頗有感概,碧眸波光流轉滲著三分詭異,別有深意的看著安嫵,“就不知還有沒有此等閑心賞這春意美景。”
安嫵聞言笑容略略一僵,然后緩緩頷首道:“嗯,姑娘這話甚是過激。既然難得有此景,那就一同賞花吧。”
“安嫵姑娘果然知情識趣。”玉簫輕輕敲在掌心,很是贊賞的看著安嫵:“倒也不妄如此多人對你念念不忘。”
“那也是他們沒福分見到姑娘的風姿。”安嫵萬分謙和。
紀朝立在院前,呆呆的看著兩人所在之處,回想起與那人分別時的場景,那時的話語。如今在腦中、耳邊響起,仿如一拳重重擊在心上,悶痛悶痛的,那雙墨眸中明明白白的凄涼與孤冷。
見著紀朝,傅歌一愣,瞬間恢復如常,對著安嫵笑道:“姑娘可真是抬舉傅歌了。”
“哪里,請問姑娘是?”安嫵方才想起驚嘆之余忘記問她來自何處,當真稀奇!
傅歌忽然目光又為園中一朵蘭花所吸引,不由走了過去,手往后一指:“她愛慕我許久,自然知道。”又繞著那蘭花轉悠。
易安笑瞇瞇的站在紀朝身側,偏首看著安嫵,“她啊,前些時日萬仞山鬧事的便是她了。”又恨恨道:“一天不惹事兒,也就不是她了。”
“公主啊,你就是討厭我也別在美人兒面前詆毀我啊。”又仰天長嘆:“唉,可以老天把我生成了女子,怎奈是……”再嘆:“我也不是有心負你。”抬手扶額,一副苦惱的模樣。
易安聞言咬著牙、擰著手、跺著腳恨恨的看著傅歌:“安嫵姑娘,她這樣的人,不認識也罷!”
“要不我還是從了你得了?”傅歌笑得壞壞的,似狐貍想勾引小白兔看著易安。
不免又想起了當年, 當年傅歌女扮男裝游歷山間之時,正瞧遇見在山間沐浴的易安,便起了戲謔之心。易安穿衣之時發現自己衣物不見,惶恐看向四周,寥無人煙,卻聽見有笑聲傳來,又四周張揚,飄入眼前的先是一片青色的衣角,然后一個欣長的身影從容走來,眉目雅逸,唇邊一絲淺笑,本來滿心怒意,可見他一路走來,隱帶青荷雅香,眸光輕掃,猶似隔水相望空濛縹緲,心中的怒意卻是隱于深潭中,待他歸還衣物后,滿臉羞紅,掩面淺笑:“公子,你可愿娶我?”
傅歌當時便被嚇著落荒而逃了,那易安公主在她身后追了半年,終于妥協,走近易安,指尖挑起她的下額,無奈道:“公主,可憐老天把我生成了一女子,你如此愛慕我,今后,可怎么辦?”
易安啞然,不知是羞愧還是惱怒,揚言要與傅歌決斗,卻一個回合不到,便輸的痛痛快快……倒也是心胸寬廣,平心靜氣的回國了,只是每次見到傅歌都想起那段往事,對她怒氣沖沖。傅歌也是個玩鬧的性子,遇見易安總是不免舊事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