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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理較量

正月十五這一天,天微明,枯府的廳內已掌上了燈。枯良容著仙鶴下擺的祥云深藍色朝服,頭戴大紅流蘇,頂用赭色瑪瑙裝飾的官帽,前胸配一掛用各類寶石珠子穿成的朝珠。儼然是將要上朝的樣子。

枯茗也早早梳洗完畢。因未及笄,只梳了個簡單的流云發式,再著一身素色的裙子,外套一件桃紅色的小襖,襯出她玲瓏有致的身軀。

枯良容看了看鐘漏,執起了枯茗瘦小的手,起身邊走邊說道: “圣上早朝后要見你,你便于我一同入宮罷。”說完,就松開了枯茗的手,自各兒出了府門,上了與平時一般,早候著的轎子。枯茗也不疑有他,只回頭對著蘭吟一苦笑,掀開后面一頂喑紅緞面花色轎子的轎簾,便鉆了進去。

只聽一名轎夫道了一聲“起”,兩頂轎子便被穩穩地抬了起來,行進在往宮庭的方向。

約摸行了有一刻多鐘,轎子雙雙停下。主管太監魏常海魏公公已著了小太監小華子早早在宣武門外候著。

小華子見枯大人的轎子遠遠來了,停下,趕忙上前幫著撩開轎簾,恭敬地道:“枯大人先去早朝罷,奴才先領著枯小姐去御花園里轉轉,稍后再領過去。”

“那就勞煩公公了。”枯良容抬手拱道,再招來枯茗說,“阿茗且隨公公去吧。”

“嗯。”枯茗點頭輕應,便尾隨安公公進了玄武門。其他早朝的大人們則往正殿去了。

“公公,這是要往哪去啊?”枯茗小步緊跟,出聲問道。

安公公在一旁領路,側頭答道:“御花園里冬梅正好,小姐可先隨奴才去品賞一番。”又道“這深宮中有些地方的雪還未消,小姐走路可得當心。”

枯茗了然地頷首,說道:“多謝公公指點,自當謹記。”

繞過幾重的宮墻,才發現周遭越發得寂靜,宮女太監也都沒了人影,華麗巍峨的建筑被沒膝的荒草和坍圮的樓宇所替代。

枯茗在荒草前止步,對著已走入的太監冷冷道:“公公,這是什么意思?”

安公公聞言駐足,轉身道:“奴才只是奉命辦事,小姐毌需多言。”臉上疏遠而冷漠的表情與先前的熱絡判若兩人。

“公公此言差矣。”枯茗上前撥開雜草,另取一徑入內,接著道“若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豈不冤枉。”

“小姐不害怕?”安公公忽地一笑,問道。

枯茗回以一笑,仰首說道:“若公公也在死生一線,公公也不怕嗎?”頓了頓,又道,“小女子無能,心里實是怕得緊。只是公公既已敢在大內行兇,必有萬全之法,量我如何,也無濟于世。不過,此時我正忙著思索逃離之策,還未記得害怕。”

安公公聽著,只笑不作聲,慢慢從腰間掏出一個精致的暗紅瓷瓶,安放于枯茗掌心。

枯茗略一打量,亦藏于自各兒腰間,含笑道:“多謝公公美意,請帶我去見你家主子罷。”

“小姐可知那瓶中為何物?”安公公左手掛住拂塵,右手翹起蘭花指,指著枯茗的腰間問道。

“宮中秘藥無數,能致人死命的,以鴆酒和鶴頂紅最為常見。方才那瓶小,卻份量忒重,必是鴆酒無疑。”

安以生笑笑,不置可否,便轉身往前走,邊說道:“興許我家主子有興趣見小姐,請隨我來吧。”

枯茗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由將藏于袖中的雙拳緊捏,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疼痛渾然不覺。手心與后背已潮濕一片。

又行了一段路,依舊不見其他人的身影,正在枯茗緊張之時,安以生突然轉身,手中拿著塊黑色布條,走了過來。

“公公……”

“小姐,這是規矩,您也不能例外,請讓奴才給您蒙上。”黑布遮上的時候,枯茗有片刻的慌神。

左拐右彎,枯茗被帶到一處清幽的院落。門前有風拂竹葉的聲音,進到院中,更有梅香撲鼻而來。

“小姐,請。”安公公揭掉了黑帶,雙手推開屋門,側身讓枯茗入內。

突然射入眼中的光線,讓枯茗有片刻的恍惚。她不由地抬起手,遮擋刺目的日光。身后被人猛地一推,枯茗跌坐進屋內,還沒適應光明的她,隨著一聲刺耳的關問聲,再次墮入黑暗。

腳盤曲地蜷坐著,涼意從脖頸貫入四肢百骸,膝蓋與腳裸處更有涼意在作祟。

“起來吧,地上涼。”沉穩的男聲從正前方傳來,透著不容置疑的威言。

枯茗摸著黑從地上站了起來,試探性地小步上前。手上有冰涼的觸感,手臂上寒毛直豎。

“是紗縵。”男子出聲提醒,示意她不可再入內。枯茗聞聲,亦放下觸碰紗縵的手,交疊在腰前。眼睛慢慢適應了屋內不太明亮的環境,對屋內的擺設,看了個大概。

此刻,她正站在屋子的三分之一處,離門較近。僅有的兩扇窗子已被封死。屋內的布置很簡單,左手邊有兩把交椅,右手邊擺了幾盆耐寒的植物。那人就坐在紗縵后,還有一道屏風擋住,看不真切。

“你怎么不說話,比如,問問我是誰?”男子極有興致地說道。

枯茗一笑,轉身往后走去,走開幾步,才背對著他說道:“您這么布置,已表明不想讓人知道,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或許在見到你之后,我改變了主意呢?”枯茗可以感覺到,他在笑,“你不問,我倒有一事不明。你既已知那是鳩酒,為何還要留著?”男子傾身上前,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問道。

“萬一你要用刑,我可以少受些罪。”枯茗轉身,誠實地說。

男子狀似點了點頭,又說道:“方才你為何急著往后走?”

