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到A縣只有一趟慢車，幾百公里，耗時一夜，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訂到臥鋪，所以我和毛老大在硬座上挨了一宿，我還好，路上一直沒停嘴，方便面火腿腸瓜子花生有什么吃什么，到了早晨也沒怎么困，倒是毛老大精神狀態不太好，一路上緊繃著臉，呆呆坐在那里，就像塊木頭，他緊張很正常，因為這事兒我看他也沒十足的把握，我就是個看客，完全是去瞧熱鬧的心理，這就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況且那個神秘病人病狀的確詭異，我正想去開開眼。

天剛蒙蒙亮，火車在A縣車站挺穩，我倆下車，我看毛思華臉色愈發蒼白，昨晚后半夜他一直趴在桌子上，看著睡著了，但車廂里亂哄哄的，想必沒睡好，他這樣的外企高級白領，想必很久沒坐過硬座過夜，下車的時候，臉上還帶著衣服印子，眼珠子通紅，瞧著怪憔悴的。

A縣的天，始終灰蒙蒙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對此味道我很熟悉，前段日子為了買智能眼鏡去了趟電子市場，那里充斥的氣味就和我剛下火車聞到的氣味一樣，江南水鄉，原本應該是山青水又綠，碧浪天如洗的感覺，但就我看到的景象，卻處處流露出莫名的惆悵，這里的人，也大多皮膚晦澀，神色黯然。

雖然我精神還算可以，但身上可不那么舒服，畢竟坐了一宿，尤其后脖領子那兒，總感覺油乎乎的，這還是昨天中午的一個小意外。

昨天臨走前還有個小插曲，就在中午時候，李強突然給我打電話，想約我晚上出來吃飯，這倒挺稀罕的，自從那次我被抓后，這么長時間還沒見過他，不過我電話里告訴他，晚上就得出差，今天怕是沒時間，要不等我回來，好好聊聊如何？

他語氣倒是挺急迫的，那意思很想我，想馬上見到我，這不像是男人對男人該說的話，不過我同意中午和他見一面，隨便吃點也罷，李強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江湖中人，樣子雖兇，可挺講義氣，平心而論，我覺得自己和他挺投緣，愿意和他打交道，于是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出去找他，就他一人，開一輛大吉普。

“李哥想吃啥？”一上車我就問他。

“你們這倆逼小子！”一見面他就開始沖著我罵罵咧咧的，“我就想回味一下，那天你們黑我的時候，想必是在外面嘚瑟了一整天吧？當時你們中午吃的啥？”

就他一句話，大餐泡湯了，我倆重回拉面館，一人一份大碗拉面，加肉的。

吃飯的時候，我故意逗他，說李哥，你說我設計黑了你六十萬，你還請我吃飯，你不恨我？

“不恨你？”他笑罵道，“我恨不得給你**崽子吃耗子藥！”然后他馬上補充道，“不過和你這個人比起來，六十萬簡直算個屁！我就是看好你小子，也稀罕你，所以才愿意和你兔崽子交朋友！”

我說李哥你也夠可以的，我被抓的時候，你當了縮頭烏龜，也不說幫我說句好話，保我出來，害得我被郭二爺好一頓罵，還被發配當了學徒，現在被人差來差去到處打雜。

“那是警察！我是干嘛的？我還露面，虧你小子想得出！”他忙不迭數落我，不過又告訴我，郭二爺這人心思深了，他安排我做什么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像我這樣的人才，不會被埋沒的。

隨后他又告誡我，郭二爺的江湖比他還深，我跟著郭二爺混，一定得多個心眼，否則，他這人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如果惹毛了他，很麻煩，李強自己也承認，根本不是郭二爺的對手。

就我去鄰省出差這事兒，李強一聽還很關心我，問我需不要他派個小弟過去保護？我笑著說不用了，去的時間很短，也就一兩天，我連換洗衣服都沒帶，就在這時，服務員給鄰座端面條的時候，大托盤從我腦袋頂上飄過去，沒端穩當，幾滴湯灑下來，正好掉我后領口上。

