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起床后,自己的右手腫了一大塊,動根手指就覺著疼。醒來自己覺著煩躁,然而今天早上還有課要上。照以往的習慣,我定會選擇逃課。可今天逃課又無事可做,現在的我必須讓自己忙碌起來,才能夠回到正常生活。于是我拿著一本小說,向課室走去。到了課室,我在后排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翻看起小說,《川端康成文集》。看了一會兒,教授走進課室,開始上課。我繼續翻看小說,讀到《睡美人》這篇文章,卻覺著川端康成的文字變得如此拖沓,啰嗦至極,而文章本身自始至終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病態傷感縈繞,覺著有些乏味。既然讀不下去,自己索性把書丟在一邊,自顧自的望著窗外的景色。
今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雖說還是早晨,可是太陽已經探出頭來曬著過往的路人。我所在的課室處在一棟六十年代修建的老樓里,紅磚青瓦,就像講述民國時期故事的電影里經常出現的樓房。課室在第四層,我從窗邊望下去,看見樓下的道路兩旁,栽種著一排樹齡古老的白千層,南國特有的植物,樹皮剝落,露出白色樹身,宛若受過千百次的風吹雨打,卻也依然挺立,蜿蜒而又筆直地生長。這些古老的白千層,遮住了大部分的人行道路,只為中間柏油路留開光亮。中間的柏油路上有騎著單車來往經過的人,像是送報的郵差,上課的學生,買早點的人等等。對面也是一棟紅磚青瓦樓房,只有三層,用作化學試驗室。在遠處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草坪中間有幾棵盤根錯節的榕樹,不少人手捧著書倚靠在大樹的陰涼下,悠閑自得的品讀著自己中意的書本。也有一些戀人相互依偎在樹蔭里,往彼此的耳邊說著一段又一段的情話。這是一個平常的早晨,陽光、白千層、紅磚青瓦房、柏油路、草坪、過往的人,都是這所校園再正常不過的事物。當時的我覺得眼前的這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直到以后離開校園,才懷念起這里的一切,因為這里平靜,而且平靜卻不憂傷。
我出神地望著窗外,盯著路上過往的人。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對面的樓房里。一會兒,我想起來那個人是榮軒,之前跟我們一起去海邊旅游的、駿馳的朋友之一。我還記得他是個數學老師,進到化學實驗樓里應該是找人吧。找誰呢?文麟?應該是,他們之前不是挺要好的么。不過為什么從海邊旅游回來駿馳就不和他們來往了呢?海邊的時候,大家都很親密,怎么從海邊回來大家的生活就變化了呢?想到這里,我無可避免的又思念起佑怡來。總是這樣的循環往復,眼前見到的一切事物總是逼迫讓我去想念佑怡,迫使我回憶起六月的海邊。我就這樣胡斯亂想著,直到伊淇喊住了我。
“你好,你是荻原?”一個膚色黝黑,身形健康的女生跟我說話。這個女生穿著粉紅色網球服、白色網球短褲,和一雙白色的跑步鞋。
“你是?”眼前的女生我并不認識。
“我叫伊淇,跟你同一個學院的啊。嗐,你這家伙,之前沒見過我?真是絕了。”
“有些印象。”我搪塞道。接著我開始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女生。這個女生首先留給我的印象是她那健康的古銅色肌膚,加上勻稱的身形。我猜想她經常參加體育運動。伊淇有著一雙大眼睛,配上她那一頭倒豎著的烏黑短發,真讓人覺著活潑有朝氣;尖尖的鼻子,還有一張愛笑的嘴巴;咧嘴一笑,就能露出牙齒,在古銅色肌膚的映襯下牙齒更顯潔白。
“太過分了,同一個學院的同學你都不認識啊,我哭了哦。”伊淇開玩笑地說,接著又好奇地打量著我,“嗐,你在干嘛呢?剛剛上課看你都沒聽課。”這時我才發覺已經下課,同學們正在收拾書包,陸續走出課室。
“看書。”
“什么書啊?”伊淇拿起我丟在一旁的小說,“川端康成,喜歡看?”
“以前覺著不錯,但是今天不喜歡。”
“奇怪的家伙。”伊淇再次好奇的看著我,似乎我是一種稀有的生物。“我剛才看你不聽課,黑板都不看一眼,就望著窗外,未免太瀟灑了。”
“算不上瀟灑,討厭聽課而已。”
“哦,”伊淇喃喃地說,“奇怪的人。絕了。”
“找我有事?”我有些不耐煩。
“對,有事!嗐,差點忘了。你要出租房子?我看見你貼的廣告了,我想在校外租房,能去看看你的房子么?”
“沒問題。什么時候去看房子?”
“就現在。可有空?”
