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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元宵宮宴

再次從御書房出來,天色已經暗下。枯茗拿著披風信步走在蓮花池旁。池內想必綠過一時的蓮葉,早已衰敗得不成樣子,褐色的莖葉,七七八八地隨意倒伏著。偶也可以尋見枯萎的蓮蓬,或仍立于莖干之上,或倒立漂浮于水面。此時的池水不似午前還冰凍著,已盡消融,若是再過一夜,便又凍上了罷。

枯茗側首看著已無花的花池,不曾留意到池邊還有一人,待將要撞上時,才忙低頭請罪。

女子見她行禮,優雅地伸出雙手將她托住,便道:“妹妹無需行此大禮。”兩只瘦若無骨的手掌,蒼白得沒有血色。“我是五公主。”

“見過五公主。”枯茗蹲身一福,抬首道,“我是御史大夫枯良容的侄女,閨名枯茗。”

“想必是受邀來參加元宵宮宴的,一同前往罷。”五公主疏離地說道,松掉了執著枯茗的手,往太極宮二儀殿方向去了。

枯茗心中甚是郁悶,怎么皇宮里的人,都陰陽怪氣的,也忒不好相與。心中實不欲與五公主同行,但轉念一想,她對宮中方位不熟悉,自己單獨前往只恐一時半會尋不著地方,且誤了時辰,只得緊步跟上。

五公主看似柔柔弱弱,不想腳程卻快,下了沂水橋,就不見了她的人影。忽瞥見有一抹紫色晃過,枯茗連忙跟上,不敢再停下腳步細想。內宮雖大,但分叉卻不多,往往是一條道兒通到底的,但各道上,又設有多個宮門,均有侍衛把手,閑人不得擅自入內。

眼見頭頂黑幕壓陣,宮廷各處都張燈結彩,枯茗還在外面瞎走,鞋底與大理石路面碰觸,在寂靜的宮中,聲音聽得格外清楚。

“姑娘怎么還在宮中亂走?”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太監掌著宮燈走了過來,出聲問道。

“公公莫怪。我在宴上無聊,隨處走走,不小心迷了道。”枯茗鎮定地說來,略略撒了個小謊。

“正巧,奴才回宮給五公主取件外套,正要返回二儀殿,可給姑娘領路。”小太監執著宮燈邊說邊往前走,枯茗則是又循著來時的道走了回去,邊道,“多謝公公。”不算明亮的一盞宮燈,隨著步子,一晃一晃,兩個高矮不一的人影落在了宮墻之上。

隨著奏樂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二儀殿近了。宴會已經開始。枯茗一眼就看見了叔父,忙從側門入內,遁了過去,在旁邊坐下。“怎么遲了?”叔父枯良容低聲問道。

“迷了路。”枯茗低頭絞著衣袖,不情愿地說道。

“無妨。這是你最愛的酒釀圓子。”枯良容端過自己面前的一小碗圓子,放在枯茗的面前,溫和地說,“看你中午也沒吃什么,先墊墊肚子吧。”

被叔父一蠱惑,枯茗果然覺得自己有些餓了,端起了小碗,就像餓狼一樣將五六個圓子盡祭了五臟廟。

“枯茗來了沒有?”皇上坐在上桌,突然停下交談,問道。左邊的福貴妃聽聞皇上的叫喚,臉色刷地就變了,倒是右邊的皇后顯得端莊有禮,依舊風輕云淡,淺笑盈盈。

枯茗吃著爆炒的雞丁,正津津有味。猛然被人點名,沒有心理準備,咬了一口的雞塊“咚咚咚”滾出了好遠,最后在一道菜旁停下。而辣椒粉末則全進了枯茗的嘴巴,嗆得她話也不能說,只能跳起來用手往嘴里扇著,難受死了。

不知是誰走來,遞了盞茶水,枯茗忙接過一口喝下,并對對方一笑以示感謝。“吭、吭。”稍微緩了勁,可還是覺的有些不適。

“快過來。”皇上笑著朝枯茗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上桌來。枯茗卻仍是木訥地沒動。

“皇上,這恐怕不合規矩吧。”身旁的福貴妃嬌聲說道,一手搭上了皇上的臂膀,一手替他擦去嘴角的酒漬,“一個大臣家的女兒,怎么可以……”

“莫非愛妃想要來教教朕,這宮中的規矩不成?”皇上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被她抱著的手臂,有些不悅,“不然,讓諸葛家的女兒也過來罷。”

“皇上……”福貴妃低首含羞道,“多謝皇上。”

“好了。眾目之下,成何體統。”皇上不看福貴妃,正視著前方說道,“老二也缺個人管管他了。”說著將右手擱在檀木桌面上。

“是,臣妾會與姐姐多加留意。”福貴妃頷首道,笑意盈盈、滿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對面的皇后。“是吧?姐姐。”

皇后嘴角微揚,并不多語。只是笑看著立于面前的兩名俊秀女子,忍不住伸出雙手合住立于她左手邊女子的手,贊道,“多秀氣的孩子。”

枯茗默默地低著頭,看著被皇后拉著的手,不說話。

福貴妃低首玩弄著護指,有口無心地道:“秀氣是秀氣,可總覺得少了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她將右手舉過眼見,一下一下比對著左右手,“聽說枯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舞藝更是建康一絕,何不讓她在宮宴上露一手,給群臣助助興。皇上以為如何?”福貴妃故意湊近皇上,軟語道。

