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你猜到了?”伊淇驚訝地問。
“說來聽聽。”我也好奇。
阿牛便一本正經的開始了,“讓我們想想看,這間密室的成立條件是什么?或者說構成密室的條件是什么?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密室之謎就能破解了。”
阿牛頓了頓,接著說道:“答案很簡單,女更衣室一扇上了鎖的門,男更衣室一扇被長凳堵住的門,還有兩扇不可能容下成年人進出的小窗,再加上四周的水泥墻壁這四個條件,就構成了這間密室。那么,只要我能證明這四個條件中的任何一個不成立,這間密室也就不成立了。那么,這四個條件有哪個是不成立的呢?首先,想想看房間的水泥墻壁,這是毋庸置疑成立的吧,又不會有什么機關密道一類的玩意兒。”
“嗐,你這不是廢話么?”原本伊淇聽得津津有味,但當她聽到阿牛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忍不住打斷道。
“你別急,聽我往下說,”阿牛繼續說道,“水泥墻壁這個條件成立。接下來看看那兩扇小窗。窗口就只有這么小,人不可能從這里進出。所以呢,這個條件也成立了。接著是兩扇門是否真的能密閉的問題。先思考下那扇被長凳堵住的門吧。這扇門雖說是密閉,但總給人一種能夠通過它實現進出房間的感覺。因為案發當天只有男更衣室的鑰匙被借用過。也就是說,兇手有打開男更衣室的門并從這扇門進出的機會。現在看來,通過這扇門兇手已經可以實現從外面進入到房間里面的步驟了。可是,這扇門卻被三張長凳從里面給堵住,一點縫隙都打不開,所以兇手沒法實現從這扇門出去。
那會不會有什么辦法能通過這扇門出去呢?
呵呵,這也是兇手最高明的地方。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這扇門上邊,讓大家絞盡腦汁的思考兇手從這扇門出去的方法。卻忽略了兇手還有一種從房間出去的可能。女更衣室的門難道就不能讓兇手進出么?讓我們帶著這個問題再來從頭思考一下,女更衣室的鑰匙案發當天一直是管理員保管著。沒管理員手里的鑰匙就打不開門,這是鐵定的事實。但是,萬一兇手有鑰匙呢?”
“嗐,這鑰匙是不能配的吧,兇手怎么可能有另一把鑰匙?”伊淇問道。
“哈哈,阿牛又沒說是另一把鑰匙嘛。”我笑著說道,“我已經大致猜到阿牛的推理了。”
“你這么快就猜到了?”阿牛有些經驗,“還是讓我接著說吧。鑰匙的確不能配,而且女子更衣室的鑰匙也保管在管理員手上從沒給過其他人。其他人不能打開女子更衣室的門也是千真萬確的,但是……”
“但是管理員本人可以打開女更衣室的門,對吧?”伊淇突然醒悟,搶過阿牛的話。
“沒錯沒錯,”阿牛興奮的說,“兇手就是管理員本人。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你們想想看,這間房子對別人來說怎么看都是一個密室,但對于管理員本人來講,根本就是一個可以自由進出的普通房間而已嘛。按照我的推測,管理員先用手中的鑰匙把女更衣室的鎖打開,然后等著煜城老師進入男更衣室,再用花言巧語騙死者飲下帶有氰化物的毒藥。等煜城老師毒發身亡后,管理員再將男更衣室的三張長凳堵住門,從中間的隔墻翻到女更衣室這邊,再從女更衣室的門出去,最后把男女更衣室門上的鎖鎖上,回到值班室。只要等我下午訓練時發現尸體,所謂的密室就大功告成了。哈哈,這個推理怎么樣?”