今天只是早上有課,于是我帶著伊淇前往我的住處。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左右,路上的車很少,我們搭乘的公交車很快就把我們送到目的地。外婆留下來的房子有三間臥室,一間客廳,一間飯廳,一間廁所和一間廚房,同時每間臥房都自帶一個陽臺。房子很大,家具也齊全,每個月的租金也不算貴,伊淇很爽快就決定入住這里。
“你的手怎么了?腫成這樣。”
“沒什么。對了,你在學校不是有宿舍么,為什么還要租房?”我趕緊轉移話題。
“打算和男朋友在校外合住。”
“明白。”
伊淇和我商量后,決定下周一就搬進來。隨后,我們一同返回學校。由于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我和伊淇在校門口的一家餐館吃了午餐。
“這家店的咖喱牛肉飯真的是絕了哦,你一定要嘗嘗。”伊淇推薦說。
我說想吃面,就點了一份云吞面。“無情。”伊淇看我點完,嘟囔一下,便自己點了一份牛肉飯。伊淇想和我聊天,但見我的心思總在別住,只得作罷。我們這樣默默的吃著,忽然伊淇看了一下手表:“嗐,已經一點半了,我下午有事,要走了。再見。”說完就急沖沖的跑了。我在餐館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回宿舍的路上想想,自己跟伊淇初次見面的情景,竟然和那個上午同佑怡在海邊見面的情形如此相似。可惜這次的女生是伊淇。想到這里,有些失落。我模模糊糊的感覺到,自己恐怕再也不會和佑怡有任何的聯系。我可以在這里等著她,直到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在某個城市的某個十字路口,我們或許會再次相遇。我祈禱,我們這次不經意的相遇,一定是在一個讓她覺得幸福的城市里面,那個時候她一定要挽著丈夫的手,牽著他們的孩子,出現在我的面前。那天的天氣要稍冷一點,她就可以把身邊的丈夫摟得更緊。若是這樣見面,我們可以不用相互寒暄,也不必微笑,更無需為了彼此而停下腳步,我就已然知道她過得幸福。當我們愛戀一個人的時候,必然別無所求,只希望她能夠快樂,不是么?可那個時候的我又該如何呢?有人依偎,或是獨自一人?我還是愿意想象,那時的自己獨自向前,天氣轉冷,我豎起衣領,裹緊大衣,站在街口猛然看見自己等待的那個人已經得到幸福。我應該有些欣慰,也有些無奈,還有些難過,卻也會裝作從容淡定。或許從相見的那一刻開始,也或許從擦肩過后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能夠明白各自向前,各自為安的道理。
一路想著,我回到了宿舍。現在已然是下午,阿牛不在宿舍,大概去了圖書館自習。我看到自己的寫字臺上擺放著一瓶活絡油,一定是阿牛給我準備的。我有些感動,有些內疚,自己昨晚的態度確實對不起阿牛。想來煩悶,于是我去找雨澤。雨澤的宿舍在隔壁樓。我走到他宿舍門前,鐵門緊閉。我敲了敲門,沒人應答。我只能折返回自己的宿舍,然后上床睡覺。
睡夢中我再次夢到佑怡,她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海浪沖擊上來,濺起的浪花打濕了她的衣衫。佑怡轉頭跟我說:“都沒了,什么都沒了。”她說話的表情,就好像在說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一樣。隨后一個大浪打過,我忽的醒來。我看看枕邊的鬧鐘,凌晨兩點。我便繼續睡去。
九月的這一周,我過得很糟糕。每天晚上我照舊坐在電腦前面給佑怡發信息,寫郵件。依然沒有任何回應。白天里我可以通過上課或者吃飯這樣的事情把時間寥寥草草的打發掉。但到了晚上,當我一個人對著電腦前面的那個從沒有回應的頭像發呆的時候,自己這份虛假的平靜就會被更為濃烈的情緒所主導。周四晚上,隔壁宿舍的同學過生日,于是全班的男生都擠在隔壁的宿舍里為他慶祝生日,唯獨我沒有過去。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聽著隔壁宿舍的狂歡,忽然感覺這種由于酒精帶來的廉價的刺激和歡樂,跟自己格格不入。不能待在宿舍,我決定搬回家住一段時間,回到誰都看不見的角落。
于是周五大早,我把一些常穿的衣服、想看的書本連同我的筆記本電腦都塞進帆布包里,跟阿牛打了聲招呼,挎著背包回家了。至于佑怡送我的海洋瓶,我把它收藏在寫字臺的抽屜里面,沒有帶走。
到家后,我徑直走到我的臥室里,將帆布包隨地一仍,關上房門,拉嚴窗簾,雙手抱住膝蓋,蹲坐在房間的角落里。我就這么靜靜的坐著,看著外面的天漸漸變暗,直到昏昏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摸索著將手機從褲兜里拿出來,“喂?”