“你們他媽會不會端盤子？”李強見狀拉下臉，噌地一下站起來，差點發飆。

我趕緊拉住他：多大的事兒？李哥你是高級飯館吃多了吧？小飯館都這德行！然后自己掏出紙巾，想擦干凈就算了。

“兄弟我幫你擦！”話音未落，他自己跑到我身后，給我細細擦著后脖子上低落的湯汁，我心生感動，一個江湖大哥，一呼百應的主兒，此刻竟然給我擦衣服，這是何等殊榮？他動作很輕很細，讓我都覺得過意不去。

之后再沒發生什么，吃碗拉面，我倆就此別過，他回他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莊。

普通不過一件小事，當時我沒想那么多，就是一路上不太舒服，許是衣領子沾了油膩，變硬了，硌得脖子疼，等忙完這事兒，回去換身衣服就好了。

下車后直接奔縣醫院而去，在那兒已經有人接我們，是個姓王的大夫，四十多歲，禿頂，胖乎乎的，他跟我們簡單介紹了下情況，醫院里收治了一些病人，由于癥狀都不算嚴重，所以沒集中住院，包括那個最特殊的，他們也檢查過，沒發現任何異常，所以也沒法收治，任由他在外面亂逛，縣里醫療條件也是差一些，沒法做更高級的檢查。

關于那個奇怪的病人，在王大夫這兒我們終于得到了準確的第一手信息，他叫安然，今年二十歲出頭，家里父親去世得早，母親改嫁到外地去了，他還有個姐姐，說是一直在外面打工，因此家里就剩他一個，平時和一幫朋友做點小生意，挺平常一個人，一個月前，因為頭疼耳鳴來醫院看病，王大夫就給他開了這種新藥，和其他人一樣，結果出狀況了，他不但出了皮疹，而且皮疹就長在后腦勺下面，硬邦邦一團小白疙瘩，看著比旁人的都大，這還不算，自從這疙瘩長硬了以后，他的精神狀況就變了，整個人神神叨叨的，總說耳朵邊上有人跟他說話，說出的話更嚇人，旁人聽了都覺得他瘋了，按理說，藥物導致精神異常的也有，可三天前突然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們覺得恐怖，這不僅僅是藥物副作用的問題這么簡單了，而是涉及到某種靈異現象，換句話說，他們覺得此人通靈了！

王大夫說，自從出現藥物不良反應后，他們也采取了常規治療的辦法，包括注射抗過敏藥物，還有其他一些辦法，總之沒啥效果，這個安然，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也不出門，家里亂得一團糟，不過一開始沒出事，誰也沒把他當回事，都以為過段日子吃點藥就好了，可那天晚上，他在屋里自言自語，一會兒聲音低沉，一會兒聲音高亢，像個女人，總而言之，聽起來就像是一男一女在對話，只不過是他自編自演的獨角戲，對話里，這兩人在爭吵，吵得越來越厲害，女的哭哭啼啼，說要跟男的分手，男的不肯，最后威脅說如果分手就把女的殺了，而且放話第二天早晨就要她的命，然后聲音越來越大，他不斷重復最后一句話，而且還念出了那女人的名字，叫什么焦小燕還是焦小艷，周圍鄰居可是聽了個真切，因為聲音太吵，好多人一宿都沒睡著，也沒人敢去瞧他家門，怕他精神狀態不穩定，再出點別的事兒。

結果第二天早晨，還真就出大事了，縣工廠一個叫焦小艷的女工，真就被人殘忍殺死在自己家門口，兇手往她身上捅了七八刀，現場慘不忍睹，幸好警察破案也快，不到一天時間，把真兇就給抓住了，是她男朋友，因為焦小燕有了新歡，要和他分手，那男的氣不過，就準備了把水果刀，趁早晨她還沒上班時，堵在她家門口行兇殺人，事情一傳開，全縣都震動了，不是因為殺人的事兒，而是因為安然頭天晚上就準確預測到了命案的發生，連受害者名字都一模一樣，這不能不讓人多想，警察也了解到這一點，審問的時候，就問那男青年，是否認識安然并跟他說過作案動機，可令人驚詫的是，這倆人根本不認識，兇手也不可能提前把消息透露出來，經過調查也的確如此，不過這下更嚇人了，安然在自己的密閉房間里，在精神不太正常的情況下，就能準確預測出別人的死亡，人名時間完全吻合，這說明什么問題？這是誰告訴他的？問他他也不知道，這件事兒就成了恐怖未解之謎。