“你的推理有些觀點很有意思呢,”我微笑著說,“可是說不通。”
“怎么會呢,我覺得這樣推理很多問題都能解釋了啊。”阿牛聽了有些失望。
我解釋說:“這次殺人事件計劃的這樣周詳,怎么看都不會是臨時起意的殺人事件。因此,兇手一定考慮過很久,才選擇在這樣的時間地點,以這樣的方式完成他的殺人計劃。但是,煜城老師的死亡時間是在上午的十點到十一點。兇手在這一時間段行兇,就必須確保不被別人看見。碰巧,當天上午雨澤和伊淇都因為有事沒有參加來訓練。可是才來工作一個月的管理員即使能掌握到他們的訓練時間,也不可能了解伊淇生理期和雨澤趕作業這樣的事情。因此在計劃這次殺人時,他一定會把這兩個人考慮在內,以排除被他們發現的可能。
我們來看看兩人各自的訓練時間吧。最早的是伊淇,上午八點半到十點半,我們推算一下她在更衣室里的時間。大概在八點半到八點四十分,以及十點十分倒十點半這兩個時間段里,她會在更衣室里換衣服。如果伊淇當天也來訓練,那么兇手就極有可能在行兇后翻到女更衣室時被她撞見。這樣一來選擇在這個時間行兇風險會很大,對于一個熟悉他們訓練時間的人,他應該會盡可能避免這樣的時間吧。更何況雨澤會在十一點左右出現在男更衣室里面。怎么看都覺得選擇在這個時間行兇不合理。”
阿牛聽后沉默了一會兒,說:“有道理呀,雖然伊淇和雨澤師兄那天沒有來訓練,但是兇手在做計劃時不會預見的。因此,兇手在策劃時,會充分考慮到這兩人的干擾。如果在十點到十一點的前半段時間里行兇,就有可能會在女更衣室的里被伊淇發現;而如果在后半段時間行兇的話,又可能會被進來的雨澤師兄看見。選在這樣的時間里行兇,總感覺前有強敵后有追兵呀。時間太緊迫了,不合理。”
“嗐,這個管理員根本就沒有殺害死者的動機嘛。”伊淇補充道,順便喝了一口啤酒。
“你的推理里有一個想法倒是很奇特。”我鼓勵了下阿牛。
“奇特也沒啊,這不沒猜對嘛。”阿牛沮喪地說。
后來我們仨兒又對著案件里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聊了會兒。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和伊淇便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便給雨澤發信息。昨晚聽阿牛這么一講,我擔心雨澤也會被這件事影響,便有些為他擔心。但雨澤遲遲不見回復,我便和伊淇吃完早餐,一起去學校。
學校也對前天游泳館的事情進行輿論封鎖,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除了學校的領導和老師外,便是游泳協會的學生。這事并未在校園里引起太大波瀾。
十一月前面的日子,慢慢歸于平靜。在南方,不會因為秋冬季節的交替而帶來天氣溫度的變化,但卻會因為北方冷空氣的侵襲而一夜間由夏入冬。那年的十一月便是如此。月里幾場南下的冷空氣,讓我所在的這座南國小城也漸漸感受到深秋的涼意。十一月連著下了幾天的雨,雖然雨勢不大,但也讓以往明媚的天變得陰沉灰蒙。
月尾的一天早晨,為了趕上最早的一堂課,我和伊淇早早便從家門出發。我們倆從東門進到校園,沿著一條不寬不窄的路向教學樓走去。這是一個清冷的早晨,天空零星飄著細雨。雨從昨夜就開始下起,斷斷續續。早晨的路面雨水未干,水泥路被昨夜的雨浸透成了深灰色,微微凹凸不平的面上積著幾攤薄薄的水。現在時間還很早,這條路上行人不多,因此我和伊淇有幸見到了一副非常美的畫面。
這條路叫做“荊花路”,道路的兩旁栽種著紫荊花樹,是校園里非常出名的景點。每當紫荊花開后,不論是校內的學生,或者校外的游人,都會來到這條路上走走看看。過去的我也曾在紫荊花開的時候在這條路上走過,但對于當時樹稍上開滿的紫色花朵,我卻不以為意。可在這個細雨細風的清晨,我卻被這條路上雨打花落的景象所驚艷。
樹上的紫荊花,已被昨夜的風雨打下許多,或是落在雨水浸濕的道路上,或是飄在昨夜的積水上。因為是雨后的水泥路面,所以躺在路上的紫色花朵不帶一點泥濘,干干凈凈。這瓣瓣落花,既沒來得及將整條路鋪滿,但也不是敷衍地給道路做些零星點綴。它給路面留出的空間剛剛好,讓這淡紫色既不會太多而搶占畫面,也不會由于稀少而顯得單調。
我和伊淇走在紫色花瓣鋪成的道路上,天空中飄著細雨。伴著一陣秋風,又有大片大片的紫色花瓣落下。花瓣重量應是非常輕盈,才能如此緩緩而下,這單薄的紫色時不時還會被不安分的風再次吹起。飄下的除了紫色花瓣外,也有整朵整朵的紫荊花。躲在花朵中的淡黃色花蕊在緩慢下落時若隱若現。這紛紛緩緩的紫色落花,竟將這條路上的天空,也浸滿了紫色。這被紫色連通的天空和地面,仿佛就在告知路人,世界可以在此顛倒。我倆走在這樣的路上,猶如沉浸在一片淡紫色的紛飛錯覺中。