“是我,伊淇。”
“嗯。”
“我今天要搬過去了,你還沒給我鑰匙呢。你在哪里?”
搬過去,搬到哪里?我猛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星期六了。今天是伊淇和她男朋友搬進來住的日子。竟然在這里坐了一整天!
“直接過來吧,我在家。”我回答到。
“行。”
不知過了多久,響起一陣敲門聲。我從地上爬起,前去應門。打開門,只見伊淇一人站在門外,身旁豎著一個大的行李箱,和一個小書包。
“嗨。”伊淇對我打招呼。
“就一個人?”
“嗯,一個人。”
“男朋友沒來?”
“我現在一個人。”伊淇的口氣堅決如鐵。
我們沒再說什么。我幫著伊淇把行李箱拿到她的房間。
“手沒事了?”伊淇冷不丁的問我。
“好多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紅腫依然沒有消退,動一動手指還是很疼。
“不去看醫生么?腫成這個樣子,絕了絕了。”伊淇關心地說。
“沒必要,已經好多了。”為何老是談論我的手呢,我有些生氣。于是跟她隨便寒暄幾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躲在房間角落。
過了一會兒,伊淇來敲我的門。
“現在有空?陪我買東西吧,床單、被套什么的。我都沒有。一個人可拿不動這么多東西。”伊淇央求我說,“你看看現在你有多憔悴,真的哭哦。周一見你可不是這樣子。你自己照照鏡子,再不出去曬曬太陽就要發霉咯。”
聽了她的話,我抬頭往書窗臺前的鏡子看去,著實被鏡子里的自己嚇了一跳。暗黃的臉色,亂糟糟的頭發,布滿血絲的眼睛,若隱若現的黑眼圈,凹陷的臉頰,長滿胡茬的下巴,活像一個在戒毒所戒除毒癮的犯人,這還是我么?伊淇說得沒錯,在這樣沉淪下去可不得了。
“現在幾點?”我問伊淇。
“中午剛過十二點。”伊淇回答,“沒吃飯吧?”
我說沒有。于是伊淇和我決定先去外面吃頓午餐。
我帶著伊淇來到家附近這邊常去的一家餐館。這家餐館位于地鐵站旁,店本身的裝潢和食物的味道沒有特別之處,是一家再平常不過的港式快餐店,在每一個地鐵站口你都能見到。而我卻經常光顧這里。原因是這家餐館的老板住在我家的隔壁,跟我們很熟悉。自從小時候,外婆就常常帶著姐姐跟我一起來這里吃早點,喝早茶。
我跟伊淇走進餐廳,餐廳的老板立馬過來招呼我們。餐廳老板叫財叔,老板娘叫做財婆,財叔跟財婆是看著我跟姐姐從小長大的,而他們的兩個女兒都在外地打工,因此對我跟姐姐都很熱情。
“喲,荻原來啦。好久都沒見你啦,你看看,瘦多了嘛。今天多吃點,我做東!”財叔看著我,高興地說。財叔已經年過七旬,卻身體很硬朗,滿頭濃密的花白頭發,額頭飽滿,紅潤的臉龐上布滿了皺紋。雖然財叔現在的身形有些發福,不過仍然看得出年輕時一定很魁梧。
“嗯,最近有些忙,不常回來。財婆不在店里?”我被財叔的熱情感染,頓覺心情舒暢起來。
“老婆子在店里呢,”財叔說,接著轉過頭往店里面喊:“老婆子,快出來,荻原來啦!”
不一會兒,財婆笑瞇瞇地走了過來。財婆比財叔大了兩歲,身形瘦小,駝著背,滿頭銀發,一雙眼睛鼓凸出來,嘴角常愛向下癟著,瘦削的臉上刻著一道道的皺紋,顯得比財叔蒼老得多。財婆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臉,說:“小混蛋,這么久不來看我,咋瘦成這樣?快來快來,我給你做吃的。還吃青椒肉絲飯?”
“嗯,吃。”我一邊回答,一邊同伊淇找位置坐下。
“這個女孩子跟你一起的吧?”財婆問。
我向財叔和財婆介紹伊淇,接著伊淇點了一份西紅柿炒面,財婆便到廚房忙去了。財叔跟我們聊了一會兒,見又有一些客人進門,于是趕緊起身招呼去了。
大約過了五分鐘,財婆就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飯菜過來,看著眼前這一大盤冒著香氣的飯菜,我才記起自己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于是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伊淇看著我,問:“嗐,餓了?”