“就按愛妃的意思辦罷。”皇上不愿在此事上花費過多的精力,便隨意地搪塞道。

“皇上……”皇后覺得不太妥帖,出聲質疑道。

“皇上,枯茗并不善舞藝,請皇上收回成命。”枯良容聽了福貴妃的建議,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也起身離開座位,站在外道上,拱手說道。

“皇上……”福貴妃纏著皇上的衣袖不放,嬌聲道,“枯大人袒護侄女,分明不把臣妾放在眼里……”

“這……”皇上執起福貴妃的手擱在膝蓋上,用手輕拍,思量著萬全之計。

“皇上,枯茗愿獻上一舞。只是未曾聽過諸葛小姐的琴音,還望皇上成全。”枯茗半蹲作福,恭敬地答道,卻不知內心已如江海的波濤般翻滾涌動。

“好好。”還未待福貴妃反對,皇上已經出聲應允。殺了福貴妃一時措手不及,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容臣女先下去準備。”兩人一齊說道,雙雙福身退去,卻是各懷鬼胎。

伴著如流水般傾瀉而出的琴音,一襲玫瑰茜紅的長袖朝著十五的那輪圓月重重甩出,紅白交融間,宛如落日的余暉再現,又如血濺殘陽。眾人這才看清了黑幕中,也有幾點寥落的星辰,伴在孤寂明亮的圓月旁。

忽地,群臣中引發了一陣騷動,眾人交頭接耳,最后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是蓮香,這個季節怎么會有蓮香?”才令眾人安靜了下來,耐著性子觀看舞蹈。

琴聲悠揚婉轉,飄落宮廷。琴音與舞步配合得天衣無縫,不知是舞步應著琴音,還是琴音和著舞步。

今日的宮廷被絢麗的彩燈點綴得五彩斑斕,明亮耀眼,綺麗非常。

蕭翊就坐下皇上的下手,一手執著酒,靜靜地看著舞臺上的紅色身影。眼睛隨著她的舞姿移動,不知疲倦地緊跟,生怕一眨眼錯過她的一個細節。“阿茗。”他說出了他在心中念了千百遍的名字,他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心在隨之沸騰。

枯茗舞動著,不知何時,手中展出了一朵白色的蓮花。象征著純潔的白色,成為一抹紅色中的亮點,如迷茫旅途中突現的一點亮光,導引著處于黑暗中的旅人。蓮花緩緩向上托起,香氣更濃,整個園中一時花香四溢。

踮起腳尖,原地旋轉,藏在衣袖中的羽毛隨風飛向上空,再被寒風吹下臺子,飛向席間,演繹了一出美到極致飄雪。

琴聲隨著琴弦戛然而斷,舞姿卻沒有隨之停止。枯茗用力地甩出長袖,將蓮花托在袖尖,呈給皇上。袖子沒有那么長,但蓮花依著慣性,仍是穩穩地落入了皇上的掌心。收回長袖,枯茗盈盈一福,以作結束。

“妙,妙,真是別出心裁。”皇上托著蓮花,出聲贊嘆道,“朕也對這正月里出現的蓮花好奇,卻不想是用香瓜雕成,愛卿們也一同看看。”說著依個將“蓮花”傳看下去,個個對此贊不絕口。福貴妃與諸葛瑾的臉色,卻隨之一點點衰敗下去。

“皇上謬贊了。是皇上御膳房的御廚刀工巧奪天工,枯茗不敢領功。”枯茗跪于地上謝安,清亮的聲音緩緩飄出,聽來甚是悅耳。“幸好師父及時交出了他的至寶,不然可應付不了這么大的場面。”枯茗在心中暗自慶幸。

“賞。”皇上笑著揮著手,示意枯茗起來,一邊向主管太監魏常海說著打賞的物件。

“阿茗。”回到席間,叔父枯良容馬上緊握住她的小手,口中卻只吐出二字,說話間不由雙眉緊蹙。

枯茗自知今日的獻舞太出風頭,也讓福貴妃丟盡了顏面,想必她日后定會挾私報復。然,若是一來就在她面前敗下陣來,情況也未必會好很多,更何況是她挑釁在前,不容她有選擇的余地。“阿茗無事的。”對于叔父的擔憂,她不能不理會,只是也緊緊回握他。

“父皇,兒臣想迎娶枯茗為妻。”獻舞的驚艷還沒有消散,便突有一人站出,跪于紅毯之上,向皇上請婚道。他不是沒有看見其他男子眼中的貪婪神色,下這個決定,也讓他自己意外不小。

“宣兒,不要胡鬧。”福貴妃冷著臉,同時也表示了自己的不贊成。

“兒臣心意已決,請父皇母妃成全。”蕭宣好像自懂事起,從來沒有這樣認真過,他供著手,毅然決然地道。

“朕乏了,此事容后再議。”皇上說著,臉上露出一絲倦意,便由身旁的皇后攙著,緩緩步出了太極宮。

“皇上擺駕。”魏常海在后頭高喊著,又由小太監高聲傳至外頭。

“臣等恭送皇上。”眾臣起身跪送,場面好不壯觀。

“父皇……”對于蕭宣在身后的呼喚,皇上置若罔聞。眾臣見皇上已擺駕,總算松了一口氣,卻再無興致留在太極宮,也都陸陸續續退去。

一場別開生面的元宵宮宴到這里算是告一段落。數年后,當他想起那一抹藏著蓮香的紅色身影,他還是滿足地微笑,總算比他,多保留了一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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