這樣的景色,我在若干年后的日本欣賞櫻花時倒是見過。但觀景之人若是心中少了那些許愁絲,這樣的景色便也會失掉它原有的意境。所以我便永遠銘記,那個冷寂的秋日清晨,細雨飄打著人們敏感的鼻尖,紫色的花瓣徐徐灑灑地從天而下,而有個女孩和我并肩走在一條并不漫長的路上。
這天的課只排在上午,我和伊淇下午都沒有課程安排。于是上午的課結束后,我和伊淇便順著早上的路回家。此時樹上的花瓣已經落盡,而落在地面上的那些花瓣不知何時已經被掃地工人清掃干凈。對于今早這樣景色的消逝,我有些慶幸,也有些遺憾。
這天下午,我和伊淇在家無事,便在各自房間休息。到了下午時候,伊淇閑在家無聊,便拉著我一起去江邊漫步。
出門的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早上斷斷續續的雨也剛剛停下,天上的陰云慢慢散去,天色反而比中午明亮了。
“嗐,荻原,”我們沉默地走了片刻,伊淇便轉頭對我說,“關于煜城老師游泳池的那個密室,我最近琢磨了很多。”
這點我知道,伊淇自上次從阿牛那里了解到案子的細節后,這段時間都在花精力琢磨這件事情。
“對這事這么執著?”我問。
“嗐,倒也不是。就是一件事一直懸著沒有結果,我就會很煩。”伊淇解釋道,“很煩很煩那種。所以便一定要知道一個所以然,我才肯善罷甘休。”
“那你倒是說說,你琢磨出了啥?”我問伊淇。
“嗐,那自然是琢磨出密室手法和兇手呀。”伊淇自信地說。
“哦?”
“嗐,就像上次在宿舍里阿牛說的,這次的密室殺人案件能夠成立是需要條件的。但是我覺得成立的條件還不止那天阿牛談論的那幾個。”伊淇便開始了她的推理。
“那天阿牛說的是哪幾個條件啊?”想不到伊淇對這事這么上心,我都有些遺忘了。
“嗐,阿牛不是提到墻、窗、門這幾樣嘛,構成了密室。”興奮的伊淇,對我剛剛的打斷明顯有些不耐煩。
“除了這些,構成密室還有哪些條件?”
“當然有啦。阿牛說的那幾個條件里,唯一有些意義的就是那兩扇門了吧。那天居然還廢話連篇的跟我們討論什么墻和窗,”伊淇接著說道,“這間密室能夠形成,有一樣因素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因素?”我倒是被伊淇挑起了好奇。
“那就是人的因素。這也是破解密室的關鍵。”伊淇這時語氣有些過于故弄玄虛,
“哦,有意思。說來聽聽。”我笑著說。
“嗐,我們先回頭看看發現尸體的經過,”伊淇說。“來訓練的阿牛從管理員那里借了鑰匙,來到更衣室打開了鎖,卻發現門不能打開。于是他來到房間后面,趴在窗子上往里面看,卻發現里面的三張長凳不見了。接著阿牛找來管理員,一起撞開了更衣室的房門,發現了死者。這樣看來,阿牛這個人不僅起到了發現死者的功能,他還是證明整個密室成立的關鍵。發現房門被堵住的是他,察覺更衣室里長凳不見了的是他,最后撞開房門的也是他。如果他所說的全是事實,又加上女更衣室那邊的確無法進出,那么這個密室就真的成立了。可如果阿牛撒謊呢?如果他所證明的那幾件事里有一個或幾個是假的呢?”
我聽到這里,便基本不對伊淇后面的推理報太大希望。但看著伊淇這么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倒覺著既好笑又可愛,便耐心地聽她說。
伊淇倒是沒察覺到我的心思,繼續滔滔不絕:“讓我們仔細想想,阿牛是獨自來到男更衣室門前,發現門被堵住打不開。于是他跑到房間后面向里觀望,看到房間里的長凳不見了。然后他才找管理員來幫忙。在他找管理員來之前發生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經歷的,沒有人給他作證明。最后他在管理員的面前撞開了更衣室的門,可這門也是他一個人撞的。這一切會不會是他在管理員面前演的戲呢?
嗐,這么一想,問題就解決了。阿牛說男更衣室的門堵住了打不開,那會不會是在撒謊呢?門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可以打開的呢?其實,門是能打開的,至少能開一道容人通過的小縫隙。
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的。煜城老師早上十點左右來到雙子樓,從管理員那里借來了鑰匙,打開更衣室的門進到里面,開始換衣服準備游泳訓練。這時,阿牛通過電話把在值班室的管理員引開,自己進到雙子樓里。然后在更衣室里騙煜城老師飲下了含有氰化物的飲料。等老師毒發身亡后,阿牛拿走老師手里男更衣室的鑰匙,把更衣室里的三張長凳搬到更衣室門和屏風墻之間,只是造成房門被堵住的假象,卻沒有真的把房門堵死。反正房門能夠打開一道小縫讓兇手自己通過就行。這之后,阿牛再從更衣室的這扇門出去,把門從外面鎖上。兇手一直在雙子樓里等到管理員去打飯離開值班室后,再把鑰匙放倒值班室的桌上,離開雙子樓就行了。
絕不絕?