“嗯。”
“嗐,這家店的老板跟你很熟啊,對你真好。”
于是我向伊淇介紹我跟財叔、財婆的關系。聽我講完,伊淇突然問我:“失戀了?”
“啊?”我被她這么一問,有些不知所措。
“嗐,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除了失戀還能有什么讓你這樣。你這幅狼狽的樣子,該不會是初戀吧?”
“何以見得?”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女生。
“經驗之談唄,”伊淇對我眨眨眼,說,“沒說錯吧?我說,失戀有什么好難過的。你看我,剛和男朋友分手,不照樣吃飯睡覺么。”
我看著伊淇,不明白為何她能說得如此淡定從容。
“遇到這種事,怕是誰都不會好受。沒有誰會比別人勇敢一些的。”伊淇接著說,“只是你習慣了就看得淡了。我們這個年紀,最怕追求平淡,還是要多經歷些才好。”
“你既然和男朋友分手,為何還要搬出來住?”
“為了散心。”
的確,沒有誰會比別人勇敢。
“嗐,還是說說你的初戀吧,”伊淇將話題轉回來,“為何分手?”
“一言難盡。大致可以總結成:我在這邊傻傻的等著她,可是她卻沒有回應。總之現在彼此處在一個很麻煩的情況。”我無奈的笑了笑。
“聽著就覺得不靠譜。”伊淇搖了搖頭,評論道。
“你呢?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
“整件事挺對不住他的。”伊淇揚起眉頭,看著我說,“他對我很好,是一個很好的戀人,適合平平淡淡過日子的那種,你可懂得?”
“可以想象。”我說,“接著呢?”
“當初和他在一起,是因為我剛和上任男友分手,很是難過,想找一個依靠。而他一直喜歡我、等著我。我當時想干脆就找這樣一個對我好的人,踏踏實實的戀愛就行了。所以我們才走到一起。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愛不起來,這種感覺你能明白么?”伊淇看著我,似乎在等著我將“明白”這兩個字說出口。
“不懂。”有殘缺就要分別的愛情,我不能理解。
“嗐,我哭哦,這都不懂。就是還沒有做好去他身邊的準備就已經和他在一起了。這種情況很麻煩,無論如何都覺得難過和內疚。所以我跟他說,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暫時分開。”伊淇解釋道。
“你這樣做,他能理解?”
“不能,所以我們就徹徹底底分手了。”聽伊淇的口氣,有些遺憾。
“在一起多久了?”
伊淇想了想,說:“三個月吧。”
“我覺得應該分手。”
“嗐,你也這樣想?”
“嗯,”我回答說,“他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戀人。”
“絕了!有道理。”
那天下午,我們去家居市場幫伊淇買了一些必要的家居用品。伊淇建議我把自己的房間重新布置一下,能讓我心情舒暢一些。經驗之談。于是乎我也為自己買了新的物件:一張床單,一張被套,兩個枕套,兩個小靠枕,和一個盞床頭燈。
到家后,我們回各自的房間開始整理收拾。十幾分鐘的功夫,我的臥室重新布置完畢。我先給床鋪上了一張嶄新的淡綠色床單,把床單鋪平,然后在這上面蓋上一張套著藍色碎花紋的白色小薄被,再把兩個套著咖啡色枕套的蓬松的鵝絨枕頭并排擺在床頭,往上面放著一黃一藍兩個小靠枕。新買的床頭燈有一個用磨砂玻璃做的裝飾性燈罩,上面雕刻著淡雅的花紋。我把它放在床頭柜上,插上電源,點亮這盞燈。床頭燈發出淡淡的橙黃色燈光,照亮了整間屋子。我呆呆的看了一會,覺著有些溫馨。接著我去幫伊淇收拾她的房間。然后我們一起去財叔的餐館吃晚飯。吃晚飯回來后,我們躲在各自的房間里。今晚,我沒有再給佑怡留信息或是發郵件。既然那個海洋瓶已經留在了學校宿舍的抽屜里,那么暑假海邊的記憶也該停留在那里,不是么。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我洗漱完畢便倒在床上睡去。
這晚我再次夢到佑怡,卻和之前的夢境不太一樣。這一次,我牽著她的手,走在海邊。我聽到了夜晚的海濤聲,感受到海水浸濕了腳踝。淺淺地,我發現自己牽著的佑怡的手變得粗糙起來,我轉過頭望向她,眼前是一個弓腰駝背的老婦人,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只是那雙眼睛依然未變,那始終是佑怡對于我最熟悉的表情。我忽地從夢中驚醒,坐起身來,想擦拭掉眼角處的淚水,卻越擦越多。于是我安靜的坐著,等自己平靜后,再次躺下,一覺睡到天亮。
我在想,我和佑怡是否還能再見一面?地點選在哪里都行,只要不是夢里的牽手和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