枯茗往前走了一步,雙手攏在披風下,輕松地說道:“以免被你的怒氣禍及啊。”

“呵,倒是不假。”男子說完,撐著雙膝站了起來,緩緩步入了內室。也在這時,后面的門被打開,安公公甩著拂塵,笑著走了進來,張嘴便道:“小姐受驚了,這就隨奴才走吧,別讓萬歲爺久等了。”

盡管枯茗依舊云里霧里,弄不明白,但也未多言,只是頷首,尾隨在他的身后。又是陌生的道道宮墻,紅色磚面與深黃色的琉璃瓦,單一地構筑著這密不透風的宮廷。精心打磨過的大理石路面,走起來,卻一步一步,無不需要小心謹慎。

過了一潭只余殘荷的蓮花池,便可看見聞面不如見面的御書房。鎏金的牌匾,高懸在宮門上,皇家的威嚴與氣質,盡被體現。金碧輝煌的宮殿內,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枯茗步入,不由更加小心謹慎,大氣不敢喘一口。

“臣女枯茗見過皇上,恭請皇上萬福金安。”枯茗解了披風交給安以生,邁著小步上前,蹲身作福道。

皇上好像沒有看見,仍與御史大夫專心品評著方才的作品。兩幅剛寫完的半丈長的字卷,由兩名小太監拿著,楞是一時分不出高下。“愛卿,你的字,魄力有余,霸氣不足啊,瞧著一瞥一捺,柔柔弱弱,比不上朕的。”

枯良容捋了捋長須,一手別于身后,另伸出一手指著自己的字,道:“圣上看臣這字,一橫一豎,皆匯聚了臣的用心,怎會是敗筆?”

“唔……”皇上擺了擺袖子,搖著頭道,“愛卿此言差異,常言道,筆走龍蛇。愛卿怕是還差一截啊。大臣們均稱你字最好,怕是欺君咯。”

“微臣不敢。”枯良容忙低頭拱手說道。

“啊,枯茗,來了。過來瞧瞧你叔父這幅字,看看比朕的如何。若是比不過朕,可是欺君啊。”皇上將雙手交疊在面前,似在說玩笑般地招呼枯茗過來。

枯茗一直半蹲著,腿腳酸麻,一起身,重心不穩,險些跌倒。索性又蹲了下去,急急道:“臣女遵命”,然后緩緩起身,邁著僵硬的步子,走了過來。

皇上的字強勁有余,而活力不足。叔父的字自由靈動,卻少了幾分豪氣,更像出自女子之手。相比之下,皇上的字,在某種程度上,更勝一籌。但是,如何不得罪圣上,又能不降罪于叔父,卻讓枯茗不能兩全。

眼睛來來回回,周旋于兩幅字之間,手心的冷汗直冒,枯茗仍一時難以道出結論。

“怎么了?”皇上盯著枯茗冷聲說道。許久也沒得到回應,皇上的耐心將被磨盡,忽地收了笑意。

“臣女覺得,叔父的字的確是一絕。只是……”枯茗低著頭,清朗的聲音,回繞在御書房。雖想偷偷窺看皇上臉色,卻不敢剽起眼睛,。

“只是什么?”皇上“吭吭”地假咳兩聲,一瞥自己的字,示意她說下去。

“只是……叔父的字只能在大臣中稱第一,皇上的字,卻是在歷代先皇中……少有人能及。”枯茗轉動眼珠,欲窺看皇上的臉色變化,在瞥見他忽地變色的臉龐后,倏地垂下了眼簾。

“放肆。”皇上怒喝道,嚇得枯良容與枯茗,以及列位的數名太監齊齊跪地,高呼“圣上息怒”。

“微臣侄女枯茗年幼,童言無忌,望皇上恕罪。”枯良容跪著,合著手,抬頭,不緊不慢地徐徐道來。

“好一個童言無忌。”皇上一字一頓地加重音調,語氣中,顯然已是發怒,“既然如此,朕就赦免了你得罪。”皇上對著枯良容便無表情地道,又轉而對枯茗厲聲說,“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然后慢步踱近書桌,提筆在素凈的宣紙上,畫了個大大的“飯”字。

小太監收到指使,懂事地起身執起落了字的宣紙,示予枯良容與枯茗二人看。“今日便在宮中用膳,下去罷。”皇上收回那張宣紙,不耐煩似地,擺擺手說道。

“謝皇上,微臣(臣女)告退。”兩人異口同聲道,遂跪安退去。枯茗出了御書房,就用衣袖擦了擦額頭,隨著安公公與叔父一同前去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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