嗐,這樣一來,阿牛就必須成為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才能確保密室能夠成立。這么說,兇手就是阿牛!”
見我沒有說話,伊淇以為我聽的入了神,便繼續說道:“阿牛上午行兇完離開現場,下午他再按照往常一樣的時間去訓練就行了,還不會讓人起疑心。當他來到男更衣室門前,把打不開門和撞門的戲演一遍就行。值得一提的是,他說趴在窗子朝更衣室里面看時,曾告訴別人里面的長凳都不見了。這樣一來從一開始就可以給人一種用長凳堵住門的誤導。而實際上,門從一開始就不是完全被堵住的,起碼能打開一道縫隙供兇手通過。這樣,密室殺人案件就完成了。絕了絕了。”
“既然你認為阿牛是兇手,你就一點不在意嗎?身邊的同學做出這樣的事。”我確實有些好奇,能得出這樣結論的伊淇,居然只顧為自己“想明白”密室手法而洋洋自得,卻看不出為同學有一點點的擔憂。
“嗐,我只管猜出手法就好,”伊淇倒是滿不在意,“抓壞人就是警察叔叔的事,這我可管不著,哈哈。”
“可是,如果兇手真是阿牛的話,不也會有在作案時被他人看到的危險么?他也不能預見到你和雨澤不來訓練的事情啊。設計這么周詳的殺人計劃難道會不考慮這一點么?”我問道。
“嗐,這有什么關系?煜城老師是上午十點左右來到更衣室里的,只要阿牛在這時殺死老師然后躲在其他的地方,不就不會被十一點才來訓練的雨澤師兄撞到了?而我在隔壁的女更衣室里,隔著一堵墻也不能看到男更衣室這邊發生了什么啊。”伊淇辯解道。
“哈哈,照你所做的推理,行兇的時間應該是你在更衣室里的那段時間吧。雖說男女更衣室隔了一道墻,可上面還留有一道縫隙,怕是不能隔音吧。”我繼續說道,“在男更衣室里行兇時發出的聲音要是被隔壁的人聽到了,很可能會暴露兇手身份吧。”
“阿牛并不像管理員那樣只和你們大家接觸了一個月。我們三個可是從大一就在一起訓練游泳的呀。這長達四年的時間里,阿牛很有可能了解到我的生理期這一類事情哦。畢竟每個月都在同樣的那幾天里不能下水訓練,恐怕阿牛也不難猜出原因吧。這樣一來,他很可能已經把我在那天不可能會來訓練的事情考慮到殺人計劃里了。因此,對他來說,上午十點左右的確是很安全的作案時間。”伊淇解釋道。
“嗯,阿牛能猜出你的生理期這事,確實有可能。”我點頭表示認可。
“哈哈,看來我的推理是正確的。這可是花費我很長時間才想出來的呀。”伊淇見我點頭,開心起來。
“不對。”我斬釘截鐵的說。
“嗐?!不對?怎么可能,我可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想到的啊。”
“因為這里有一個明顯漏洞。你的推理跟上次阿牛的推理忽略了同樣的問題,”我說,“雖然阿牛能夠猜測出你因為生理期不能來訓練這件事,但是他不可能知道雨澤由于趕作業而不來訓練這一事。那么,請問如果雨澤在上午十一點來到更衣室后,會發生怎樣的情景呢?那么發現尸體的將會是雨澤。這樣,阿牛就無法證明男更衣室的門被堵住了,密室也就不能成立了。”
伊淇恍然大悟,但又覺著有些不服氣,便說:“哼,不說了!無情!”
“還有,這樣的推理也解釋不了男女更衣室間的隔墻上為什么會被人打掃。”我繼續說,伊淇這種無理取鬧的樣子,卻也可愛。
“嗐,那你說這不對,那不對,你倒是說說密室咋回事。”伊淇倒想反將我一軍。
“哈哈,你和上次阿牛的推理,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是誰破壞了女子更衣室靠近門這邊的儲物柜?又是什么原因破壞掉它?”我沒理會伊淇的挑釁,繼續給她“插刀”。
“嗐,這種事不太重要吧,”伊淇有些不以為然,“這個儲物柜是在女更衣室里,我覺得跟整件事情沒有什么關系啊。這可能是有些人的惡作劇吧。怎么想也不能把發生在另一邊的案件相聯系。”
“我覺得這是破解密室的關鍵。”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